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一間典雅地茶餐廳。林岸棲落座后，紳士地將菜單遞給宋微寒：“這家店我經常來，東西挺精致的。就是不知道宋醫生有什么忌口的？”
宋微寒客氣地笑了笑：“我都可以的。林先生您隨意點就好。”
“既然宋醫生身上還有傷，不如就吃點清淡的吧。”
林岸棲點好菜，并悉心叫服務生推薦熱飲。
天氣轉寒，他看宋微寒身上穿得似乎并不保暖。
等菜的間隙，宋微寒問起小叮當的病情。
林岸棲的神情黯了黯：“馬凡氏綜合癥，是先心里最嚴重的一種。宋醫生您更專業，您也知道這個病——”
宋微寒抱著水杯的手輕輕顫抖了一下：“嗯。所以，您已經在幫小叮當找合適的捐贈體了么？”
“從他三歲半就已經開始世界各地找渠道了。只是現在……”
林岸棲嘆了口氣，說。
心臟活體移植，難度可想而知。
“那會兒醫生說，手術成功率只有不到10%，要是能再堅持幾年，等叮當的身體條件穩定些，或者屆時的醫療技術更成熟些。”
說話間，菜已經布上來了。
林岸棲這才把話切到正題上，他問宋微寒，接下來怎么打算。
“我剛在外面聽說，你準備辭職了。是準備做全職太太，還是——”
見宋微寒臉上的表情不是很自然，林岸棲慌忙道歉：“不好意思宋醫生，是我一時言語不當。我主要是想，下給月就把小叮當送到瑞士的一家私立醫院。那邊的醫療團隊是我兩年前出資投入的，一直在研究相關病目。可是我這里生意上又走不開，所以很想找個信得過的人陪著他一塊過去。我不知道顧為止之前跟你提過沒有，我們林業集團跟瑞士蘭德斯醫學院一直都有戰略投資合作。如果宋醫生有意向出國深造，這件事完全可以很合理地安排好。一舉兩得，宋醫生覺得呢？”
“我……”
宋微寒微微垂了下頭，單手請揉自己的手腕。
要知道，能去瑞士蘭德斯醫學院進修，絕對是她夢寐以求的好機會。
可是……
“林先生，其實我真的挺放心不下小叮當的。也非常想要去瑞士蘭德斯醫學院進修，可是我的手……”
深吸一口氣，宋微寒覺得，或許那不知道該跟誰說的苦楚，面對林岸棲這樣一個不遠不近的友人，倒不失為一個很好傾訴的對象。
“我的手，不一定能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了。如果我再也拿不了手術刀……我想，就算再花時間和經歷去進修也……”
“宋醫生。”
林岸棲的表情突然嚴肅了起來：“你知道么？醫生曾經斷言過，小叮當活不過周歲的。我不信，所以他撐下來了。后來又斷言，他活不過三歲，結果他又挺過來了。今天，我同樣不相信，他挺不過十歲。可是這每一次堅定的信念背后，是我們一起努力的結果。如果宋醫生，你都不能相信自己的傷能夠康復，能夠通過努力，重新站回手術臺。小叮當又怎么能夠在你的支持下，再闖無數個關頭呢？”
“林先生，對不起，我……”
宋微寒的心里亂極了。
在感情狀態頻頻錯亂的這大半年里，她對傅濯云，對這段陰差陽錯的婚姻，之所以還能保持著相對淡然的態度。
是因為她至少還有自己引以為傲的事業——
可是現在，一個廢了右手的外科醫生，就像畫家失去了雙眼，鋼琴家折斷了手指。
她原本不知道自己會頹喪到什么程度，但剛剛林岸棲這一席話，似乎一不小心就扶起了她胸腔里的那根主心骨。
比起那些光活著就已經竭盡全力的人，一點小小的挫折又算得了什么呢？
“林先生，我……今天真的謝謝你了，我答應你，回去以后我會好好考慮下。”
宋微寒真誠地說。
林岸棲點點頭：“好，我等你消息。你放心，名額我會幫你保留，等你這段時間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提及家里人的瞬間，宋微寒的神情輕輕暗淡了一瞬。
她哪里還有什么家人？
跟傅濯云因為那件事鬧得如此不快，到現在都沒有個像樣的說法。
“宋醫生？”
看到宋微寒臉上的表情有異，林岸棲叫了她一聲。
“啊？”
宋微寒回過神來，似乎不是很好意思：“抱歉。”
“宋醫生，有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講。”
林岸棲扶了下眼鏡，對宋微寒道：“剛在醫院走廊，我聽他們在議論你和傅先生的事。如果是因為那天晚上在陽光酒店，我爸辦的那場宴會——”
“林先生，我……”
宋微寒心中一陣難過，甚至還有一種熟悉的惡心感：“我們不提這件事可以么？”
“其實我……我是想幫你的。”
林岸棲當然明白這種話題在本來不是很熟絡的兩個人之間談論，確實有些冒犯了。但宴會是林家舉辦的，之前老爺子也有專門囑咐過，不能因為這件事讓傅家蒙羞。所以他們專門派了人控場，還用傅濯云的手機把韓奕他們給帶了過來，就是為了防止楚靜知得逞的。
但如今一見，效果似乎并不很好。宋微寒和傅濯云之間的誤會，并沒有因為他們的干預而輕描淡寫地解除。
這其中，到底還有什么因由呢？
沒等林岸棲再說點什么，宋微寒突然捂著嘴站起了身。
“宋醫生！你沒事吧！”
“沒……”
宋微寒只覺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她來不及多解釋什么，直接往餐廳的洗手間跑去。
剛剛簡單吃下去的那些菜，這會兒一股腦地嘔了出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今天從顧為止那邊一回來，就總是犯惡心。
然而就在這時候，包里的手機響了。
宋微寒一看上面是陌生來電，還以為是騷擾電話，倒也沒著急接。
她先到洗面池漱了漱口，又擦了把臉。
再低頭，看到手機還是不停響。
宋微寒接起來，對方的話卻讓她渾身激靈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