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沙告訴宋微寒,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會有船上島。
是負責運送草藥的供應商中介,拿走他們備好的貨,同時支付給他們一定的價格,還有一些島上需要的生活用品。
宋微寒有些奇怪:“可是族長不是說,因為藥廠排污的緣故,烏云島上的居民深受其害,甚至連自然環境也已經遭到了很大的破壞,他們不是已經不想再繼續合作了么?”
米沙搖搖頭:“可是現在,他們也是我們唯一能指望的。否則,要不了多久,村民們就會被這種惡病奪去生命的。姐姐,我們不想死……”
說到這里,女孩亮晶晶的眼睛里泛出了淚光。
“我還從來沒有到外面去過,他們都說,外面的世界特別好。姐姐,我也想當個醫生,像你一樣治病救人,能夠得到大家的尊重。”
聽著女孩的話,宋微寒的心里一陣唏噓。
外面的世界,大概并不像米沙想的那么好吧。
可是當個醫生,能為人們帶去一些慰藉,帶走一些痛苦。
或許從一開始,就是父親的初心,也是自己的初心。
“米沙,”宋微寒蹲下身,柔聲對女孩說,“別擔心,村里人一定能夠得救的。”
這幾天,她走訪各家各戶,已經對烏云島上居民們的病癥有了一定的了解。
那并不是什么絕癥,也不是什么神祇懲罰的代價。那只是一種真菌感染的皮膚病,或許與這邊的污水排放有直接關系,但是臨床表現上并不算特別的危重。
一般的抗生素,應該就有一定的治療效果。
“對了米沙,你說明天就有商船過來拿貨?”
米沙點點頭:“是的,因為這里的環境越來越差,我們種出來的草藥也沒有之前的品質好了。商人們給的價格越來越低……”
宋微寒腦中瞬間閃過一個念頭:“那,你們是不是已經把貨的準備好了?”
米沙點點頭:“就在后面的倉庫里。”
雨終于停了,太陽快升起的時候,村民們才一一回來。
搶修的碼頭依然簡陋,但好歹還是能用的。
宋微寒從這個小小的窗戶里往外看去,看陽光懶洋洋地照在這片大地上,看這些人的臉上帶著疲憊又麻木的神情。
他們怨恨那個藥業集團,可是此時此刻,除了依附他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宋微寒能夠明白族長當天為什么流著眼淚說那些話,因為長期灌溉鉀肥,破壞了這里的原生土地。
除了茂盛的草藥,其他作物都很難存活了。
物極必反的規則,從另一個層面上來講,就像是天神降臨的懲罰。
宋微寒同情他們,但是,她更想離開。
她很清楚,自己只是一個平凡的醫生,她做不了救世主的事。
她唯一能為他們做的,就是把這里的事情曝光出去。
讓他們得到幫助,看到希望。
天大亮的時候,米沙帶著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男孩過來找宋微寒。
說是東邊阿姆家的小嬰兒突然發燒,讓宋微寒去看看,是不是也染上了這樣的怪病。
宋微寒急急忙忙起身,收拾了一下寥寥無幾的簡易醫療用品。
村里唯一的醫生,是米沙提過的卡特大叔。只要是用腳走路的,能夠喘氣兒的,都歸他管。
雞鴨貓狗豬牛羊,大部分時候,他治病就是用一把草藥剁吧剁吧弄成黏糊糊的樣子往人痛的地方那么一敷。
很多時候,簡直是敗血癥的福音了。
宋微寒從他那里拿到了一些簡單的醫療器具,也有一些過期的西藥,類似盤尼西林什么的
但是因為他們并不太信,即使被送上島,大多時候也是在柜子里淤積成灰。
宋微寒的手術刀和體溫計都是她簡易制作的,聽診器什么的,也都是廢物利用的。
這會兒她準備好了一切,準備出門。
米沙沖她招手,說村東離這邊還有點遠,所以她特地叫人開了這個小車子過來接她。
開車的,也就是那個高高瘦瘦的男孩。長得很結實,笑起來有點靦腆。
他叫塔姆,是村子里為數不多的懂些機械修理的。
他是米沙的遠房表哥,因為小時候一條腿有殘疾,所以就沒有跟著其他人搬遷出去。
其實宋微寒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這就是小兒麻痹。
塔姆沒事喜歡鉆研機械,用一些廢料加上自己手工拼湊,最后弄出來了這么一輛堪比抽象藝術的——交通工具。
小車子行到半路的時候,宋微寒看到有村民扛著東西往碼頭走。
米沙告訴她,那些東西,就是要送到商船上的草藥。
宋微寒心下一陣悸動!
這,這些就是要送上船的?
那,船上,就是外面的人!
只要她想辦法接近他們,就可以通風報信,讓他們把自己救走?
宋微寒問米沙,我能不能下去一下,我忘了什么東西,要回去拿。
然而塔姆警惕地看了宋微寒一眼,嘰里呱啦對米沙說了一大堆,米沙現實跟他爭執了一會兒,然后才用很抱歉的眼神看看宋微寒:“對不起姐姐,我哥哥說讓你留在這兒,是什么東西他回去幫你拿。”
說話間,塔姆已經跳下了車。
他招呼著一個背著草藥剁的村民,又一陣嘰里呱啦的,跟人家說了些什么。
就看到這個村民扛著草藥上車,然后就坐在宋微寒的對面!
盯著她!
宋微寒:“……”
米沙抱歉地跟宋微寒解釋:“對不起姐姐,我哥哥他們,怕你通風報信,不讓你單獨行動……”
宋微寒尷尬地笑了笑,心想:謝謝,我看得出來。
既然不能下去找人,那么自己就只能在這兒干等著么?
米沙之前說,商船每十天才會過來一次。錯過了今天的機會,再等十天,傅濯云不是要急瘋了么!
不行,她絕對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可是眼前這個木訥卻警惕的大叔,看起來根本一點都不好搞定。
更何況,他們都是搬貨的村民,也未必就能跟人家藥商說上話。
而且不懂英文,也交代不清楚的。
宋微寒想,自己得像個什么辦法,哪怕只是留個暗號?讓別人發現她被困在這個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