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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墨離

入夢已深,于是漸漸分不清是夢還是現(xiàn)實,只聽見耳邊有人在呼喊自己,一次又一次重復的喊著某個奇特的音節(jié),偏偏這個重復的音節(jié)又讓墨離覺得熟悉,那好像就是“墨離”的意思。

記不得是第幾次在夢境中復蘇了,只是這一次的夢,遠要比以往來得更為真實,至少,那裹著身軀的紅色包裹布摩挲在肌膚上的質感和充斥的溫暖讓墨離有些迷醉,迷醉的還有那貼在身上的香氣,以及淡淡飄揚的母乳氣息,仿佛是生命成長的滋味。

墨離盡力的控制著自己的身體,卻是發(fā)現(xiàn)有些徒勞,僅僅只能胡亂的揮舞手臂拍打一陣,然后身體不受控制趴在了某個女人的懷里,張開了還沒長出牙齒的嘴,嘬了起來。

嘬聲在偌大的廂房中清晰可見,以至于墨離不好意思的閉上了眼睛,只能在心中念叨一聲罪過。

“老爺,你看,離兒多認真啊,就連吃奶的樣子都和你一樣......”

穿著飾紋圓領袍衫,頭戴幞頭紗帽,腰束黑紋革帶,腳踩長靿靴的男人站在女人身旁,他一臉溫和的看著女人懷中的嬰孩,嘴角勾起的笑意難以掩去不說,就連鼻下的胡須也隨著笑意微微顫抖著。

突然,墨離睜開了眼,他只覺得嬰孩狀態(tài)下的自己在飛速成長,四周的景物不斷地變幻,宛如嬰孩般的軀體不斷健壯,而時光也在飛速的流逝。

十二年仿若一夜之間,一切如夢幻泡影,卻又歷歷在目,但又和往常夢中的成長歲月一般無二,等再醒來時,十二年便已悄然而過。

水潭邊上,墨離看著自己倒映在水中的身影,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木桶,靜靜的回憶起這十二年的過往。

星元歷七十三年,大星王朝從三品虎衛(wèi)軍領將墨霖俊府上偏房誕下一子嗣,取名為離,字守仁。

星元歷七十八年,天大旱,饑民遍地,餓死者數不勝數,荒年多災,死者遍地堆積,于是瘟疫四起,民不聊生。王朝貴胄奉命往山外山尋世外高人,傳有仙人入市,遂祛災解難。

星元歷七十九年,瘟疫散后,仍由余蔭,染疾者皮肉潰爛,如肉蟲蠕動,伴有腥臭尸味,直至感染處蔓延全身,潰爛而死。

星元歷八十年,墨府偏房宋錦萱身染惡疾,身潰爛而亡,虎將墨霖俊悲痛欲絕,夜夜難眠,王朝降旨慰藉臣民,遂賜西域美人,以慰臣之痛。

星元歷八十一年,虎將墨霖俊收偏房茴香。

星元歷八十二年,南山蠻族騷擾邊境,落云城不受其擾,出兵驅趕,入蠻族計中,舉大軍圍剿落云城,城破人亡,血光滔天,被屠十萬數。王朝降旨,三軍集結,進發(fā)落云城,于南山之外對峙蠻族,虎將墨霖俊受命出兵,身在三軍之中。

星元歷八十三年,戰(zhàn)事未平,北境騷動,夷族牧部疑有漁翁之舉,王朝調兵北境,于荒原之地防備夷兵。

星元歷八十五年,墨府主母重疾病臥,茴香代掌墨府內務,深得墨府上下認可。

......

“三少爺!”墨府的家丁放下手中的活,連忙小跑上前,想要去接墨離手中盛滿了清水的水桶,卻被墨離擋了回去。

墨離將水倒進水缸中,問道:“大娘用過午膳了嗎?”

家丁抬手正了正頭上裹著的幞布,應道:“已經用過了,是三夫人送去的午膳。”

墨離點點頭,轉身就往屋后的灶房里走,以至于灶房里發(fā)出了不協(xié)調的尖叫。

封建制度體系下的人總分三六九等,像灶房這種油煙彌漫的地方,都是一些下等的仆役或者家丁在處事,至于主家的人,基本是不會來這種雜沓地的,這難免會讓處事的下人有些驚慌。

“三少爺。”

尖叫過后,便是仆役的問安聲,墨離擺了擺手,示意不自己不計較這些縟節(jié),只是摸了摸肚子,然后讓主事的婆役端上一些能充饑的飯食來。

灶房很簡陋,是用土磚砌成的,立在火灶上的大土煙囪往外排著灰煙,但灶房依舊是一片煙熏氣。

婆役招呼著仆役趕緊熱菜,還不等灶火燒好,就有人竄進了灶房,急報道:“王婆,二少爺快回來了,還沒用過午膳哩!”

王婆轉身看了看身后就著粥食啃著粗饃的墨離,一時間有些犯難。

墨離喝了口粥,咽下了嘴里的粗饃,道:“給二哥端上去就是,他在大理寺忙著抓蠻夷的探子,可不能餓著肚子去抓。”

說著,墨離又問道:“大娘的飯菜可還有剩余?”

王婆剛點頭,墨離又道:“那就端上來,我隨便吃點就是了。”

菜肴端上了桌,即便只是些吃剩下的殘羹冷炙,但放在普通人戶家中,也算得上是玉盤珍饈了。

墨離咬著手中的粗饃,就著這些菜肴下了肚,吃了兩口,墨離意外的覺得自己有些飽腹了,倒不是食欲不佳,更不是飯量不大,十二歲的少年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再加上墨離此時的身軀與成年男性相比不逞多讓,飯量必然不該是對付兩口就飽足了才是。

飯菜也沒有問題,倒是那一碗墨離還沒下過勺羹的豆腐腦意外的有些晃眼。

墨離放下手中吃剩一半的粗饃,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肚子,上一次出現(xiàn)這種情況......好像是第七夢的時候,從那之后,這種情況早已數不勝數了,但是如此之快就出現(xiàn)這種飽腹感的癥狀,卻還是頭一次。

食物已經無法滿足身體的渴求了,或者說,是身體開始對食物產生排斥感,于是漸漸涌現(xiàn)出飽腹感,讓人就算是端著美味佳肴,依舊是難以下咽。

“少爺,要是不對胃口的話,我這就安排再做一份午膳。”王婆頭上已經爬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身為主家灶房的掌事人,生的就是吃這碗飯的,這要是在灶房里都沒能把主家伺候好,免不了要丟了這掌事人的飯碗。

墨離搖了搖頭,道:“我只是吃飽了。”

說著,墨離想到了什么,又道:“這些飯菜給白生帶回去。”

王婆看著墨離起身離去,一時間有些恍惚,雖然松了口氣,但又想起了什么,喃喃道:“白生,那個老母重病的家丁?”

......

墨離穿過院廊,打算去大娘的院子里看看,大娘的病和宋錦萱染病的癥狀一樣,和星元歷七十九年出現(xiàn)的瘟疫癥狀應當是有所關聯(lián)的,可惜這十二年的飛逝時光墨離無法干預,只能這么看著時光飛逝,但現(xiàn)在他想去看看這疫病究竟是什么,也許自己能做點什么。

畢竟宋錦萱去世后,墨府二房名存實亡,只剩下自己一人,幸是大房主母是個心善之人,不然墨離這幾年絕不會這么好過,又何來安穩(wěn)成長至今一說。

就在墨離即將走進大房主院的時候,有人從后面叫住了他。

“三少爺!三少爺!”

轉過頭,是自己院子里的家丁白生。

白生用袖子擦著臉上的汗?jié)n,道:“三少爺,二少爺剛剛聽說你就吃了點大娘房里的殘羹冷炙,非要我過來喊你一起去客堂用膳,我都說了是三少爺您吃飽了,可我實在犟不過二少爺,就......”

墨離擺手示意無礙,眼看著就要邁進大娘主院的腿又不得不收了回來,轉身領著白生去了客堂。

......

客堂的八仙桌上,一名身披紅棕捕甲,腰跨藍柄流紋長刀的青年,正大馬金刀的跨坐在長板凳上,他一手端著酒碗,一手抓著大片的牛肉直往口中塞,嚼爛了口中的牛肉,大口的喝上一口酒,就酒咽下嚼爛的肉糜,抬頭間,濃眉下的黑眸透出了狂野的豪氣。

“三弟!”

身著青衫的墨離劍眉星目,即便十二歲就已然有成年人般的身軀,可比起八仙桌旁站起身的墨泓遙依舊有著不小的差距,實在是墨泓遙那虎背熊腰的模樣,就跟雙腿站立的狗熊一般,壯碩的可怕。

青衫少年雖是總角年歲,但腦后垂下的黑絲卻已過肩頭,頭上的發(fā)束用一根純銀小冠束著發(fā)絲,再配上一雙劍眉星目,俊氣朗朗,亦有三分文氣。

只是相比起一身捕甲、腰別長刀的墨泓遙而言,便是墨離矮了一頭不說,更是顯得有些薄弱了些,也不知挨不挨得住墨泓遙那砂鍋般的拳頭。

文武之間相得益彰,墨泓遙上前一步,抬手摟住了墨離的肩膀,將其溫柔的按在了長板凳上坐下,伸手取來了碗筷,直接擺在墨離身前。

“三弟!我知道爹疼你,讓你讀書,不讓你習武,今后就指望著你寒窗苦讀,能在皇城下金榜題名,好叫那些看輕我們墨家的文官們看看,我們墨家兒郎不是不會讀書,是不屑于讀書!”

“乓!”

墨泓遙說到氣頭上,一巴掌拍在了八仙桌上,以至于桌上的碗筷齊齊跳起,發(fā)出了乒乒乓乓的碰撞聲。

“三弟,你不需跟二哥客氣,大哥隨爹上了戰(zhàn)場,今后家中,有二哥一碗肉吃,就絕不會讓你喝湯,你只管吃飽喝足,然后發(fā)奮苦讀,秋闈就在眉前,咱不求中舉解元,但桂榜上也得有咱墨家兒郎的名字不是?”

就在眉前?是......迫在眉睫吧?

墨離忍著笑意,只得點了點頭,仍由這性情二哥叨叨的說著話。

“那些狗日的鄉(xiāng)紳院士,就只會說些紙上談兵的蠢話,那蠻夷覬覦我大星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大舉出兵,哪可能沒有做好長期開戰(zhàn)的準備,又怎可能那么容易就被擊退,這些東西我一個莽夫都懂,偏的這些狗娘養(yǎng)的東西只知道一個勁的彈劾老爹!”

“如今南山戰(zhàn)事告急,眼看著勝負就在日頭上,偏有些蠢貨要議和,如今北境夷族虎視眈眈,此時若是議和,不就是在告訴那夷族,我大星軟弱易欺,豈能不伸頭咬下我們一塊肉來!”

墨離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他偏頭看著身旁的墨泓遙,陷入了沉思。

氣氛微微有些沉寂下來,墨泓遙也注意到氛圍的變化,連忙端起身邊盛滿肉食的瓷碟,推至墨離身前,爽朗笑道:“害,三弟,都是些胡話,別往心里去,老爹和大哥很快就能凱旋,屆時封官進爵,不在話下!”

“三弟,多吃些,讀書雖然不比習武勞累,可是也要長腦子的,你這身體雖不羸弱,可也不能不吃不喝呀,要是縮了腦子,爹回來還不得扒了我的皮嘞!”

墨離平靜的沒有說話,只是心中有些好奇,你就不怕我扒了你的皮?

當然,墨泓遙敢這么說,自是不怕的,在他的認知中,像墨離這樣的讀書人,他一巴掌就能拍死一堆。

墨離坐下身來,雖然不吃,也落座陪著這位兄長,然后任由這兄長將自己身前的酒杯添滿。

不等墨離端杯作陪,客堂外的大門便是被人推開,只見一名身著赤紅鱗甲,腰挎鐵環(huán)大刀的捕快飛速穿過了客堂與大門之間的院廊,旋即立于客堂的屋門外,對著在座的墨泓遙與墨離鞠了一躬。

“三公子,大人!”

墨泓遙點頭示意,壓下了想要再添一副碗筷的想法,這時候王捕頭來找自己,必然不會是來蹭這頓晚飯的。

王捕頭走到墨泓遙身前,旋即俯身貼耳,道:“墨大人,京州的伢子們傳來消息,霸刀進城了!”

墨泓遙啪的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酒杯,問道:“落腳何處?”

王捕頭偏頭看了看側坐身旁的墨離,在得到墨泓遙的示意后,這才道:“萬花樓!”

墨泓遙瞪大了眼:“他一個粗鄙武夫也去萬花樓?那些婆娘們什么時候換口味了?”

王捕頭咳了聲,提醒道:“領頭的是飛雪山。”

墨泓遙眉頭微皺,而后道:“你親自帶人給我盯緊了萬花樓,有任何情況隨時跟我匯報!”

“是!”

王捕頭朝著墨泓遙領命,退去時還不忘跟墨離點頭示意,然后退出了客堂。

墨泓遙似乎也沒了繼續(xù)吃肉喝酒的興致,他起身拍了拍墨離的肩膀,道:“三弟,二哥還有公務要處理,你自個吃好喝好,但有需要,盡管開口!”

說完,墨泓遙對著墨離抱了抱拳,他一手握著腰間長刀的刀柄,大步走出客堂,徒留墨離一人。

墨離看著墨泓遙離去的身影,神色間閃過了幾分疑惑,就在墨泓遙抱拳離去的那一瞬,他似乎看見了一些什么,莫名的回憶起一些過往。

那是......第七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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