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久，姜絮感覺自己被困在一個狹小的黑暗里，發不出聲音，也無法動彈。
壓抑，窒息，四周寂靜無聲。
恍惚間，籠罩的黑暗被撕開一條縫隙，光透進來，她往那個方向走去……
睜眼，入目是昏暗的白，像是走進了另一個困境。
但后背隱隱傳來的疼痛不像是幻覺，不似之前的虛無。
她閉了眼又睜開，眼前的畫面依舊沒變，想抬手發現被什么東西壓著，她微微側頭，視線晃了一下，而后凝在頭抵在她手上的男人。
她被握住手指輕輕動了動，沒反應，睡著了嗎。
姜絮思緒有些遲鈍，想抽出手可又隱約間感受到男人的手稍稍更使了一些勁，阻攔她的動作。
姜絮沒再動，盯了一會兒天花板。
應該不是幻覺吧。
“賀燼。”
聲音很輕，輕到快要被儀器的聲音掩蓋，可又卻像是被無限放大了一般，回蕩在監護室里，一遍又一遍。
賀燼腦海里有一瞬間的空白，下意識抬頭，看見女孩歪著頭瞧他，神色很是認真，帶了些懵懂，卻又像是急切地想要證明什么。
只一眼，勝過千言萬語。
賀燼總是懂她的所有情緒。
“不是幻覺，剛剛以為我在做夢。”賀燼回答了她眼中的疑惑，將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熾熱的，真實的，是她熟悉的溫度。
驀地，姜絮觸上他的眼，大拇指一片濡濕，她呆住了，腦子都轉快了不少，臉上帶著不可置信的生動。
！！
還不等她作出反應，房門被推開。
三位隨時待命的主治醫生又是急促的催命鈴聲喊來的，在門口時正想著這次應該要準備什么說辭，一抬眼看見了床上的人靠坐著，腳步直接頓在了原地。
蒼白的臉色都遮不住的美，反倒在張揚中平添了一絲恬靜，美的讓人移不開眼。
且不說這個，貌似昨天他們才說的那些話，今天就醒了！居然這么靈驗？！
等到身體各項指標檢查完之后，他們更是驚得說不出話，這么重的槍傷，手術成功率不過百分之三十，竟然一點后遺癥都沒有，用了最好的藥，傷口也恢復得很好。
幾人拿著手中各項良好的指標數據圍在床邊，笑得一臉燦爛。
他們簡直是歡天喜地，普天同慶，再也不用那天擔驚受怕了！
“賀先生，姜小姐恢復的很好，可以轉到單人病房了。”
“之后每隔五天我們會安排好一次全身檢查，注意休息不要碰到傷口就好。”
床的靠背被調到舒服的角度，因為背后的傷，墊著的靠枕中間是鏤空的，姜絮乖乖的讓賀燼牽著手，認真的聽著醫生說，一字不漏，眼睛亮的不得了。
她好了，她沒有后遺癥！
“賀先生，你和姜小姐先好好休息，我們先去為您們準備病房，待會兒來叫您們。”
也算一次小別重逢了，又是年輕人，要給他們留些私人空間，他們懂的。
話音剛落，幾人便像是提前排練好一般整齊地轉頭，有秩序地離開，帶上了房門。
少說話，多做事，絕對不會錯！
他們還等著升職加薪呢。
房間內只剩他們兩人，氣氛安靜下來，賀燼坐在床沿，頭輕輕抵在女孩的肩上，看不見表情。
姜絮感受到面前人略微緊繃的身體，想抬手抱住他，卻會扯到傷口，只能作罷，轉而勾住他的手指，聲音仍是沙啞的：“賀燼，我躺了多久？”
“到你醒來，十五天十四個小時三十七分。”差點沒有精確到秒。
這么久啊，難怪她都快不會講話了。
“還好。”
賀燼抬起頭，打斷了女孩的思緒，整個人松懈下來，反握住她的手。
姜絮眨了眨眼，對上他的視線，等著下文，卻見那張她描摹過無數次的臉忽然在她面前放大。
“阿絮，我想親你。”
兩個人唇齒相碰的前一瞬，姜絮忽然睜大了雙眼，想到了一件天大的事，側頭，溫熱的唇貼在她的側臉。
察覺到女孩的動作，賀燼睜開雙眼，睫毛有些顫抖，動了情，嗓音低沉好聽：“怎么了？”
“臟。”姜絮皺著眉，眼神可憐兮兮的。
十五天沒刷牙了啊～～
聞言，賀燼悶笑了聲，知道她在想什么，眼尾彎著，很是勾人：“不臟。”
怎么會臟。
“不行。”說話，姜絮緊緊抿著唇，眉毛鼻子皺到一塊，鼓了鼓腮幫，一副抵死不從的樣子。
雖然她是個傷患，但還是要面子的！
賀燼笑得不行，手撐在她身側，湊近親了親女孩的下巴，而后起身去找醫生換了病房，方便端茶倒水。
順著姜絮的意愿給她刷了牙，賀燼一手拿著牙刷一手拿著水杯，看著女孩自己湊上來搖著腦袋刷牙的動作，嘴角勾著笑。
刷了三遍，他都依著，沒有不耐煩。
等到賀燼倒完水出來，姜絮眼睛很亮，伸不了手要抱抱，她嘟了嘟嘴：“燼哥，給你親。”
受一次傷，學會撒嬌了。
這種事，賀燼當然更要依著。
坐到床邊，雙手捧住女孩的臉，很輕地在她唇上吮了一下，發出微微的聲響。
突然，房門口傳來低沉渾厚的中年男聲：“阿絮。”
姜絮下意識轉過頭，被抓包似的臉有些紅，看見走進來的三人時，眼神滯住了。
姜遠山坐在輪椅上，虞瑾推著他，臉上帶著笑，是許久未見過的溫柔和恬淡的喜悅。
“姐姐～”小姜佑撒了歡的邁著小短腿沖過去，伸著手要抱抱。
不過還沒碰到床，額頭就被一根手指抵住，力道不大，但硬生生止住了他的腳步，停在原地。
小姜佑不開心了，立馬板下臉，搖頭掙脫那一根手指給他額頭的力道，眉頭皺到一塊，仰頭看他居高臨下的樣子，很是生氣。
哼，長得高了不起嗎，姐姐說了以后他也會這么高。
“她身上還有傷。”賀燼收回手，漫不經心地插到口袋里，淡淡說道。
兩人還在無聲地對峙，身后突然傳來哭聲，直接鎮住了在場的四人。
“爸，媽……”在斷斷續續的哭聲中隱約能聽出的字眼。
小姜佑有些不明所以，見姐姐哭了也跟著哭起來，倒是八姜遠山和虞瑾弄得有些摸不清頭腦。
這小家伙愛哭，是被姜絮當小公主一樣寵出來的。可姜絮從會說話之后，哭得次數一只手都能數的過來。
虞瑾把姜遠山推到病床前，兩人很是心疼，小姜佑哭聲嘹亮，被擠到一旁，他不用別人管，自己繞開賀燼跑到床的另一邊，去夠姐姐的手。
賀燼伸手想擦去女孩臉上的淚，看見虞瑾手上的紙巾時便收回了手，朝他們輕輕點點頭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