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一笑先是被接回一笑宅,再被抬到付宅。
可這一切,長居東院的莫相忘是不知道的,且近段時間螞蚱和蚯蚓懶在院子里也沒出去,她沒有一點消息來源,只還在等著郎君歸來。
可等到的卻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那聲音帶著不祥的預兆。
邢昭月在開門的瞬間就給她跪下了,求她救救付一笑。
可就在這一切說出后,莫相忘猶豫了,她是真的怕了,怕像第一次那樣。
但這次,邢昭月帶著她直奔付宅,看見了重傷的付一笑。
那一刻,付家母責問與厭惡的眼神被她忽視了,有那么一瞬,她覺得天都塌了,才過了幾年好日子的她如今恐怕真的要走到盡頭了。
可付家根本就不喜歡她,還說她是喪門星,娶來沒十年,禍事不斷。
由此將她趕回一笑宅。
邢昭月在與她同回的時候,被一個關系要好的醫仙抓住,說出了莫相忘面相上的一些變化。
那邢昭月聞言眼神順便,隨即想確認一下,就把醫仙帶回一笑宅,隨便找了個由頭開始給莫相忘診脈,在得到確切證實后。
最終的災禍,降臨了。
又是一番游說勸說,還搬來名聲一事,說這次斷尾相救,會讓付家母另眼相看,日后定會接納她。
如此云云,在耳根子軟的莫相忘面前一說,就又被套牢了。
由那醫仙掌刀,又斷她一尾,并從中帶出了別的東西,只不過她當時因疼痛全身麻痹,沒注意到醫仙在自己身上還動了別的手腳。
十年斷三尾,她妖力損耗極大,半癱在東院不得動彈,一切外界的消息都是新派來的妖仆說的。
說付一笑已用貓尾續命,現已沒有生命危險,但在付家大宅養傷,并沒回來。
聽這話,莫相忘就以為續命的貓尾是自己的,也就安心了。
可直到付一笑傷好大半回一笑宅,并發現莫相忘再次斷尾后,事情逐漸崩壞。
當時,伺候莫相忘的妖仆只說,付一笑和邢昭月大吵一架,但至于吵架內容,卻沒跟她細說。
也不知邢昭月用了什么說詞,付一笑回來后竟配合著邢昭月的謊言,把戲演完了。
可他們不知,在東院,除了那兩個妖仆,還有肥蚯蚓和螞蚱,他們已經把外界的一切,全部告知了她。
“都說,吃一塹長一智,而我卻越來越蠢,越來越糊涂了。”
次日晌午,她坐在輪椅上,看著院中的高墻,螞蚱跳到扶手邊緣,“這也是我沒想到的,外面的世界都是這種妖嗎?為什么這么壞?”
“不知道,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變壞的,可能一開始就壞吧,只是我沒察覺而已。”
莫相忘雙眼無神,心理盤算著若是下次,付一笑再性命攸關,她還會不會再斷一條尾巴呢?可能不會了吧,放羊的孩子說狼來了,說多了,沒救了。
“可像她這樣性格的神也不多的吧?花言巧語,真是生了一張巧嘴,可那付一笑——”
“算了,我不想聽了,說點別的吧。”
螞蚱抖動著胳膊,歪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你再這樣下去,早晚會被她弄死的。”
“會嗎?我再也不信她了。”
“你不信,還有別人信,她要污蔑你,誰還會幫你?”
那一刻,莫相忘真想找個清靜的地方了此余生,可她的余生太長太長了,了不斷。
她又想重新來過,再不入紅塵,可世上沒有后悔藥,也不能時間倒流。
“還是生死輪回好,像人界的那些人,不過寥寥百年而已,喝了孟婆湯,便還能重新來過,這樣想想,咱們這樣的妖,竟是來世上受罪的。”
“我不是,我沒有,你說你自己,別帶上我,我還打算好好修煉,修出人形呢。”螞蚱雖小,卻是個大叔音,嗓音還不透亮,“你是來受罪的,我是來享福的。”
“對了,我那條尾巴呢?”莫相忘把話題又扯回來,跟一只只能在一笑宅里亂轉的螞蚱,也說不出個新花樣。
“不知道,我沒瞧見,可能被那妖婆收起來了吧,她之前都吃過一條了,有你那條妖尾助力,法力大增,指不定,第一條也是她吃的。”
冗長的沉默過后,莫相忘嘆了口氣,用妖力推著自己回屋。
“她把我對世間的信任都磨沒了。”
“要去要回尾巴嗎?”
“不去。”莫相忘怕了邢昭月,若是此時再鬧出什么幺蛾子,以她現在這半身妖力盡失的狀態,很難抵擋。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切斷尾巴的同時,邢昭月伙同那位醫仙把莫相忘腹中尚未成型的胎兒給摘除了。
也正是趁著斷尾的疼痛,以至于下半身癱瘓,所以她根本沒有察覺到額外的疼痛。
稀里糊涂的喪了一子。
成婚第十年,她坐在輪椅上在東院吸收月之精華,前門被敲響后推開,來的是斑寧和莫小葵。
莫小葵讓斑寧帶著過來,是為了告別的。
“二十年啦,我已經接到警示,應該是要啟程回去的,也不知道你以后能不能遇見一個我。”莫小葵坐在院里,心疼的拉著她的手,“怎么婚后這么憔悴呢,過不了就離啊。”
“我怕,怕丟了白奶奶的臉,丟師父的臉。”
“你這樣豈不更丟臉?我剛認識你那會兒你還嗚嗚喳喳的,現在怎么這么溫順了?就因為那付一笑?”
“可能是我顧慮太多吧。”莫相忘承受著身心帶來的傷痛,再沒有以往的朝氣,靜如死水,“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走到你說的未來,見到那些個天上有飛機,地上跑火車的世界。”
“放心呢,你們的世界不就是個輪回,你見不到又怎樣,變成鬼了,也不會消失啊。”
一語成讖,不曾想莫小葵前來告別的次日,劫難降臨。
第二天一早小青君和莫相離過來探望她,這才知她竟又斷一尾。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莫相離脾氣爆,見她又斷一尾,是又心疼又好氣。
“欺人太甚!”小青君看著躺椅上憔悴的莫相忘,“合離吧,不然你早晚要死在他們手上!回堂庭山,白奶奶會給你撐腰的,我家父——。”
“青鸞哥哥,不要告訴白奶奶,相離,別跟師父說。”這次莫相忘養了將近兩個月也沒痊愈,雖說也能勉強站起來,但腿部酸軟,走不了多遠,行動不便,就只能坐在輪椅上,“別讓白奶奶和師父在眾家面前為難,算了,我日后不招惹她便是,若是合離,她指不定又會潑出什么臟水在我身上,罷了,我不與她爭什么,我只養好傷,默默離開付家即可,成婚事大,六界皆知,我這要合離,那可真是丟了師父的臉。”
“你呀你呀,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莫相離急吼吼地沖到她身邊,握著她的手,眼淚叭嚓地說:“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那樣威風張揚的貓妖,怎么就,邢昭月,邢昭月她不得好死!付一笑這個畜生!一丘之貉!”
莫相忘蹙眉垂眸,“他說會對我好的,他當時并不這樣的。”
“當時?哼,你忘了你小時候,還沒修出人形的時候,他是怎么禍害你的!還有那付一生!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小青君說著,用手指點著桌面,“不行,這事不能就這么了事,我讓我父君通報天帝三君,讓天帝和三君來評理!相離!找你太爺爺去!”
“別!”莫相忘趕忙拉住莫相離,“師姐,別去。”
“這會兒,你知道叫師姐了?晚了。”
莫相離起身之際,皺了皺鼻尖,她是天狐一族的公主,生來就是仙位,鼻子特靈,只細細一聞就變了臉色,只破口大罵。
“他大爺的。”
都不待莫相忘再去拉拽,直接甩手出門。
小青君雖不知情,卻也隨之沖出去,只留下小青君的侍從孔繆左右為難,最后推著莫相忘的輪椅跟上。
而穿堂過院的那一邊,正開著宴會。
邢昭月為主,下聚了付一生、風伯家孫箕升、財神家孫趙夢、麒麟家孫麟悠悠、旋龜家孫顧態之、含利家孫金子萊、司祿星君家孫董算,以及各自侍婢。
這場宴會,以莫相忘新斷的那條尾為主,請這八方來客一同品鑒提升法力。
而在莫相離趕到時,付一笑竟也在內,雖說有阻攔之意,但并未苛責邢昭月,也沒有苛責自家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