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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三碗訴衷腸

柳白掂量了一下從峭壁上割下的押不廬草,起碼有兩斤多,他從包裹里取出布條將其捆扎結實,甩在肩后,下山而去。

接近黃昏時,柳白回到了十字坡,遠遠地就看到孫二娘穿著綠紗衫兒,敞著脖子下的一片雪白,坐在門前窗檻邊。

這潑辣娘們,穿得還真大膽哈。

柳白哼著小曲,來到門前。

孫二娘見他一臉得意地回來了,站起身道:

“看你這浪勁,得手了?”

柳白心道:你這都是什么虎狼之詞?

“差不多吧。”

柳白挺直了身體,遮住身后的押不廬草。

“啥叫差不多?到底弄了多少?”孫二娘急吼吼地問道。

“娘子別急啊,咱們之前可是打過賭的?要是你輸了,該怎么辦?”

孫二娘擼起袖子,兩手一插腰:

“不就是給你捶腿捏肩么,知道你皮癢了,等會兒就給你整上。”

“哎,那說的是半斤草,要是超過半斤呢?”

孫二娘一叉手:“別胡吹大氣了,說實話,半斤已經是抬舉你了,要不是你答應輸了以后干三天廚房的活,老娘才懶得跟你賭。”

柳白笑道:“娘子敢不敢和我賭個大的,要是我能拿出一斤押不廬草,除了捶腿捏肩,你得叫我師父。”

孫二娘雙目一瞪:“你咋不干脆讓我叫你爹呢?”

“你答應不?”

“你要玩大的,老娘奉陪,這么著,你要是能拿出一斤半來,我不但叫你師父,今晚上就讓你上炕。”

“娘子,你這……玩得太大了吧?”柳白臉色一變。

孫二娘見他猶豫不決,揚起頭說道:

“怎么?這就慫了?張青,我丑話說在前頭,你要是輸了,得跪下來給我磕頭,叫我師太。”

“這……”柳白躊躇不決。

“哼,就知道你還是這副孬樣,賭不賭?爽快點給句話!”

“行吧,賭了。”

柳白一抖肩膀,將身后的那捆押不廬草,放到了孫二娘跟前。

“娘子,我去拿秤。”

孫二娘看到這么一大捆押不廬草,臉色瞬間變了。

柳白從屋里取來一桿秤,一頭的彎鉤勾住布條,將秤砣移到平衡的位置,抬手道:

“娘子幫我看看,這有多重?”

孫二娘瞅了一眼,沒好氣地說道:“兩斤半!”

“好嘞。”

柳白放下秤,笑嘻嘻地看著孫二娘。

“今晚不用睡地板了,娘子幫我燒點熱水,我想好好洗個澡。”

孫二娘拎起地上那捆押不廬草,踹開屋門,走了進去。

“張青,你算計好了耍老娘,看我等下怎么地好好給你捶腿捏肩。”

柳白舒展了一下筋骨,笑道:“那就辛苦娘子了。”

……

孫二娘嘴上不饒,手腳卻一刻不停,果真給他燒了熱水。

柳白在大木桶里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換了干凈衣服來到前屋。

只見木桌上已經擺好了酒菜,一盤花椒雞,一盤鹵牛舌,一盤爆炒羊腰,一盤醬燒黃瓜,一盤炒韭菜,一碟花生米,一碟炸蠶豆,還有一壺酒。

酒香撲鼻,菜色油亮,柳白不由地咽了下口水。

“你個餓死鬼投胎,見著好酒好菜,眼睛都直了。”孫二娘見他一副饞相,不禁笑罵道。

柳白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花椒雞肉放進嘴里,只覺酥麻鮮香,十分過癮。

他又夾了段鹵牛舌,寸寸入味,鮮嫩爽滑。

“奇怪了。”柳白對孫二娘說道,“早上帶去的鹵牛肉,怎么就沒有這么好吃?”

孫二娘笑道:“你還說,那些鹵牛肉都是前些日子你鹵的,只騙得了那些不識美味的粗笨漢子,我說你鹵得不對,你偏偏不承認,那好,我就給你帶上,讓你吃個夠。”

原來如此,柳白心中不由大罵原主:這不是傻叉么,放著老婆的好手藝不用,偏要自己弄,結果還不是啪啪打臉?

柳白拿起酒壺,給孫二娘和自己都斟上了酒:

“來,娘子辛苦了,喝兩口。”

孫二娘見他居然主動替她斟酒,話兒也說得這般殷切,心中倒是暖了幾分。

她端起酒碗,一仰脖,喝了個干凈。

柳白被她這喝酒的架勢震了一下,心道:這么豪爽么?

孫二娘看著他的酒碗:“你快喝啊。”

柳白呵呵一笑,端起酒碗也干了。

孫二娘拿過酒壺,替他斟滿:

“先干三碗。”

“慢著,先吃口娘子的好菜。”

柳白伸出筷子,去夾那爆炒羊腰。

孫二娘一仰脖,自己先干了一碗,把酒碗一放。

“別光顧著吃我的好菜,也得喝我的好酒啊。”

柳白無奈,只好也跟著干了一碗。

孫二娘馬上又替他斟滿了一碗:

“干了這一碗,咱倆說點體己的話兒。”

說著,她一仰脖,又干掉了第三碗。

柳白沒轍,只好也跟著干了第三碗。

酒意上涌,孫二娘的臉紅撲撲地,原本利落的眉眼間多了幾分柔意。

“青哥,你今天真的不同于往日。”

柳白心中一跳,窩草,連稱呼都變了。

“當年阿爹逼你拜他為師,你心中實有怨恨,是不是?”

“后來,他見你暗中喜歡我,偏偏不收你的聘禮,非要反過來招你為婿,你怨氣更深,是不是?”

“我倆大婚前,阿爹被山賊所傷,不久辭世,你其實不想為他報仇,是不是?”

“我勸你不成,立下誓言,殺山賊后方可與你洞房,你也在怨我,對不對?”

聽完孫二娘連環四問,柳白心中暗叫一聲:坑爹的冤家啊。

“往日你心懷怨恨,與我常常冷言相對,唯有今日,卻突然改了性子,我也不知你是真情還是假意,但心中卻甚為暢快。”

孫二娘拿過酒壺,又滿滿地斟上一碗。

“你怎么不說話?”

柳白將她手中的酒碗奪過,站起身一仰脖干了。

“娘子,咱爹的仇,我一定會報。今日我如何待你,日后我便如何待你。”

孫二娘見他腰身挺直如松,說話間豪氣干云,不由地癡了半晌。

她從小由父親帶大,見過不少江湖上的好漢,作風也極為大膽潑辣,但在她內心深處,何嘗沒有過托付于一個比自己更強的男人的心緒。

之前的張青,與他父親孫元相比,少了三分惡氣,與江湖上成名的好漢相比,又少了幾分英雄氣,孫二娘嘴上不說,心中其實并不如意。

但今日的張青,惡氣、英雄氣一分不少,還多了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細膩心思,著實讓孫二娘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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