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
傅老爺子聽了助理前來報說，傅濯云突然舊傷復發，住進了醫院。
緊捏著手里的龍頭拐杖，點在地上噼啪響。
助理惶恐，噤若寒蟬：“老先生，聽說醫院里的宋小姐，昨天晚上……停止呼吸了。少爺會不會是因為……”
“沒用的東西！”
傅老爺子氣得胡吹眼睛瞪：“沒那個女人就活不下去了么！”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敲門。
“滾進來！”
傅老爺子脾氣正大著，一般情況下，誰見了誰都怕。
只是這會兒傅恒走進來時，面上帶著不卑不亢的沉穩，與之前那個靦腆溫和的少年早已大相徑庭。
“爺爺，您現在有空么？”
傅老爺子一愣，心里暗下幾分思索。
他從來看不上自己那個不爭氣的次子傅明賢，連帶著同樣也不喜歡他的獨生子，總是唯唯諾諾的傅恒。
自己在位的時候，也從來沒有對傅明賢一家委以重任。
但求留個閑差，讓他們吃得飽餓不死，別落得個太凄慘的下場也就是了。
陳敏被害后，傅明賢的情緒更加低落，幾天都不來一次公司。
到后來，基本上都把他給忘記了。
倒是這個小孫子傅恒，前陣子聽說從研究生肄業出來，指名道姓要近傅氏集團。
老爺子也沒多當回事，只叫他按流程走，傅濯云會正常安排。
沒想到幾個月不見，這小子身上出落的氣質竟是這番不同凡響了。
尤其是那雙眼睛，再也沒有了瑟縮內向的靦腆。
漆黑幽深的，仿佛看透了許多東西，藏了深刻的城府。
傅老爺子覺得很受用，傅家的子孫，就應該有這樣一副眼睛才對。
揮揮手，傅老爺子叫助理下去。
他拄著手杖來到了辦公桌前：“說吧，什么事。”
“這是上次去歐洲醫藥協會考察的資料，我都已經按照類別，把幾家可合作的優先級，優勢利弊都列出來了。請您過目。”
傅恒說。
傅老爺子眉頭一挑，目光落在傅恒遞給他的這一摞文件上：“你自己弄的？”
“嗯。”
傅恒點點頭。
不愧是傅家的子孫，倒是有幾分傅濯云當年的氣魄。
只不過，他不像傅濯云那么激烈。
不服管，遇到事情先決策，后上報，周身散發的戾氣，有時候會讓傅老爺子覺得擔憂。
生怕他是一場火，早晚燒到后院。
在這一點上，傅恒可進可退，又懂深淺。
假以歷練培養的話，或許也無不可。
老爺子隨手翻了翻桌上的文件，面上卻不會給出太過夸張的贊許：“用了心了，就是還嫩點。以后，要學的東西還多。”
“我知道了，謝謝爺爺教誨。”
傅恒說。
“還有別的事么？”
傅老爺子捻了捻手里的煙卷兒，傅恒立刻上前幫他點火。
主動，卻又不顯諂媚。
這讓老爺子心里更覺有趣了，這孩子，沒了媽，倒像是一夜長大了。
“爺爺，聽說濯云哥病了。”
傅恒說。
“怎么？你沒去看過他？”
“去了。”
傅恒微微展了下側肩：“只是門口遇到了大伯母，我不想進去惹她誤會。”
大伯母，指的是江令宜。
“小恒。”
傅老爺子意味深長地看了傅恒一眼：“你母親的事，已經過去幾個月了。警方既沒有定案，何況現在最大的嫌疑人，宋微寒也已經死了。這件事，歸根到底，是長輩們之間自作主張弄出來的悲劇。你是小輩，不要一直耿耿于懷了。大家總歸還是一家人。”
“我知道。”
傅恒點點頭：“我沒有怪大伯母的意思，我媽自己也有錯。我只是擔心大伯母誤會我別有用心。”
傅老爺子敲了敲辦公桌：“什么別有用心，說的那么難聽。她自己的兒子管不好，難道還不許別人踏實做事了？”
傅老爺子翻了翻桌子上的資料，然后丟還給傅恒：“你回去跟韓奕商量下，與KY集團的合作，暫時由你們來對接。對方董事程善斌，是這個行業的領頭人物。你年輕，經驗淺，打交道的時候，客氣點。”
“是，爺爺請放心。”
傅恒離開辦公室，心中難免幾分漣漪。
他相信傅濯云之所以一下子垮了，一定是因為知道了宋微寒在國外被人“槍殺”的消息，于是，連醫院里的替身都顧不得了，直接斷藥放棄治療。
可惜，他一定是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才是雇兇殺人的幕后。
但是，憑借他對傅濯云多年的了解。
頹喪和悲傷只是短暫的，他早晚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在這之前，自己必須要有足夠的能力去應對。
曾幾何時，傅恒是把傅濯云當作自己的偶像和追隨目標的。
但是家庭相對優渥，父母恩愛和諧的氣氛，將他養尊處優小少爺的性格塑造得根深蒂固。
他不是傅濯云，沒有傅濯云的機會和變故。所以一直以來，傅恒也沒能對自己下過這樣的狠心。
但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母親再不對，出于對自己的溺愛，做了錯事。
可憑什么，教唆的是江令宜，最后被報復殺害的卻是陳敏？
憑什么宋微寒殺了人還可以逍遙法外？
就算陳敏千錯萬錯，那她就應該死么！
傅恒咬咬牙，轉身離去。
病房里，傅濯云靠在床頭前，盯著前方，久久沒有開口。
江令宜看著一旁的米雪兒，一時不知所措，只剩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濯云，你別這樣，媽知道你心里難受，可是……可是……事情已經這樣了。你要想開點啊。”
“你這樣一句話也不說……”
“你，你別怪雪兒，雪兒為了你，跟你爺爺打過包票，立過軍令狀的。她幾乎把自己全部資產都拿出來幫你填這個坑了，你……”
就在這時，傅濯云突然緩緩轉過來，眸子里的血絲涌動，慘白的唇開啟。
淡淡一個字吐出來：“媽。”
“濯云！”
江令宜見傅濯云終于有反應了，又驚又喜。
“濯云！”
江令宜的淚水再次奪眶：“濯云，你說，媽聽著的。”
“我同意。”
傅濯云看了米雪兒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