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宋微寒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正絕望地鼓動著。
醫生用探頭貼合著她的小腹,冰冷的耦合劑滲透毛孔,讓她渾身發抖。
一分鐘數著秒過,時間像被分割成無數細小的碎片,煎熬著。
“醫生,我……我的寶寶……”
宋微寒的聲音顫抖著,每個字都裹挾著恐懼的哽咽。
平躺的角度看不清醫生的臉,只能看到她時時緊簇的眉頭,松開,再緊簇。
“你這早就沒有了啊,孕囊都掉了沒了。流產有一周了吧?”
一瞬間,宋微寒只覺數十把冰劍透體而過,寒意頓時滲入她的四肢百骸
“你,你說什么?”
“你早就流了,自己不知道?”
醫生一臉匪夷所思。
宋微寒咬牙,搖頭:“不可能,這幾天我都有做檢查,我的寶寶明明一直在的!怎么可能沒有了呢!”
除非——
是林岸棲騙她么?
他擔心自己承受不住這個打擊,于是一直在騙她……孩子還在是么?
從產床上下來,宋微寒踉蹌著走出診室。
拐角處閃過楚靜知的身影,她的右手用繃帶掛在胸前,左手扶著墻,迅速溜進診室。
咣當一聲,門關上。
“這是給你的。”
楚靜知將一張支票拍在剛才的那位醫生面前。
對方客氣地謝了一聲,然后立刻把支票揣起來:“楚小姐放心,我不會亂說的。”
“你也沒機會亂說的。”
楚靜知微微一笑。
“不過,那孩子在她肚子里,早晚還是會發現的。”
醫生瞇了下眼睛,“要不要我干脆開點藥,給她清干凈了?”
“要做也不能我來做啊。”
楚靜知輕呵一聲。
傅濯云第一次去買這種衛生用品,站在琳瑯滿目的貨架前,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給云舟加個薪了。
這好像,真不是人干的活啊!
旁邊兩個年輕女孩子經過,偷偷指點,笑著。
估計是覺得這么高大帥氣的一男的,站在女性用品面前,真的有種特別二次元附體的反差萌。
傅濯云發現了她們,雖然覺得有點尷尬,但轉念一想,既然看到了,就別白看啊。只要他不覺得尷尬,尷尬的就是對方。
于是他沖兩人招呼了一下:“勞駕,我太太要我幫忙選一下衛生棉,我不是很懂。能幫個忙么?”
兩個姑娘沒想到傅濯云竟然這么光明正大地求助,先是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表示,自己愿意幫忙。
“那您太太平時用什么品牌,您知道么?”
傅濯云搖頭。
“那,她這是第幾天?量怎么樣?痛經么?日用還是夜用?”
“這個還有第幾天?不是一下就結束?”
兩個女孩笑得前仰后合。
一下就結束?你以為抽血呢啊!
“先生,您可真的應該好好關心下您太太了。女孩子生理期很辛苦的!每個月五到七天在身上,畏寒腹痛心情煩躁。”
“這么久……”
傅濯云簡直顛覆了認知。
他一直以為女生來生理期就只是來一下子啊!
所以每次宋微寒身上有例假,推脫不想跟他同房的時候,他都以為她是故意假裝的!
“那,你看這個是柔棉的,如果皮膚敏感,最好就不要用網狀的。這個是加長的,如果晚上用,防止側漏。這個是輕薄的,這個是加厚的,這個添加益母草可以止痛的——”
最后,傅濯云把貨架上的每個品類拿了一份。
滿滿一大包,帶走。
兩個姑娘目瞪口呆:“這,他到底是真的給老婆買衛生棉的,還是只是單純變態啊?”
“可是他長得那么帥啊!怎么會是變態?”
“既然長得這么帥的,那么體貼老婆就更不可能了呀!”
“也是,那估計是變態。”
傅濯云回到醫院,看到宋微寒一個人呆呆坐在椅子上。
他提著一包衛生棉迎過去:“我不知道你習慣用哪種,就都買回來了。你——怎么了?”
看著宋微寒眼神呆滯,眼圈紅紅的,雙手捂在小腹上,好像很難過。
傅濯云不由得緊張了幾分:“微微?”
“啊,你回來了?”
宋微寒回過神,迎上傅濯云關切的眼神,心中更是痛得無法呼吸。
“你沒事吧?”
傅濯云察覺到她的異樣。
“我,有點痛而已。”
宋微寒搪塞著,可是一開口的哽咽差點摒不住眼淚。
傅濯云暗暗知會,原來宋微寒是會痛經的啊。
于是他低頭在購物袋里翻了翻,最后翻出了那個什么含益母草的——
“這個給你,說是草藥的,可以止痛。”
宋微寒吃力地抬手過去,想拿卻沒拿穩。
衛生棉滾落在地,傅濯云幫她拾起來。
指尖不小心碰觸到一起,他才發現宋微寒的手竟然那么涼。
原來她來生理期的時候那么辛苦?
傅濯云將她的手輕輕攥在掌心里,低聲說:“你要是每個月都這么辛苦,等我身體好些,讓你解脫十個月怎么樣?”
這一句話原本是傅濯云的無心,卻叫宋微寒瞬間決堤破防。
她攥了衛生棉,沖進一旁的洗手間里。
坐在馬桶上,一次次用力按下抽水按鈕。
巨大的噪音掩蓋著她無法控制的哭聲——
她捂著嘴,不敢發出更強烈的哭聲!
孩子沒了,她要怎么跟傅濯云說,這是他們的第二個孩子——
如之前一樣,還沒等讓他這個做父親的知道,就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這一次,她連小名都已經偷偷起好了。
叫小迷糊。
不知過了多久,宋微寒才調整好了情緒,從洗手間里走出來。
她的眼眶很紅,即使照著鏡子用水洗了一遍又一遍,還是非常紅。
她知道這是逃不過傅濯云的眼睛的,而自己唯一能夠想到的借口,只能推說是痛經吧。
傅濯云那么喜歡孩子,如果讓他知道自己又一次流產了,一定會非常難過的。
宋微寒想,這件事,她希望他可以永遠不要知道……
從洗手間走出來,并沒有見到傅濯云。
宋微寒心里又奇怪,又慶幸。
奇怪的是他怎么突然走開了,慶幸的是,再過一會兒他應該就看不出來自己哭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