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三十二周，胎兒還沒有下沉頭位！”
“羊水量很少了，胎心速度異常升高。”
“宮縮現在多少？”
“不到五分鐘。”
“加催產素。”
宋微寒躺在救護床上，雙眼半瞇著，頭頂是異樣的刺目的光。
醫生在她身邊團團圍著，各種忙碌。
她能聽，能懂，能感受得到。
只是氧氣給上來以后，她幾乎不能開口說話了。
孩子胎位不正，羊水流失量大。
所有危險的指標在這一刻，專業的閾值在這一刻都變成了惶恐的因素。
她好怕自己撐不下去，孩子撐不下去。
在身心脆弱俱疲的時候，她分不清眼前轉來轉去的這些人臉。
只覺得，他們每一個，都像極了傅濯云……
傅濯云，你知道么？
我們有寶寶了。
雖然，已經結束了契約的婚姻，再也沒有了繼續走下去的理由。
但是，我依然想要很驕傲地告訴他。
有一天，我會很驕傲地告訴我們的兒子。
他的爸爸，是傅濯云。
終于，隨著一聲弱弱的啼哭，孩子終于降生下來了。
早產一個月，只有不到五斤。
醫護們帶來了移動保溫箱，將孩子擦洗干凈以后，小心翼翼剪斷臍帶，放在保溫箱內。
“微微！生了生了！是個男寶寶！”
艾爾莎攥著宋微寒的手，喜極而泣。
宋微寒疲憊地點點頭：“我……我想看看。”
醫生把保溫箱抱過來，宋微寒強撐著身子坐起來。
小小的一只，身上紅彤彤的。
跟當時程驍給她看的四維彩超不太一樣呢。那會兒像個小外星人，現在看起來，標志了不少。
眼睛閉著，鼻梁挺高，頭發也不少。
醫生說：“孩子太小了，還是要在保溫箱里留兩個星期的。宋小姐，你先躺下不要動。胎盤還沒下來。”
因為早產，胎盤還沒有自然成熟。
所以兩個醫生弄了一會兒還不見成果，但是胎盤在體內滯留太久是很危險的。
其中主要負責的醫生說：“宋小姐，我們需要手工操作一下，你要忍忍。”
宋微寒咬緊牙關，點點頭。
孩子已經生下來了，再多的苦她都不怕了。
于是，醫生像之前指檢一樣操作，手剝離的一瞬間，宋微寒大叫一聲，幾乎昏過去！
艾爾莎的手幾乎被她抓破，嚇得她眼淚直飆。
“太，太嚇人了！女人生孩子真的太辛苦了！還好我不用生！”
旁邊的醫生看到胎盤順利下來了，也松了一口氣，笑道：“你這小姑娘真有意思，你怎么就不用生了？”
艾爾莎心想：因為我不是小姑娘呀。
程驍站在直升機下方，強大的風力卷起他灰色的風衣。
兩個男人向他走過來——
“程隊。”
程驍擺擺手：“等下辛苦你們護送她母子出境，暗中保護。我還有事，要留在程善斌身邊，不能回歐洲。”
“知道了，程隊放心。”
另外一個男人說：“不過，肖先生吩咐過，要您注意安全。”
“讓他管好自己吧。”
程驍眸色一頓，眉峰間閃過一絲不耐。
那個男人有些猶豫：“那，令尊的七十歲壽宴，您會趕回去么？”
“我第一天當警察么？”
程驍睨過去一眼：“能不能趕回去，是取決于我，還是取決于賊？”
兩個男人：“……”
回過身，程驍看了一眼直升機。
他沒有去跟宋微寒告別，也不怎么太想看她剛生出來的小混球。
他怕自己在這種時候多看一眼，會更加堅定不舍離去的心情。會更執念陪著他們母子。
但現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做。
***
漆黑的地下室，渾身繃帶的女人望著頭頂一閃一爍的白燈。
沒有麻醉的加持，她疼了整整十個小時了。
而這樣清晰明確的疼痛，讓她更加確認了自己并沒有死。
她還活著。
手臂上被人戳進來一針制劑，楚靜知舒了一口氣，漸漸覺得疼痛減輕了。
一個聲音從身后頭頂傳遞過來：“傅濯云停了你的止痛劑，就是想要活活疼死你的。”
楚靜知說不出話，只能瞪著無法閉合的眼睛，胸口一起一伏。
“傅濯云要跟卡羅爾家族那個大小姐訂婚了。”
對方不緊不慢地說，“你看，他并不是非宋微寒不娶的。”
楚靜知身體抽動了兩下。
“你這幅身體是廢了，就算是世界上最頂級的醫療水平，都沒可能讓你腐肉生肌。”
對方說，“所以，我有個很好的主意，你要不要試試看？對你來說，這樣活著早已沒有任何意義，不如，換一種活法？”
楚靜知想，只要能復仇，哪怕讓她附身螻蟻，她都在所不惜。
***
“微微！”
傅濯云從夢境中驚醒，心和傷口都在痛。
已經是傍晚時分了，他記得自己白天在看郵件的時候突然又昏倒了。
再后來，就是這樣一個令他惶恐不已的夢境。
宋微寒站在自己的面前，一直流著淚，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等到他伸手想要去抓她的時候，她轉身就跑。
耳邊是嬰兒的啼哭，一陣一陣的。
傅濯云覺得頭痛欲裂，卻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做這個夢。
宋微寒……
不是已經不要他了么？
她走了，帶著當年自己和家人對她的拋棄和傷害。
帶著這一年婚姻里無數的冷暴力。
她在異國他鄉開始了新的生活。
有家，有愛，有事業。
而他，不應該再夢見她。
也沒有資格……
去打擾她了。
“傅少。”
是蘇林遠敲門的聲音。
傅濯云疲憊地應了一聲：“你還沒走？”
蘇林遠推門進來：“傅少，我剛一直在云舟那邊。”
“他情況還好？”
蘇林遠說：“剛清醒過來，還需要一小段時間恢復。不過，有些事我問下來，還是覺得有些蹊蹺。”
“說。”
傅濯云支著身子坐起來。
蘇林遠點點頭：“是那個電話。就是云舟出事之前，聽到顧為止的那個電話。”
“不是打給楚靜知的么？”
傅濯云說，“他和楚靜知打電話，被云舟聽到了。為了滅口，他叫楚林沛派人開車截住了云舟。”
“所以問題就在這里，我叫人調了顧為止當日的通話記錄，結果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