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舞？”賀燼倚在墻邊，側頭看她。

“我不會，我來看的。”

“嗯。”賀燼似乎松了口氣，抬手掐了掐她的臉。

兩人靠墻站著，沉默了一會兒，想到賀燼應該不會參加這種活動，姜絮便沒問。

“今晚帶你去見一個人？”賀燼摩挲著姜絮的手指，這個問題，似是想了很久。

姜絮抬眸，眨了眨眼，沒有猶豫，“好啊。”

“嗯。”賀燼眸光閃了閃，輕輕在姜絮額頭上落下一吻，“待會兒到校門口，來帶你。”

“好。”

這么久還是第一次見賀燼有一點點糾結的小情緒，倒是讓姜絮有點犯難，見的應該是父母嗎？

姜絮沒再想，和她們打了聲招呼便回班整理了書包，一路小跑到了校門口。

賀燼靠著車門，把玩著手里的車鑰匙，上面掛的是之前情侶款棕色面團。

見她從校門口出來，十分自然的接過了包，給她打開了車門，座位上還放了她喜歡奶茶和蛋糕。

“燼哥，我太愛你了！”賀燼一上車，姜絮便撲了過去，在他的臉上吧唧了一下。

賀燼勾著唇，碰了碰她的唇，便把人塞回了座位，扣上了安全帶。

剛剛往后座看了一眼，堆滿了東西，一個大蛋糕，兩束鮮花，還有一個果籃，更加證實了她的猜想。

見女孩忽然停住了動作，他往后視鏡看了一眼，說道：“今天是我母親的生日。”

“我要買些什么送給阿姨嗎？”姜絮摸了摸下巴，很認真地在思考，絲毫沒有見家長的緊張。

“已經買好了。”就知道這姑娘的思維挺跳躍的。

“哦…好吧，那下次要提早一點告訴我呀，要和未來的婆婆打好關系。”姜絮一本正經地小聲嘀咕道。

“她會喜歡你的。”聞言，賀燼輕笑了幾聲。

路途似乎有些遠，車里暖烘烘的，姜絮都快要睡著，見車駛入一出別墅，她才清醒了一些。

大門口早早的有人候著，立馬迎上前。

賀燼牽著姜絮下車，其他人都低頭搬運著車上的東西。

“阿燼回來了，飯已經備好了。”楊姨見賀燼帶了個女孩子回來，掩去眼底的驚訝好暗喜，熱切地走上前說道。

“楊姨，她是姜絮。”賀燼把人帶到身前，只說了名字，卻又好像什么都說了。

姜絮乖巧地順著賀燼喊道，“楊姨您好。”

“誒你好你好。”見姜絮這么有禮貌，楊姨笑得更開心了，“多俊的孩子。”

“夫人她在后花園。”

“好。”

后院上面都罩了玻璃，不冷，更像在室內，墻上的四周都掛著暖黃色的小燈，很溫馨，擺滿了花，一個人蹲在中間，穿著白裙，挽著發髻，頭發被暖黃色的光照亮，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仙女，不似人間。

“媽。”賀燼拉著姜絮走過去，喊道。

“阿燼。”

姜絮還是愣神的狀態，下意識朝賀燼看了一眼，他揉了揉她的手，像是在安慰她不要緊張。

剛剛她腦子里不知道轉了多少個彎，把自己轉暈了，見莊蕓的視線轉到她身上，幾乎是脫口而出：“媽。”

“……”

空氣沉默了一瞬，賀燼和莊蕓同時笑出聲。

“誒，乖。”莊蕓笑著應了聲，“小絮吧，阿燼每次來張口閉口都離不開你。”

意識到自己喊了什么的姜絮紅了臉，改口也來不及了，只能繃著臉連連點頭。

“快來吃飯吧。”莊蕓特地走得快了些，留下兩個人在后頭。

“這么著急？”賀燼嘴角噙著笑，貼著姜絮的耳朵問道。

耳畔感受到溫熱的氣息，姜絮打了個哆嗦，“我…我口誤！”

“嗯，遲早都是要喊的。”賀燼笑出聲。

“……”好像說的也不是沒道理。

飯桌上，雖然話不多，但也不會冷場，姜絮有問必答，一桌子都是她喜歡吃的菜，口味不辣。

賀燼時不時給她夾菜，莊蕓一直笑著，她很喜歡姜絮，見這兩個孩子相處的好，她也開心，很早就從賀燼口中聽說過這個女孩子了，一直想見見，和他描述的不差，一樣的讓人喜歡。

晚飯后，賀燼讓人拿了蛋糕和鮮花，擺上桌，莊蕓坐在一旁，看著忙碌的兩個孩子，紅了眼眶，偷偷把賀燼拉過來：“阿燼，小絮有沒有說什么時候和你結婚啊？”

賀燼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媽，她還沒成年。”

“就提前打算打算，萬一……”莊蕓有些猶豫，這孩子她真是喜歡的緊。

“不會的。”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放心吧媽，她不會的。”

“那你對人女孩子好一點，把這個兒媳婦給我套好了，不然你再找不到那么可愛又討人喜歡的了。”莊蕓噎了噎，隨即開口道。

“嗯，知道了。”賀燼眼底閃過笑意，很久沒有見莊蕓說那么多話了。

正忙著點蠟燭的姜絮自然沒注意到這邊，心無旁騖地點，點完伸手摸了摸口袋，找到了藏在里面的一顆星星，剛剛在車上折的，她輕輕捏了捏，讓它更有形狀，然后輕輕放在了蛋糕旁邊。

年齡大了也不喜歡這些許愿的形式，只簡單地吃了蛋糕。

吃完莊蕓讓賀燼牽著姜絮去后院走走，消化消化。

不知走了多久，到了一個比較暗的地方，賀燼在一棵樹上拉了一下什么東西，彩燈圍繞著樹木的一圈一圈亮了起來，周圍變得敞亮起來。

趁著燈才看清，這里有秋千，有躺椅，還有個小石桌，桌面上擺著一個像是裝飾用的小茶壺，兩棵樹圈成的一片天地，小卻又溫馨。

賀燼把人帶到秋千上坐下，在身后輕輕推著她。

那天晚上，姜絮聽了很多很多，以前的陰影，仿佛在此刻全部解開。

賀耀光，便是賀燼父親，和他的母親莊蕓是在一次應酬中認識的，他們一見鐘情，之后熟絡便在一起了。可兩人的身份相差懸殊，一個是賀家的長子，一個無父無母，在那時還被人稱作戲子，受的人追捧，也有更多人輕視。

莊蕓獨自在外打拼，雖潔身自好，但因身份卻成了別人話柄，這也是她和賀耀光在一起之后，更加不被人待見的原因。

賀家是百年大家，賀老爺子怎么能讓長子娶一個戲子進門，奈何賀耀光不同意，執意不肯放棄。

于是老爺子便找到了莊蕓，硬將她趕到一個小縣城里，斷了他們之間的聯系，但老爺子不知道的是，那年莊蕓已經懷了孕。

她沒有反抗，因為算好了遲早會有這么一天。她依舊滿懷希望，日等夜等，最后盼來的，卻是賀耀光娶了別人的消息，那一刻，她才如夢初醒般，打碎了之前的所有泡影，賀家權勢大，僅僅是一段婚姻而已。

她死心了，一個人懷孕，一個人生產，一個人將賀燼帶大，給了他她全部的愛。

可也不知道哪里傳來的風聲，那里的小朋友都笑他爸爸不要他了，說他媽媽到處勾搭男人，說他活該沒人疼。

他沒哭，他把那些說他媽媽的人都打了一頓，之后那里的小朋友都不和他玩兒，都怕他，他也不在意，從小便是孤獨長大的，又怎么會害怕孤獨。

那幾年賀耀光逼不得已娶了老爺子指定的人，各取所需，他將賀氏一手做大，牢牢將權勢掌握在了手里，他一直在找莊蕓，找到她的時候，賀燼都已經八歲了。

為了保護他們娘倆，賀耀光沒把他們接回城市，這個小縣城里更安全。

但似乎上天都不眷顧他們，這樣的日子過了不到三年，賀耀光在來找他們的路上，出了車禍，很嚴重沒能救回來。

莊蕓看見這個消息的時候，精神當場就崩潰了，這么些年唯一支撐著她的一根支柱斷了，神志不清，當著賀燼的面自殘。

那時候賀燼也不過十歲，他沒有辦法，只能將自己的母親送進了醫院。

這些事情，對于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很難熬的吧，賀燼都是在家里自學，照顧莊蕓。

后來，到了賀燼十八歲的時候，賀老爺子找到了他，白發蒼蒼的老人紅了眼眶，說對不起他們母子，也對不起他的兒子，他把他們都接回了賀家。

莊蕓治療了幾年，也許為了自己的兒子，精神狀況好了許多，只是還是會間接性的發病，記憶停留在賀耀光還在的那幾年。

賀燼知道她不喜歡住在賀家，也不喜歡醫院的消毒水味，便在安靜的郊區買了房子，找了人來照顧莊蕓。

這一年莊蕓仿佛也看淡了往事，不再回想，只想看著兒子以后好好長大，小時候虧欠他的太多了，虧欠了他一個童年，一個少年時期，在同齡人都在盡情玩樂時，擔負了這么多。

她也想不到會有這么一個女孩子，能走進他的心里，陪在他的身邊，之前她只是不經意提了一嘴，沒想到賀燼的回答。

那晚她提前吃了很多藥，讓自己保持清醒，躲在遠處，看了兩個孩子好久好久，不知道偷偷抹了幾次眼淚。

她手里握著那一顆淡藍色的小星星，不知想起什么，她抬眸往天上看，看見一顆很亮的星星，她雙手合十，閉著眼像在許愿。

她許下了后半輩子的愿望，許下后，她笑了，笑得那樣開心，看見了嗎耀光，我們的阿燼長大了，也有自己喜歡的女孩子了，那個女孩子很好，和我們的阿燼很相配，他們過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