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絮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握著虞瑾的手，一夜未睡，天蒙蒙亮時，賀燼給她發了信息。

她走出門，賀燼靠在窗邊，手里提著幾個袋子，嘴上咬著根煙，沒點燃，見她出來，便從嘴里拿下來扔進一旁的垃圾桶里。

兩人坐在椅子上，鐵質的，很冰，賀燼便將自己的外套脫了墊在姜絮座位上，醫院里也有暖氣，并不是很冷。

現在還太早，沿路沒有開門的早餐店，賀燼便自己回家煮了一碗面，加了雞蛋，放在保溫盒里，遞給她。

姜絮接過，許是被熱氣熏得眼眶有些紅，她慢吞吞吃著，賀燼什么也不做，就看著她吃，有時候撥一下掉落在耳邊的碎發，氣氛意外的溫馨。

等到一碗面吃完，像是蓄滿了勇氣般，她終于對上了他的視線，像平常一樣，杏眼彎彎：“賀燼，我現在什么都沒有了，你等我好不好？”

有些東西，她必須拿回來，賀燼也是。

凌晨的時候，有一條未知是誰的短信，一張圖片，她本來不打算點開，那邊的人仿佛料到了一般，隨機又發來了一條【關于賀燼的，你真的不看嗎？】

她點開了，圖片是賀老爺子去世和賀家人站在廳里聽著律師宣讀遺言的場景。

隨即信息又發來【賀燼肯定沒有告訴你這些事情吧，也對，現在姜大小姐現在自身難保，你現在在他身邊能幫到他什么呢，徒增負擔罷了，而我就不一樣了，只要我站在他身邊，他就能平步青云，老爺子生前已經給我們許下婚約了哦。】

附圖【關于賀燼繼承賀家后，事務分配以及婚約】

第一條便是繼承賀家后與伊家大小姐完婚，賀老爺子當真是一點沒變。

對于賀燼來說，成立嗎？當然不。

她相信他。

但是又能怎么辦呢，現在這么多事情交織在一起，她實在找不到兩全其美的辦法。

賀家是賀燼一定要完完全全拿回來的，而姜氏是她必須拿回來的，這些雜事兩家背后有沒有勾當還不得而知，姜氏的本部并不在這里，她要回S市。

這樣的時候，沒有羈絆，決策會簡單些。

………

聽見姜絮的話，賀燼手指動了動，想伸手卻忍住了，他的女孩多聰明呢，賀家的事他也不想她被牽扯進來，這次的車禍，是蓄意為之，如若他還將人放在身邊，他不能保證那些人為的意外，他現在還沒有足夠的能力能夠護好她。

良久，他輕輕吐出一個字：“好。”

像她信任他那樣，答應她。

“進去吧。”賀燼將手中的袋子遞給她，接過了她手中已經空了的保溫盒，蓋上蓋子。

姜絮應了聲，拎著袋子走進門，關門的時候也沒回頭，她不敢。

她順著門蹲到地上，看向腳邊的的袋子，其中有一個禮盒，她將它拿出來打開，盒子底下鋪著拉菲草，表面撒著碎鉆石，都是特別制成小愛心和小星星的碎鉆石，在LED小串燈的燈光下異常耀眼。

中間是一顆水晶球，水晶球的底部也是用碎鉆鋪成的，上面擺的東西是純白的，有兩棵樹，樹前有兩個小人，女孩手中拿著一根棒子，頂部是一顆會折射不同光的小水鉆，是水晶球里唯一的顏色，她一手舉在男生的面前，男生低著頭，看那根水晶棒，也是在看她。

里面還有一張卡片，“阿絮，十七歲生日快樂。”

兩滴淚砸在她手臂上，久違的體會到了鼻子酸到發疼的感覺。

聽見父母出車禍的時候，她沒哭，簽父親病危通知書的時候，她沒哭，她還有母親和弟弟，她不能哭。說出分開的時候，她也沒哭，她不想，不想賀燼陷入難以抉擇的地步。

可現在她忍不住了，她的十七歲生日，像是一場審判，要將她一帆風順的人生顛覆個徹底，她要面對的不再是她的青春，也不是她之前所向往的成人世界，是完全相反的，一個殘酷的現實。

她知道，她的青春已經結束了。

………

虞瑾醒來是在兩天后，知道了姜遠山的狀況之后精神狀態一直不太好，經常半夜驚醒，出一生冷汗，口中一直喃喃道：“那輛車本來應該是撞向我的。”

一個晚上，反反復復地驚醒，姜絮和姜佑一直陪著虞瑾，寸步不離，期間姜遠山又經歷了好幾次急救，可還好，都挺過來了。

但腦部受到創傷太大，因外傷而導致的腦神經組織受損，有很大的可能成為植物人，如果這一個月內沒有清醒的跡象的話。

這些，姜絮都沒有告訴虞瑾。

造成車禍的那輛車車主報告指人體內100毫升血液酒精含量大于80毫克，判為醉駕，處以三年以上五年以下有期徒刑。那人三代內沒有親屬，如果是蓄意謀殺，那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

在L市中心醫院的期間，吳敬來找過姜絮幾次，他現在被許中遠辭退了，但他走的時候，有些項目的合同和重要資料一并被他帶了出來，交給了她，現姜氏幾個重要項目全在許中遠手里執行不了。

公司的內部大換血，原本那些支持姜遠山的高層不是被收買就是見好就收，賣了手中剩下的股份，也從未來探望過。

人情冷暖，算是被看了個徹底，也好，省的她以后在一個一個去清理。

許中遠這些日子在s市也夠忙，自己本事就那么一點，估計那幾個項目就夠他轉了，身處高位是好，但姜氏這么大一個集團，也不是那么好管理的。

姜佑一直很乖，陪著媽媽，姜絮除去照顧虞瑾的時間，都跟著吳敬熟悉公司的事務，和年前姜遠山去外市辦的幾個項目。

姜絮學東西很快，她沒日沒夜翻看金融管理書籍和公司往年項目數據。

兩個月的時間，足夠姜絮掌握情況，姜遠山的生命體征徹底穩定下來，只是還沒清醒，虞瑾精神也好了起來，可以照顧自己和姜佑。

而姜絮和吳敬打算動身去S市，因為現在時機正好，因為年前年后的項目無法正式執行，姜氏虧本不少，一直在走下坡路，公司內部肯定亂成團。

三中開學的時候，姜絮變托人辦理了休學，自己在家學習，一年半以后正常參加高考，因為有校長這層關系在，知明情況后，很快便批下來。

在前往S市的飛機上，吳敬坐在姜絮身旁，想讓她休息一下，但姜絮一直在看那些個被她重點劃出的合作方案，不讓腦子空下來，讓自己沒有空閑的時間去體會其他的情感。

吳敬心中感慨萬千，姜絮和他的女兒差不多大，明明是該在學校里無憂無慮的年紀卻要經歷這么多，同時也佩服她一個女孩內心的聰明和強大，在短時間內接受自己以前從未接觸過的東西，撐起家里的頂梁柱。

………

“姜絮妹子這些日子到底去哪兒了，怎么一點蹤跡都沒有？”宋厲蹲在籃球場的樹底下，看著一旁的許志鑫道。

“S市。”

“S市？那她還會回來嗎？”

“會的。”許志鑫看著球場上的賀燼，下巴朝他揚了揚，“心心念念的人都在這里。”

賀老爺子辦完葬禮后，賀燼便回了學校，雖說繼承了賀家，但平常跟沒事兒人一樣，該上課上課，該睡覺睡覺，就跟姜絮沒轉來三中前一樣，慵懶而又無所事事。

這倒是讓那些死了心的女生又一窩蜂湊上來，甚至比以前更甚，她們以為是姜絮和賀燼分手了，所以還有機會，畢竟前例都有了，模仿姜絮行事作風的不在少數，一個眼神都沒得到也不罷休。

但只有宋厲謝一鳴他們知道他們的燼哥有多不尋常，就拿今天在球場上來說，已經是宋厲第七次被單挑打爆下場了，還剩謝一鳴在場上受罪。

他們好希望姜絮回來，賀燼最近的行為真的太反常了，每天刷題只做英語，他們作業沒得抄了，麻辣燙不再吃辣的了，他們飯沒得吃了，網吧也不去了，他們游戲沒人帶飛了......

整個人像是憋著一股勁，一整日沒幾句話，看著手機卻又不玩，也不讓人看他到底在看什么，比之前更要沉默，不管他們說多少話，賀燼也只是按個數的字往外蹦。

此刻他們是真的非常想念姜絮，為賀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