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光進入了黑暗，若不能照亮這個世界，那么這束光是有罪的；一滴水融入大海，若不能融合大海，那么這滴水將被淹沒吞噬......在人們固有思想中，無論是佛門、道家、亦或是儒門，都不會進入這風月場所，雖然春花苑是撫琴談心之所，但免不了一頓議論。無情之人亦是無情，有情之人亦或是無情，正如有句玩笑話，隔壁的殺豬吳老二，豬殺多了，刀變得冷冷的。

眾人私語議論，約過半會，中年男子咳嗽兩聲，抬手示意讓眾人停下，轉而看向道長續貂，“既然道長來了我們春花苑，那么就是客人，道長心中也有詩而作，那么請上臺在紙上寫下這牡丹為題之詩。”

“可。”隨即點頭，撩起青衣，走上臺去，拿起毛筆，揮毫寫下，意氣風發，若不是自己介紹，還真是一風流公子。不多時，落筆，微笑著看著眾人。

這寫詩如此之快？看樣子不是插科打諢，而是心中點墨專程而來，這或許恐怕又是一上乘之作！

小廝拿掉案臺，將紙卷豎起，展開立于眾人眼前，這才看清紙上塑寫如何。臺下一片安靜，單看著文字，筆法強勁，書法之意甚濃，猶如猛虎下山，但亦有細嗅薔薇之意。再看去這詩句，渾然天成，一時間竟忘記了時間，好似穿越千年，回到過去，亦是走向未來，這牡丹還可如此？！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中年男子念完，這春花苑內，寂靜無聲，小廝一顫抖著雙手，雖自己不會寫詩，但聽這四句，唯美至極，天下竟有人把牡丹比作美人，一身花衣猶如仙女，從遠處飄來，立于山巔之上，這瑤臺都要遜色幾分。正如有詩所寫：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只不過，這曲亦變成了詩。

這詩，可以如此唯美？這詩，可以如此細嗅薔薇？這詩，可以如此撩人心境？

許公子成迷于詩中，不斷的發出靈魂拷問，回想起自己所作的詩，沒有了一點光彩，當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夜明珠下的月光，也沒有這星辰中的大海廣闊亮澈。

再看那劉公子，嘴巴早已張成了“O”型，一臉驚訝的看著這四句詩，這詩，不是凡間所作，而是天上來客，美人竟如此，牡丹亦如此！

中年男子首先回過神來，“咳”了一聲，“既然道長寫好了，那就請小廝將詩送到受娘里屋，讓受娘代為評判，在三人之中，選出今夜之最。”說完，揮手讓小廝送上去。

不一會，二樓房門打開，小廝急匆匆的跑下來，在中年男子耳邊訴說。眾人屏氣，等待知曉結果，許公子雖剛才表現驚嘆，但現在亦是緩過神來，搖著白紙扇，嘴角笑然，反觀這劉公子，還是久久不能平靜，驚嘆寫在臉上。

“我宣布，今夜贏得之人是這位續貂道長。”中年男子宣布。這結果其實沒有了懸念，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實力還這么強，早已勝負已分，許公子臉色陰晴不定，這受娘早已暗自許諾，今日終于等到這機會，本來可以一睹芳容，奈何出現這情況，怎叫人不生氣？手里緊抓著白紙扇，一用力，竟撕扯了紙面，抬頭看著續貂，簡單的拱手示意了一下，便匆匆離開了。

劉公子亦是驚嘆，走上前來，彎腰拱手道，“道長亦是厲害，在下佩服，若有后緣，則請道長前來劉國公府一同暢飲續情。”

眾人皆驚，這劉公子竟是劉國公府的公子！

劉國公府，長安中最低調的豪門，其劉國公是朝廷重權之人，皇帝心腹，為人低調，不善謀權為私，其子其女都擅長詩詞歌賦，樂于親民，這等身世，在如此不過。

“一定，劉公子。”續貂單手掐指。

說完，劉公子便帶人離開，留下眾人，也熙熙攘攘的走了。中年男子叫來小廝，讓人臨摹一番，將這首詩放到春花苑門口，供天下人賞析，派人看守，切不可毀壞。

“還沒請教道長，這首詩的詩名如何？”中年男子上前問道。

“就叫贈故人吧。”

“贈故人？好生奇怪。”疑惑一番，在看去，早已沒有了續貂的身影，抬頭只見二樓房門，打開又合上。

二樓里屋，青絲薄帳，屋內點燃著驅蚊蟲的花草香，一席低案落在角落，上面擺著一付琴，四方桌子立于正中央，簡單的茶水壺蓋，自覺的倒了一杯，坐在桌前。

屏風之后，是受娘私密地方，不可前去探訪。窗戶半掩著，點點星光滲透進來，與那屋中燭光相交輝映，可不多的美景。端著杯子立于窗戶前，將窗戶全打開，一絲微風吹來，飄起了發絲，青絲薄帳，隨風而揚。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只聽一清脆婉轉之聲，如涓水細流一般，屏風之后，一少女走來出來，手中捧著續貂所寫之詩。放在桌上，細細評析，抬頭看去，續貂站在窗前，一臉俊俏之容，卻有百年滄桑之感。

續貂見受娘出來，果然，這長安第二美人的稱號真不是虛傳。一襲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緞繡玉蘭飛蝶氅衣，內襯淡粉色錦緞裹胸，袖口繡著精致的金紋蝴蝶，胸前衣襟上鉤出幾絲蕾絲花邊，裙擺一層淡薄如清霧籠瀉絹紗，腰系一條金腰帶，貴氣而顯得身段窈窕，氣若幽蘭，頸前靜靜躺著一只金絲通靈寶玉，平添了一份淡雅之氣。

“小女子受娘，見過道長。”受娘禮成。

續貂單手掐指表示。“貧道續貂，今夜前來，一是來見這世間繁華，二來也是見這故人。”

“哦，故人？道長所說的故人，莫非小女子我？”受娘狐疑。

續貂笑笑，不否認。

“可問道長，小女子可曾見過？”

“九詞觀，百花從，山頂泉，蒲團坐，修于心，立于行。”續貂娓娓說道。

受娘睜大美眸，這道長所說，就是自己最美好的回憶...難道？“你是那小道童？！”

續貂點點頭，“花花，好久不見。”

......

草叢之中，百花爭放，雖有毒蛇猛獸，亦不在這山頂之上。清泉留下，捧一泉水，澆在臉上，涼透，解乏解暑。手挑圓尖木桶，各舀了一桶，氣吁吁的走上臺階。

青石路上，多滑，可要走慢點，奈何雙臂拎著水桶，保持平衡，卻也滑倒，劃破了皮肉，木桶屬圓尖，倒在地上，水全部流光。捂著傷到部位，吹了吹，沒有流一滴眼淚，只因師傅交過自己：不可流淚，一切都是命數。

遂站起身，疼痛有加，稍作休息，只見花叢中不斷閃動，亦是有東西靠近，莫非是毒蟲猛獸？這九詞觀附近，都有師傅庇佑，哪怕毒蟲猛獸，也不可傷及他人性命。

不多時，見花叢中一毛茸茸臉蛋伸出，小爪子捧著幾味葉子，示意拿走。這東西，一只毛茸茸的狐貍。只因爪子不大，只能抓取點點。

“哈哈，小狐貍，謝謝了。”拿著狐貍送來的葉子，嘴里嚼碎了，抹在傷口處，撕下一節衣角，包扎好，勉強的站起身，只見小狐貍漲紅了毛發，拖著一樹枝走來，圓滾滾的小臉抿著嘴，這東西，對于它來說，確實重了些。

彎腰拿起樹枝，充當拐棍，今天的水是打不了了，回去得抄寫法書二十遍了。每走一步，小狐貍跑上前等待，頗有人性。走到九詞觀門口，推開門，走進去，回身見小狐貍立于門口沒有進來，招了招手，“進來啊，我師傅人很好的，沒事的。”小狐貍這才進門。

來到內院，見一道人坐在蒲團上，“師傅，今天沒打水回來。”

道人回首，笑了笑，“一切皆是命數。”只見一指既出，傷口處肉眼見好，提了踢腿，又可以活蹦亂跳了，小狐貍瞪大的眼睛看著高高的道人，眼神中，滿是驚奇。

小狐貍在九詞觀住下了，每日陪著打水練武修道，山泉之上，玩鬧之姿，笑聲昂然，多有歡快......“我叫你花花吧，老是小狐貍，小狐貍的叫，不好聽。”

小狐貍在此刻有了名字，歡快的鉆到水里嘴里叼著一條魚上來，抖動了幾下身體，晶瑩剔透的毛發甚是好看，火紅色的，真像是一團火一樣。

“今日我賜你道號，續貂。”道人立于院中，手拿著一節斷木，交到了續貂的手上。花花躺在屋檐之上，看著下方的兩人，沒有過多聽聞，曬太陽，遠比來的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