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個地方,這里的樹掉下去了。”
在兩個小男孩的帶領下,宋微寒和江旗來到了出事現場。
那是一條不足兩人寬的小路,兩側都是枝林茂密的陡坡。
雨水打在淅淅瀝瀝的樹葉上,洗刷著點點暗暗的反光。
從這里看下去,什么都看不到。
“他們……就是從這兒滑下去的。”
高個子的小林指了指,宋微寒循著方向望過去——
那里的草皮樹葉都有拖滑的痕跡,像是有人掉下去的樣子。
“傅濯云……”
一眼望不到頭的下坡,黑壓壓的,如同一張深淵巨口,吞噬著宋微寒最后的理智。
她把醫藥包往身后緊緊一系,俯身就要往下探。
江旗嚇壞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宋老師!你干什么啊!太危險了,你……”
“你放開我,我要下去救他!”
“你一個人怎么下去啊!你先上來。我們把孩子送回去,叫專業救援人來!”
江旗保持著理智,堅決不肯放宋微寒下來。
“江旗!”
宋微寒厲聲甩脫了江旗的手:“傅濯云是我的愛人,他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我不知道我會怎么樣。”
說完,她一個人滑坐下去,不顧手上的舊傷,不顧樹枝尖石鋒利的刺痛。
她顧不得危險和恐懼,她只要傅濯云。
“宋老師!”
江旗想要下去追她,可是手邊還護著兩個孩子,實在不能分身。
“宋老師你冷靜點!你一個人也不可能把他救上來的,你,你當心啊!”
聽著下面偶爾傳來跌倒和滾打的聲音,江旗的心跟著一陣一陣緊揪。
還好,無論摔得有多厲害,宋微寒的聲音總算是傳了上來:“江旗我沒事!你把孩子送回去再叫人!”
從上面一路滑到坡底,宋微寒回過頭,只有黑壓壓的樹影。
她當然明白江旗說的都是事實,不管傅濯云現在到底怎么樣了,如果他自己都沒辦法把一個小女孩帶上去。
那宋微寒又有什么能力把他們帶上去呢?
她下來,不是因為她不知道,等待專業的救援隊才是更理智的選擇。
她只是想陪著傅濯云。
不管他是否受傷了,嚴重或者更嚴重,她都要第一時間找到他,陪著他。
她還來不及告訴他,她對他始終無怨,始終如一。
不管中間發生過多少誤會,嫁給他的那一瞬間,她是心甘情愿甚至……甚至非常幸福的。
即便那場婚禮并不愉悅,即便她們的感情從來沒有被太多的人祝福過。
即便他說我愿意的時候沒有看著她,即便交換的婚戒,他從來沒有戴在過手上。
宋微寒拖著傷痛的身體,打著手電,一邊喊,一邊蹌蹌踉踉地找。
也不知道走了多遠了,眼前的草叢突然嗖的一閃。
宋微寒嚇了一跳,本能尖叫了一聲。
這山里的生態還是不錯的,飛禽走獸不少。
說不定是兔子或野豬?難不成,還是野狼?
宋微寒只覺得渾身毛孔都要豎起來了,她身上有手電,有打火機,還有信號槍和口哨,但就是沒有防身的武器。
情急之下,她抓起一根樹枝,像刺刀一樣挺著。
“誰……誰在那?”
宋微寒的聲音顫抖著,慢慢移動著小碎步。
嘩啦嘩啦,又是一陣聲響。
宋微寒屏住呼吸,立刻停下腳步僵持在原地。
她慢慢蹲下身,撿起手邊的一塊石頭。
沒有人出聲,那肯定是動物無疑。
宋微寒兩眼凝神,盯著那剛剛還在發出動靜的方向——
嗖!
一個石子飆過去!
原本以為會把躲在草叢里的動物嚇得逃竄開去。
沒想到里面竟然發出女孩子的一聲尖叫。
“哎呀!”
宋微寒嚇得不輕!
是人?
宋微寒三步并作兩步撲上去,扒開草叢,就看到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坐在地上,眼淚汪汪捂著腦袋。
“對不起對不起!”
宋微寒趕緊查看女孩的頭,還好,她撿的石頭不大,力氣也不大,只是打個了包而已。
“可你,你怎么不說話呢!我還以為是……”
宋微寒扶著女孩從草叢里出來,看到女孩渾身破損,手腳都有斑斑擦痕和血跡。
“你是從上面……你是佳佳?”
宋微寒又驚又急,一把抓住孩子的小肩膀:“你是佳佳對不對!你,你見到傅濯云了么!一個叔叔,高高的個子,跟你一起掉下來的是不是?”
女孩依然不說話,只是瞪著圓咕嚕的眼睛,警惕地看著宋微寒。
她的一只小手攥的死死的,好像捏著什么重要的東西。
“你,你拿著什么?”
宋微寒目光一掠,女孩嚇得趕緊把手藏到身后。
沒想到一緊張,東西掉了。
宋微寒用手電一掃,竟然是一枚亮晶晶的東西!
戒指?
她快步上前撿起來——
這是傅濯云的婚戒!
“還給我!”
小女孩撲上前,不由分說抱住宋微寒的手腕:“還給我!你不許搶!”
宋微寒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也嚇到了,她奮力抵擋掙扎著:“你干什么!這不是你的東西!你放手,傅濯云呢!你見到傅——”
“停手!”
就在這時,一聲暗啞卻充滿磁性的聲音從宋微寒的身后傳來。
她一時失神,戒指便被女孩奪了去。
“叔叔!我給你找到了!有個壞人要搶,我們打她!”
女孩抓著戒指跑到那人身邊,而與此同時,宋微寒與傅濯云四目相對在了一起!
“傅濯云……”
傅濯云看到面前狼狽不堪的女人,嘴唇蠕了蠕,“微……”
宋微寒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她掙扎著爬起身,用盡全身力氣撲上去。
與此同時的傅濯云扔下了手中當作拐杖的樹干,張開雙臂。
他們都不記得了,上一次這樣擁抱——
大概是什么時候了。
小女孩站在一邊,一臉懵。
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然后用小手往眼睛上一蒙:“我,我沒看見。爸爸媽媽說,不許看!”
宋微寒哪里還顧得上羞不羞人,抱著傅濯云的肩膀,她控制不住的淚水頃刻打濕了他的胸膛。
在雨水浸透幾次的冰冷之下,眼淚的溫度就好像一瞬間燙化了傅濯云心底的寒冰。
“微微,你……”
“你,傅濯云你,你不是回家了嗎?你怎么會在這里!”
宋微寒一張口,無法抑制的哽咽頓時涌上喉嚨。可是她倔強著不肯把臉抬起來,也不肯讓傅濯云看到她淚流滿面的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