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二娘自從習得《藥王神篇》后，暗中下了不少功夫。

對“五石散”的效用早就了如指掌。

《藥王神篇》中記載：

“半錢五石散，服之致幻返真，心智如同懵懂兒童，問之則盡吐心中所藏之事?！?

柳白替她達成為父雪仇的心愿后，她一直心中忐忑。

自從她知道世上有“幻顏變身甲”這種東西后，她就認定這個男人也穿著類似的東西，所以才會身形外貌和張青一模一樣，但性格脾氣完全是另一人。

所以，她想弄清楚，這個男人到底是誰？還有她丈夫張青究竟去哪兒了？

“我知道，你對我并無惡意。從孤柏嶺回來的路上，我曾想過，就當你是我丈夫，和你狂浪一番又如何？況且，這幾日你對我待我之好，遠勝過那個廢物不知幾倍。”

“但方才我仔細一想，縱然這世上無人知曉我做出背德之事，但心中卻萬般不暢快，需終生受此煎熬。”

“因此，我才給你下了‘五石散’，想讓你一解我心中疑惑。第一，你是誰？第二，我丈夫張青在哪里？”

柳白聽到這里，不由暗自唏噓：沒想到這個孫二娘，心如明鏡啊，所有前因后果都已想得如此清楚明白。

“娘子，你聽過三世之說沒有？”

柳白突然恢復了正常說話的樣子，倒讓孫二娘吃了一驚。

“你……莫非五石散……對你沒作用？”

“娘子，真有你的，先前給我下‘馬不醒’，剛才又下‘五石散’，你是不折騰死我不罷休啊?！绷仔Φ?。

孫二娘見他竟然連之前偷下蒙汗藥的事兒都知道，不由心中一慌，收起踩踏在他腿上的雙腳，便要逃開去。

柳白伸手捉住她的兩只光腳，用力一拉，孫二娘便跌坐到了柳白懷里。

“你……你若用強，我……我誓死不從。”孫二娘掙扎道。

“娘子莫急，慢慢聽我講。”

柳白拍拍她的肩膀，說道：

“前世、今世、來世，就是三世，但實際上，前世不知有幾萬世，來世也不知有幾萬世。”

“你……你說這些，有何意義？”

“你今世的丈夫叫張青，但張青在他的前世和后世，都不叫張青。不但姓名面目大不一樣，性格脾氣也天差地別?！?

“你的意思，你是張青的前世？”

“不，我是張青的來世。我來自數千年之后的時代，所以你這幾天看到的匪夷所思的改變身形的護甲、青銅巨人等等，都不過是來世的尋常之物?！?

“那你……為何會出現在此地？還有，我丈夫呢？”

“我來此地，就是為了那些異形，那東西的出現，會毀掉這個世界，我來這里就是為了徹底清除那些怪物。至于你的丈夫，就是我，現在抱著你的就是張青的身體，絕不是什么幻顏變身出來的。”

“那……那原來的張青呢？”

“我不知道他的去向，非要猜測一下的話，我估計是因為我在他身體里覺醒了，所以原來的他就暫時沉睡了。畢竟一個身體，沒法同時讓今世的張青和來世的張青同時掌控?！?

孫二娘一雙俏目睜得老大，雙手捂著胸口，似乎被柳白的這番話徹底驚呆了。

“可是……可是我如何知道你沒有騙我？”

“我為何要騙你？”柳白笑道。

“你……你還不是為了……和我……”孫二娘說到這里，忽然反身抱住柳白，在他肩膀上用力咬了一口。

柳白只覺體內的火焰“轟”地一下升騰起來。

孫二娘抬起頭，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挺身站起，背對著他，除去了綠紗衫兒。

燈火掩映下，這身段倒是十分窈窕。

柳白瞇起眼睛，忽然被她背上的一樣東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顆朱砂痣，再仔細一看，這形狀竟然是……水滴形。

柳白的腦海中，瞬間閃過那一天那一刻的那句話：

“無論在哪一世，無論我們變成什么樣子，記住，有這個水滴朱砂痣的人，就是我?！?

“林妹妹？”

柳白不由地脫口而出。

孫二娘抱著雙臂，轉過身，惱道：

“你這冤家，這個時候，怎么喊起別的女子來？”

“你等等，轉過去，讓我仔細看看?！?

孫二娘羞急道：“我的背影像別的女子是不是？”

柳白見她誤會了，拿起綠紗衫兒，替她披在肩上：

“我有三世，你也有，我剛才仿佛看到了你的來世，在那一世里，你叫林黛玉，我是你的二哥哥，所以我才突然叫你‘林妹妹’。”

孫二娘見他說得真誠，氣兒稍稍減了幾分。

“你看了人家的背，怎么就看到了來世？”

“你知道嗎？你背上有一粒狀如水滴的朱砂痣。”

“我知道，這顆痣，從娘胎里出來便有?！?

“這就對了。那一世的林妹妹，手臂上有一顆和你一模一樣的朱砂痣。”

“我不信，哪有這樣巧的事情。”

“你覺得我是臨時胡編出來的么？”

“我不知道，興許就是你說漏嘴，為了哄我才這么說?！?

柳白笑道：“我有故事你有酒，我給你講講那一世的故事，你就會明白，我是不是在胡編?！?

孫二娘轉身坐到桌邊，提起酒壺道：

“成，那就聽你講來?！?

柳白端起酒碗，讓孫二娘給他斟滿酒，一飲而盡。

他慢慢抹去唇邊滲出的酒水，思緒再度回到那一段讓他難以回首的時光里。

……

雞鳴五更天，酒碗空了又滿，滿了又空。

孫二娘時而流淚，時而痛飲，時而拍案……

到最后，一整晚情緒跌宕起伏的孫二娘，終于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柳白將她抱起，放到炕上，拉過薄毯替她蓋上，然后躺在她身邊，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萬萬沒想到，這個豪爽潑辣的孫二娘，竟然就是林妹妹的另一世。

難怪，無論她怎么瞎折騰，自己居然從來沒有真正生過她的氣。

曾經，柳白一度認為，禁地戰場中的一切，不過是對自己的一種考驗罷了。

所以，在第一輪中離開林黛玉時，縱然心中有萬般不舍，但也只能想象成通關了一局角色扮演游戲。

但此時，柳白發現，事情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簡單，禁地戰場的每一輪之間，并非是沒有關聯的，但為何存在這些關聯，這些關聯最終會將他引向何方？

他不知道。

但慶幸的是，又一次見到林妹妹了，雖然是她的另一世。

原來我們，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