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猜猜猜
2004年9月底,我跟著老鄉(xiāng)來到北京,成了北京豐臺橋南云柏鞋業(yè)的一名售貨員。
我的工作很簡單也很枯燥。有顧客上門時,必須面對顧客講得口干舌燥;沒顧客時,又整天無所事事。沒多久,我便有了厭倦感,甚至一度有了辭職的念頭。
2005年4月底,公司里來了一個新同事王豐。由于他個子高大,大家都笑稱他為“王大個”。我也不例外,每次拖著長長的聲音喊他“王大個”時,他都答應得很親熱,不時還臭美地應道:“蓮妹妹,喊大哥做什么啊?”這時,我便白他一眼,撇撇嘴說:“去你的王大個,誰是你妹妹?”他也不甘示弱地說:“你喊我王大哥,當然是我妹妹了。”我懶得搭理他,嗔怒道:“去去去,一邊歇著去,我才不做你妹妹。”
5月8日是五一長假后上班的第一天,店里的生意冷清了許多。我和其他幾名售貨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上午10點的時候,王豐冷不丁地問我:“蓮妹妹,如果你能猜出地下通道1小時之內能鉆出來幾個人,中午我請你吃麥當勞。”我瞪他一眼,說:“這怎么猜?沒誠意請就算了。”我們公司正對地下通道的入口,由于地處南四環(huán),往南200米就是天橋,所以很少有人走地下通道,有時一個小時都不見一個人出來。王豐又說:“那你猜是單數或雙數,猜對了算你贏,行不?”旁邊幾位工友激將我說:“張桂蓮,猜啊,怕什么。”我豁出去了,不甘示弱地說:“猜就猜,誰怕誰?”王豐說:“那你說單數還是雙數?”我猶豫了一下,說:“單數。”王豐看了一下墻上的電子表,說:“現在是10:11,到11:11整一個小時,大家監(jiān)督啊。”于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我和王豐從10:11分開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出口處,到11點10分的時候,一共出來9個人。我勝券在握地瞅著墻上的表說:“王大個,輸了吧。”據以往的經驗,不到一個小時鉆出了9個人已經算奇跡了,剩下的1分鐘休想再鉆出一個人……只有10秒了,大家開始一同數秒:10—9—8……3—2—1。然而,幾乎在我們喊1的同時竟然又鉆出一對男女。我停滯了一下,接著就歡呼雀躍起來:“我贏了,我贏了。”話音剛落,那一男一女就經過我們店面,這時我們才看清,那個男的竟然背著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王豐說:“你輸了。”我只得耍賴道:“孩子不算,孩子不算。”同事們也跟著起哄說:“就是,就是,孩子不算,孩子不算。”就這樣,我贏了王豐一頓麥當勞。王豐很不服氣,說我耍賴。并且發(fā)誓說找機會一定要贏回來。
5月14日是周末,下班時王豐不懷好意地對我說:“張桂蓮,還敢不敢猜?”我嗤之以鼻地道:“誰怕誰啊,猜就猜,不就是猜鉆出來多少人嗎?”有了第一次的勝利,我底氣足了很多。可王豐神秘地笑了笑,說:“你敢不敢和我猜大的?”我好奇地問:“多大?”王豐說:“火車那么大。”天呀,他竟然要我到京石高速公路的步行天橋上猜進出豐臺火車站的火車車廂的單雙數。我忍俊不禁地瞪著他說:“王大個,你有病吧。”王豐似笑非笑地刺激我說:“怎么樣,怕了吧。”我乜斜著他,一字一句地回道:“王大個,不就是火車么,告訴你飛機導彈我都不怕你。”
就這樣我和王豐一前一后上了離地道橋約50米遠的步行天橋,我們底下的地道橋是豐臺火車站進出站的必經之路。一上橋我就氣勢洶洶地問:“賭什么?”王豐猶豫了一下說:“再賭一頓麥當勞。”我壞壞地笑著說:“如果你輸了,你不但要請我吃麥當勞,還要給我買我們隔壁玩具店的流氓兔。”那個流氓兔我可瞄上不止一天兩天了,可惜它要100多元,看了許多次,最終還是舍不得買。于是我和王豐靠著欄桿望眼欲穿地等待著火車的到來,可是等啊等啊,等到腸子和肚子打架了,也沒有一列火車過來。王豐更是心煩,像個碎嘴的老太太一樣嘟囔著:“火車,火車。”我心焦不耐煩地揶揄他說:“火你個頭,我肚子都餓扁了。”正說著,竟然真的有一列火車緩慢地開了過來。王豐像沒有見過火車似的驚叫道:“火車,火車。”引得天橋上來往的行人好奇地打量他。我才不管那一套,只要過來的火車車廂是單數,那么我這頓漢堡和那個我覬覦已久的流氓兔就屬于我了。然而數完時,我脫口而出的那個數竟然是16。王豐幸災樂禍地笑著說:“怎么樣,輸了吧。”我只得強辭奪理地說:“單數,因為得加上火車頭。”聽我這么說,王豐頓時焉了,慘兮兮地問:“火車頭也算車廂嗎?”我理直氣壯地說:“難道火車頭是露天的嗎?”就這樣,王豐不但又請我吃了一頓麥當勞,還買了我喜歡的流氓兔。
此后,王豐和我像較上了勁似的,從門前的行人到自行車,再到過往車輛的車牌尾數,都成了我們打賭的道具。每次,我都以各種理由大獲全勝,可他竟然還是不服輸,說別讓他找到機會,找到機會一定要狠狠地贏我一把。我故意氣他說:“贏啊,你贏啊,有本事你贏啊。”不但如此,后來我還變被動為主動,讓他猜明天會不會下雨,明天最高氣溫多少度。他總是輸,然后口服心不服地問我:“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神秘地告訴他說:“保密。”他恍然大悟地道:“你,你,你聽了天氣預報!”我嘻嘻一笑說:“不告訴你。”
很快到了6月中旬,北京的最高氣溫達到了39℃,我租住的韓莊子附近的地下室除了熱得透不過氣,還很潮濕。下班后,呆在悶熱的地下室里,度秒如年。于是,每天晚上,我便樂于和王豐坐在南四環(huán)的步行天橋上,吹著涼風,數橋下川流不息的車輛,或者猜對面的樓房究竟有多少層,甚至猜對面樓房窗子里亮著的溫暖的燈光什么時候會熄滅……
我和王髭如此頻繁地出雙入對,在同事的眼里,我們已儼然是一對戀人了,可我知道,雖然我不討厭王豐,可真要我做他女朋友,我還沒有仔細想過。而王豐呢,除了常常和我打賭,輸得慘不忍睹外,也并沒有向我表白過什么。
7月4日是我的生日,和往常一樣,王豐一進來就大大咧咧地問我:“張桂蓮,你猜我今天會送你什么?猜對了我就送給你。”我搖搖頭一臉的茫然,他雖然送過很多東西給我,可那都是打賭時我贏回來的。他見我搖頭就提示我說:“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今天是什么日子?他越神秘我越猜不出來。于是我就故意搗亂,元宵節(jié)、中秋節(jié)、端午節(jié)、情人節(jié)亂猜一氣。最后他得意地說:“猜不出來了?哈哈,今天是你生日,你也不知道?”啊——他怎么知道了我的生日!我奇怪地問:“你怎么知道的?該不會送我生日蛋糕吧。”他眉開眼笑地說:“聰明,加10分。”
那是第一次過生日時有人送我生日蛋糕,盡管在我心里還沒有考慮王豐做男朋友,但我真的很感謝他,感謝他能給我在異地他鄉(xiāng)過生日。當吹滅生日蠟燭的那一刻,王豐問我,“張桂蓮,你該怎么感謝我。”我說:“怎么感謝,怎么感謝,別忘了這可是我猜出來的。”王豐滿臉無奈地道:“好好,你猜出來的,你猜出來的。”
有一次,王豐認真地和我商量,我們應該把打賭和工作結合起來,以后猜每個進門的顧客穿多大碼的鞋。他的理由是,作為一個合格的售貨員,必須有獨到的眼光,知道每個顧客穿多大的鞋。我心想,這有什么難的,我天天在“玩鞋”呢?然而,讓我猜顧客穿多大的鞋,第一次,我便輸了。沒想到王大個一副王大哥的樣子說:“鑒于你經驗值為零,第一個星期算預賽,然后我們才開始真刀實槍地賭。”第一個星期,和他賭10次,我只能蒙對一兩次;一周后,我便可以猜對五六次了;半個月后,顧客抬腳走進來,我基本對他(她)的鞋碼能猜個準了。為此,我不但常常和王豐打賭時贏取勝利,而且得到了顧客的好評,老板也對我刮目相看,讓我升任組長,增加了500元工資。
7月底,老板讓我作為優(yōu)秀員工去天津分公司給新員工做一星期的培訓。我把和王豐打賭時的心得——怎么猜中顧客的鞋碼作為傳授給新員工的重點,沒想到很受歡迎。
也許是習慣了和王豐打賭的日子,離開北京后,我才發(fā)現自己很想他,想和他一起打賭以及打賭時的歡笑。汽車從眼前馳過,我就習慣性地側著頭,看車尾后的號碼;走在街上時,也會習慣性地數著旁邊樓房的層數……可這時候,王豐在干什么呢?在我給他發(fā)了3個短信問他在干什么后,他才回了10個字:“在想和你下次打什么賭?”便沒有了下文。培訓結束時,我有些歸心似箭了,因為我很想念王豐。
回到北京上班的第一天是8月11日,中國傳統的七夕節(jié),我第一次約了王豐,故意說:“王大個,下班后到天橋上我讓你猜一樣好東西,你去不去?”他先是瞪著我笑,然后有點不屑地說:“你有什么好東西讓我猜?”我慍怒地說:“你愛去不去,不去你會后悔的。”
下班后,王豐連招呼都沒打就匆匆走了,我悶悶不樂地獨自一個人向天橋走去。剛走到橋上,就聽見有人在橋上喊:“張桂蓮,你說你讓我猜什么?”看著早已等在天橋上的王豐,我喜出望外地說:“你猜這是什么橋,猜對了我就送一件大禮物給你。”我邊說邊向橋上走去。王豐苦思冥想了一下,然后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這是什么橋?其實我也不知道,王豐當然猜不出來。我又問提示他:“那你猜今天是什么日子呢?”沒想到他一下子就猜到了:“七月初七,對了,是七月初七。”然后他又“不懷好意”地笑著說:“這是‘鵲橋’吧,你該不會是……”我羞澀地說:“聰明,加10分。”他愣怔了大約3分鐘,才激動地問我:“你猜我會送你什么?”我說:“我不知道,但我希望是玫瑰。”哈哈哈,你猜怎么著?他果真從懷里掏出一朵火紅的玫瑰,然后深情地問:“你猜我們會愛多久?”我說:“一輩子。”他說:“錯,是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