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一切都太遲了！你們這些無知的蠢貨！我的目的從未改變！”

“不管是半人馬，還是牛頭人，都不過是我獲取那偉大力量的工具！”

“我隱忍了整整十年！十年！但這一切都給毀了！”

“你們這些下賤，低級的野獸，何能博得夢魘的垂青！你們又是何等的傲慢短視，棄之如敝履！”

“我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fā)生！所謂的僭越須要施以最嚴厲的懲戒！既然我不能再得到我想要的東西，那我就要用它毀滅這一切！”

腥紅的雷光化作巨蛇逼退眾人，又凝聚成一捆捆長鞭把瀕死的維利塔恩包裹了起來，惡魔的身軀緩緩地升至半空，他的身軀被光芒所籠罩，仿佛真有神明降世。

“他到底在說什么瘋話？”貝恩喃喃自語。

塔瑪拉全神貫注地盯著眼前的脈動之繭，心里琢磨著應(yīng)對的辦法，至于惡魔的瘋狂，她完全嗤之以鼻。

其他人也不以為然，全當那是失敗者臨終的無能狂怒，但只有大祭司沉默不語。

“啊，最后只有你還和我站在一起，我最偉大的造物！”

漂浮在風(fēng)暴之繭的前方，維利塔恩微笑著伸出了手掌，做出了觸碰的動作。

“看看你，真是一只丑陋的怪物……”

“你本該見證一個從平凡到偉大的奇跡，現(xiàn)在卻淪為野獸般的軀殼，只剩下破壞的欲望。”

“但那又如何？”

維利塔恩嗤笑，“前路已然遮蔽，既然我們不再能履行崇高的使命，那就化身為噩夢，施展出極致的毀滅吧！”

“你已經(jīng)享用了足夠的祭品，但你仍欠缺一顆心，沒有心的怪物是不完整的，所以吞噬我！讓我分享你最后的榮光！”

“神明將降下雷罰，懲戒那無知者的傲慢，你們將飽嘗苦難，在滔天怒火下化為灰燼！”

在雷霆之雨的洗禮下，惡魔發(fā)出了一陣陣狂傲的笑聲，他逐漸融入繭中，然后發(fā)出了萬丈光芒。

一聲怒雷劃破了猩紅色的天空，小娜和大祭司的視野中，世界已經(jīng)完全不同了。

惡心到粘稠的氣息沖擊著小薩滿的靈魂，她面色慘白，哇地一聲吐了出來，站立在這股濃郁的污染中，大祭司的臉色也更加蒼白了。

風(fēng)暴元素……無盡的風(fēng)暴元素，兩位薩滿總算明白方圓數(shù)十公里內(nèi)的風(fēng)暴元素都跑去什么地方了——它們都被這怪物吞噬，腐化成了這般可怕的模樣。

巴珊娜顫抖著摸出一根圖騰，可是還沒等她插下，那圖騰就腐爛潰敗，灼傷了她的掌心。

仰望著正在被吸收進繭中的維利塔恩，巴珊娜喃喃自語道：“真正的……噩夢……”

嗖的一聲，一支疾風(fēng)之箭射向惡魔本體，可是它根本無法穿越那片閃電之海，行程剛到一半，就被灼熱的雷霆燒成了灰燼。

賽安拋開長弓，下意識咬住了嘴唇，一直到口腔充滿了鐵銹味他才確認，這次不再是夢境了。

云端中，近十米高的巨型元素生物若隱若現(xiàn)，他沉睡時的呼吸都令這些平凡的生靈無法承受。

游離的電弧正在肆意掃射，所到之處大地崩裂，帳篷焚毀，眾人狼狽躲閃，兩位獵手還能徒勞地還擊。

融合還未完成，所有人都知道現(xiàn)在是最后的機會了，他們不應(yīng)該就這么發(fā)呆浪費時間，可是……

對這種連面對都需要勇氣的敵人，他們又該如何戰(zhàn)勝它？

“塔瑪拉，奧爾多……帶孩子們走吧。”

大祭司疲憊地說道，她從腰包里取出一根陌生的短杖，把它插到大地之上。

“塔瑪拉！”

“奧爾多！”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這兩個固執(zhí)的家伙心里果然都打的同樣的主意。

“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到這樣的回答了……”耳畔忽然傳來了一縷欣慰的笑聲。

咳嗽了兩下，薩烏娜大祭司露出了一點點久違的笑容，仿佛在回憶著什么美好的場景，蒼老的目光掃過在場的眾人，像是要把這些生動的面容全部銘刻在腦海中。

“這么多年了過去了，我的學(xué)生還是這么的固執(zhí)，從來都沒有改變……”蒼老的薩滿笑著搖了搖頭。

“老師！”塔瑪拉焦急地喊道。

“既然你們還肯叫我老師，那么就應(yīng)該乖乖聽老師的話！”

“調(diào)皮也是有盡頭的，哪怕你們已經(jīng)為人父母。”

大祭司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后嘆了口氣，“一次也好……真的很想你們能聽聽我的話……”

“可是！”

塔瑪拉失聲喊道，她知道這位可敬的薩滿想要做什么，她不能阻止她，但至少……她想要陪伴在她的身邊。

“我不會接受的！”

“這絕對不可能！”

“求求您，大祭司！”

三個小朋友也摻和進來，大祭司沒有理會他們的吵鬧，她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不會再由這些小家伙任性了。

“好了塔瑪拉，放棄吧……”

一個沉悶的聲音傳來，勸塔瑪拉放棄的，居然是奧爾多·雷角。

塔瑪拉先是一愣，等到她反應(yīng)過來后，怒氣直沖額頭，只見她憤怒地吼道：

“奧爾多·雷角？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混賬話！”

“我說！”奧爾多回應(yīng)以同樣的怒吼，隨即又趨于冷靜，“放棄吧……”

“為什么！”塔瑪拉的聲音帶著一絲害怕和祈求，她真的非常害怕這個問題的答案。

“你還記得……你問我過我的初衷么？”

老獵人低聲說道：“對不起，我是一個獵人，但我還是一個老師。”

說完，留下發(fā)愣的塔瑪拉，奧爾多抄起吵吵鬧鬧哭喊的巴珊娜和嚷嚷個不停的貝恩扛在肩上，轉(zhuǎn)身離去了。

他也不理會兩個小鬼的掙扎，堅定地向著遠處走去。

背影寂寞而蕭索。

“我以為……”

塔瑪拉的聲音有些顫抖，一種陌生的感覺籠罩了她，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熟悉過這個老伙計。

“為什么……他為什么會這么做……”

大祭司嘆了口氣，拍了拍學(xué)生的肩膀。

一瞬間，她們仿佛又回到了數(shù)十年前，在青草地上，漫山遍野的花叢中。

“當我知道我最調(diào)皮的學(xué)生繼承了我的視野后，我真的很高興……”大祭司欣慰地笑了：“你是我最聰明的學(xué)生，你能夠理解的，對嗎？”

塔瑪拉的身軀緩緩地顫抖著，她很想點回應(yīng)，但最后還是搖了搖頭。

大祭司仿佛猜到了這個最討她喜歡的孩子心中的所思所想，她笑了笑，彎下蒼老的腰，拾起一捧沙土，然后在暴風(fēng)中緩緩地張開了手掌，任由塵土隨風(fēng)飄散。

只見她輕聲呢喃道：“每一個老師，都會用自己的方式愛著他們的學(xué)生。”

“唯獨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塔瑪拉一言不發(fā)，她僵硬地回過頭去，看見了若有所思的小賽安，默默地做出了最后的決定。

她挺直了腰身，面朝著大祭司鞠了一躬，然后莊重地以拳擊胸。

做完這一切后，她一把撈起懵懂的小牛頭人，追趕著奧爾多的步伐，朝著遠方奔去。

這片充斥著雷暴的曠野，終于只剩大祭司一人了。

“大地母親，原諒我……”

她猶豫了一下，仿佛做出了什么重要的決定，只見她小心翼翼地從懷里取出了什么東西。

那是一顆烈焰包裹的水晶，她曾經(jīng)想讓心愛的徒弟遠遠地把它帶離戰(zhàn)場，但那卻成為了讓她后悔終生的一個決定。

“穆恩，我的好徒弟，我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你，永遠不會再讓它重見天日……”

“你放心地把它交給了我，相信你的師傅能夠一如既往地履行誓言……”

“可是，我要又食言了，就像我辜負了塔莉……”

狂風(fēng)呼嘯，雷霆炸裂，高地最大的那頂帳篷已經(jīng)徹底被毀了，還剩下一點殘破的支柱劇烈地搖擺著，然后轟然倒塌。

大祭司抬起頭來，仰望那凝聚中的龐然大物，她輕輕撫摸著兩根長長的發(fā)辮，一寸一寸解開它們。

她在狂風(fēng)中漫步，任由蒼老灰白的毛發(fā)吹得飛起。

短杖的頂端冒出了一股微風(fēng)，水流，火苗，還有一撮煙塵，小小的火苗跳起了烈焰的舞蹈，火星四濺，抖落到薩滿的腳下，點燃了那被血污浸滿的長袍裙擺。

烏云中，傳來了風(fēng)暴的嘆息，那是誕生的前奏。

飽受摧殘的曠野上，響起了一曲古老蒼涼的歌謠，年邁的薩滿將要遠行。

……

“放開我！為什么要把大祭司一個人留在那里！”

賽安以一個狼狽的姿勢被倒放在塔瑪拉的肩膀上，就像裝滿了糧食的麻袋，所以此時他只能難看地敲師傅的背。

他們一口氣跑了好幾百米……好吧，是塔瑪拉在跑。

“您到底是怎么了！”

塔瑪拉沒有回答他，他們就這么不停地跑啊跑，直到震耳欲聾的爆炸帶著灼熱的氣浪襲來。

賽安吃力地抬起頭，想要往后看看，但是迎接他的是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整個人被氣浪沖飛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在他的背后，師傅被這股巨大的沖擊波掀翻在地，她憑著敏銳的直覺把弟子從背后拽到了身前，把他保護了起來。

他揉著腦袋爬起身，結(jié)果被遠方的場景驚呆了。

放眼望去，無盡的烈焰與雷霆交織在一起，劇烈的爆炸和沖擊接連不斷。

傳來了某種極盡憤怒不甘的吼叫，野獸般的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