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棲！你說什么！小叮當，找到……找到合適的心臟了！”
宋微寒正坐在病床上看書，聽到這個消息的一瞬間，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岸棲的臉上同樣掛著掩不住的喜悅：“真的！是我助理剛給發來的消息。八歲的男孩，父母同意捐贈……”
說到這里，他和宋微寒同時沉默。
的確，為了能給小叮當等到一個合適的心臟，他們真的已經付出了太多的努力。
但當這個好消息傳來的時候，也就意味著，另一個可憐的孩子已經離開了人世。
這對于另一個家庭來說，是沉重的悲劇。
他們沒有辦法為此而慶祝，就連剛剛那一瞬間的興奮，都會讓自己覺得羞愧。
“但愿……那個孩子的生命可以在叮當的身體里延續。”
緩了緩情緒，宋微寒輕嘆一聲，說。
林岸棲點點頭：“我也這么想，對他們來說，能夠為孩子做出捐贈遺體的決定。便意味著他們是希望能看到鮮活的心臟，跳動在另一個生命里。我想，叮當一定會加油，一定不負所望。”
“嗯。”
宋微寒應了一聲，眼睛忍不住有些紅。
她想，只要不放棄，就一定會有希望。
這一天，她慶幸自己一路陪著小叮當走了過來。
等到善良和勇氣，最終即將戰勝命運的那一刻。
肚子里寶寶又在踢了。
一轉眼，北歐的冰雪化了，天氣越來越舒服。
昨天產檢結果還不錯，醫生說胎盤的位置現在已經長到比較正常的安全位置了。
七個多月，是比較穩定的孕后期。
她可以適當運動，加強一下后期骨盆力量。
因為是第一胎，宋微寒很希望能嘗試一下順產。
可是又有些擔心，自己一個人在異國他鄉，要獨自面對生育這樣的人生大關——
一晃時間飛逝，她來瑞士已經有一個多月了。
林岸棲告訴她，下個月醫學院會正式函授開學典禮。
問她是準備報這一期，還是先準備生孩子，下一期再說。
宋微寒是很希望能夠盡快投入到學業和事業中的。
但是，她會有點不好意思。
自己挺著這么大的肚子，出現在大學的課堂上？
林岸棲安慰她：“這里是在歐洲，文化不同。很多正在念大學的姑娘都是準媽媽，你不要有這方面的壓力。”
宋微寒想了想，其實自己也不是因為這個才有壓力。
她只是……
不太想去面對，有關孩子父親的話題。
不過轉念一想，這里是歐洲，風土人情不同，大概也不會有人很好奇地盯著問她孩子的父親是誰吧。
宋微寒偶爾會關注一下傅氏集團的消息。
別的不用多看，只看股票價格，就知道傅濯云這段時間把公司經營的特別好。
于是宋微寒想，無論以前，兩人賭氣的時候說過多少狠話。
說離開，說分手，說永遠不相見。
但最后，一次次的，他不忍，她也不舍。
可等到真正分開的時候，好像根本就不需要特別隆重的告別。
甚至沒有爭吵和誤會——
只是他走了，之后她也走了。
她沒有主動找他，他也就沒有再主動聯系她。
她有孩子，有學業，有承諾要照顧的小朋友。
他有事業，有家族，有必須要賺的錢。
就像六年多前，他們之間也沒有告別。
只是一句，我在那等你。
然后你沒來，我也沒等。
如今，傅濯云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也不過就是平平淡淡的一句——
我明天出差一趟。
然后，就好像再也不會回來了一樣。
宋微寒的眼眶有點酸，嶄新的手機里，沒有傅濯云的聯系方式，沒有他的一張照片，甚至沒有與他有關的一點點痕跡。
只有銀行卡中巨額的現金，就像是傅濯云一口氣買斷了她所有的過往曾經。
不過還好，宋微寒抬起手，擦了擦眼角。
她不是第一次背井離鄉地求學，把愛和懷念放在心里。
這一次，她已經不算孤單了。
“是不是，阿寶？”
宋微寒低下頭，敲了敲肚子里的小東西：“你會陪著媽媽的，你會讓媽媽更堅強的對么？等有一天，你爸爸覺得，沒有什么事會比你更重要的時候。或許，他就回來找你了。”
***
傅濯云從公司出來，準時出現在醫院重癥V病房里。
這一個多月來，他的生活十分規律。
每天正常去公司，下班后，就到醫院里陪著全身纏滿繃帶的女人。
雖然她不能說，不能動。
但傅濯云相信，她一定知道自己就在身旁。
所以他一直跟她說話。
公司里發生的狀況，樓下遇到的貓是什么顏色的，中午吃了什么菜，晚上看了什么書。
當年，他給宋微寒當家庭教師的時候，小姑娘也是這樣。
每天放學回來，嘰嘰喳喳的就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麻辣燙里少了一個丸子，作業題被人踩了一腳，樓下的小狗生了三只，隔壁班老師的臉又被老婆撓了。
那會兒，自己總是微笑著拄著下頜。
一邊聽她絮絮叨叨的，一邊督促她快點看書快點做題。
后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
他娶了她，卻再也不愿意好好聽她講話了？
他總是很忙，他認定了她是處心積慮，無情無義的女人。
他恨她曾經用最無辜最純情的承諾，套牢了他一生。
可是到最后，才明白。
最傷最痛的，是他的微微。
“微微，對不起。”
傅濯云小心翼翼地看著眼前面目全非的女人。
“你聽的到么？你聽得到我跟你道歉么？是我讓你受了這么多的苦，是我沒能好好將你保護住……如果你很疼，很難過，如果你不想再堅持下去。你告訴我……”
屏幕上的儀器發出一陣陣同頻率的提示聲。
傅濯云站起身，走到輸送氧氣的閥門前。
他不是沒有想過，要不要幫她解脫？
然后帶著她，走向大海，走向死亡，也走向永遠不分開的天堂。
可是他終究還是不能替這個女孩做任何決定。
他終究還是要替她堅強，堅忍下去。
他的微微，最堅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