腐肉的酸臭混著硝煙，將徐閔嗆得直咳。他拽著母子倆躲在坍塌的土墻后，看著不遠(yuǎn)處的羯族士兵把老嫗按在燃燒的草垛上，火苗順著她灰白的頭發(fā)往上竄，焦糊味與凄厲慘叫在風(fēng)中炸開。婦人懷中的孩子突然嗚咽出聲，徐閔立刻捂住那張小嘴，掌心瞬間被淚水濡濕。

“那邊有人！”一聲暴喝驚飛了樹梢的烏鴉。徐閔抬頭，只見三騎羯族士兵勒馬轉(zhuǎn)向，鐵蹄碾碎滿地瓦礫。為首的士兵臉上有道猙獰的刀疤，他舔了舔嘴唇，抽出彎刀指向徐閔：“多么新鮮的肉??！”

母子倆被羯族士兵的聲音嚇得渾身發(fā)抖，婦人死死攥住徐閔的衣袖。耳聽刀疤士兵的馬已沖到近前，徐閔猛地?fù)]刀劈去，刀疤士兵順勢翻滾下馬躲避，只見刀疤士兵迅速站起身子，擺好進(jìn)攻姿勢，揮刀反擊，徐閔見勢緊急躲閃，其刀鋒擦過徐閔的右臂，劃碎身后的土墻，濺起的碎石劃破了孩子的臉頰。

孩子“哇”地大哭起來，哭聲響起，另外兩個羯族士兵也聞聲而來，這哭聲仿佛點燃了羯族士兵們的獸性，三人順勢將其圍堵，將他們逼到了斷壁殘垣的角落。

“這小娘們兒挺俊啊！”一個士兵扯住婦人的頭發(fā)，“陪大爺樂呵樂呵，興許玩完之后還能留你條命?！毙扉h抄起腳邊的半截磚，趁其不備，狠狠砸向?qū)Ψ教栄?。那人悶哼一聲栽到，此舉卻也徹底激怒了同伴。刀疤士兵獰笑一聲，抽出彎刀直取徐閔咽喉，眼看就要結(jié)果了徐閔的小命。

千鈞一發(fā)之際，破空聲驟響！一支鐵箭穿透刀疤士兵的肩胛骨，將他釘在身后的斷墻上。馬蹄聲如雷，數(shù)十騎鐵甲軍疾馳而來，為首之人身披玄甲，猩紅披風(fēng)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胸前繡著羯族狼頭圖騰，可露出的內(nèi)襯邊緣，分明是漢家云紋。

“都住手！”那將領(lǐng)勒住黑馬，聲如洪鐘。正舉刀的羯族士兵渾身一顫，彎刀當(dāng)啷落地。徐閔這才看清來人面容：劍眉星目，鼻梁高挺，雖是胡人裝束，眼神卻透著漢家兒郎的堅毅。他翻身下馬，鐵靴重重碾過地上士兵的手，“誰準(zhǔn)你們動婦孺？”

“將軍恕罪！”士兵們紛紛跪地，額頭貼地，“按軍規(guī)，攻下漢地留女不留男嘛？”

“軍規(guī)？”被稱作冉瞻的將軍抽出彎刀，刀鋒抵在士兵咽喉，“我冉瞻治軍，第一條便是不許傷無辜！”他環(huán)視四周狼藉，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卻又迅速被冷意覆蓋，“傳令下去，再敢濫殺，軍法處置！說罷。冉瞻的眼神死死的盯著那三個羯族士兵怒吼;”還不給我滾！話音剛落，三個羯族士兵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徐閔警惕地護(hù)著母子倆，握緊腰間彎刀。冉瞻注意到他染血的肩頭，傷口處的皮肉翻卷，暗紅血跡浸透粗布?！斑^來?！比秸俺惺郑娦扉h不動，便親自上前。徐閔揮刀防御，卻被對方輕易扣住手腕。劇痛傳來的瞬間，冉瞻已扯開他衣領(lǐng)查看傷勢。

“刀傷不深，但得處理?！比秸敖庀码S身藥囊，倒出金瘡藥敷在傷口上，動作利落，“你這刀法……是跟誰學(xué)的？”徐閔默不作聲，彎刀上還沾著佛寺里羯族兵的血，此刻在暮色中泛著詭異的光。

“將軍！”一名士兵上前低語，冉瞻臉色微變。他轉(zhuǎn)身望向徐閔，眼神復(fù)雜：“你帶著她們母子二人，勢單力薄，不如前去許昌城投軍找我。我部鐵騎將不日將攻克許昌城，況且你帶著她們母子，茍不活不過三日?！闭f罷，他將一塊刻著狼頭的令牌扔給徐閔，“拿著這個，報我名號，來許昌城尋我。”

徐閔接住令牌，金屬冰涼。冉瞻翻身上馬，猩紅披風(fēng)揚(yáng)起的瞬間，徐閔瞥見他后頸有道淡色疤痕！他瞳孔驟縮，正要開口，冉瞻已一騎絕塵。

夜風(fēng)裹著血腥氣吹來，徐閔望著手中令牌，心跳如擂鼓。婦孺的抽泣聲將他拉回現(xiàn)實，懷中的孩子怯生生地拽著他的衣角。遠(yuǎn)處，被冉瞻救下的老嫗正對著廢墟哭泣，滿地尸體在火光中扭曲成可怖的形狀。徐閔握緊令牌，帶著母子走向夜色深處——許昌城的方向，或許是生路，也可能是另一場腥風(fēng)血雨。

殘月映照下，徐閔攥緊了手中的彎刀。亂世的齒輪已經(jīng)轉(zhuǎn)動，而他命運，注定要在這血與火中，走出屬于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