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結束后,墨玄畫坐在回宮的馬車里,倚在窗口發著呆。
“在想什么?”北印城握住她的手柔聲詢問。
“沒什么,老太妃說要我常來走動,說一看見我就喜歡,說來也怪,我見到太妃也覺得很親切,沒有覺得像你說的那么不近人。”墨玄畫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出心中所想。
“可能……因為你們的性子相像吧,”北印城想了想,笑著說道,隨即撫撫她的亂發接著漫不經心的開口,“太妃并非是九弟的生母,他是先皇后的小兒子,先皇后生下他之后便薨世了,九弟曾在我母后宮里養到三四歲,后來太妃入了宮就寄在太妃名下了,父皇走后,軒兒以死相要保住了本該陪葬的太妃,并帶入府中待之如生母,我本就不想太妃殉葬,剛好軒兒鬧出了個契機,也并無大礙,便隨他去了。”
“先皇后?”這個消息讓墨玄畫頗感意外。
“恩,先皇后原是臨安國的公主,當今臨安國皇帝的親生姐姐,聽說是父皇年輕時拜訪臨安國時相遇的,后來臨安落難,父皇出手相救,只要來了臨安國最美麗最受寵愛的公主封為皇后,后來生下了太子和九弟,先皇后薨世后,父皇就對九弟和太子不聞不問,自己也消沉了許久,沒多久就找茬廢了太子,再之后后宮專寵的就是我的母妃,我也因此被封為太子養尊處優,可第二年,廢太子卻突然失蹤,父皇從來沒有派任何人去尋找過,我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么,母妃仙去后不久太妃就出現了,我就被送去了太妃的綰泠宮,而太妃始終不曾有一兒半女,我的地位也就不曾被動搖。”北印城見她有興趣,便告訴了她當年的事。
“先太子失蹤了?”墨玄畫陷入了深思,失蹤的太子,先皇后,臨安公主,軒王爺,老太妃……
墨玄畫突然抬眸,總覺得,干爹也許會知道些什么。
“皇上,剛剛宴席上的話可還作數?”墨玄畫偏著頭詢問北印城。
“當然作數,怎么?現在就想去探望……我的岳父大人?”北印城陰陽怪氣的語調聽得墨玄畫極其不舒服,不過眼下這些事如果不弄清楚只怕會更加麻煩。
“嗯……嗯。”
“好,我陪你去。”
“不用了,停車,”墨玄畫叫停了馬車,轉頭接著說,“臣妾也好久沒有上街轉轉了,難得有機會,皇上先回去吧,天黑之前,月兒一定回去。”
北印城皺著眉頭思量了一下,還是不放心的看著她,看到她臉上的期待,還是放下擔心,握握她的手:“萬事小心。”
得到恩準,墨玄畫馬上謝恩跳下馬車,和喚央朝海府趕去。
海府本應換牌匾為將軍府,可是海將軍執意要留下海府的匾額,北印城也就準許了。
“小……小姐?呃……”墨玄畫一踏進海府大門,管家伯伯就愣在那里了。
“王叔,好久不見,近來身體可好?”墨玄畫一見到王叔就迎上去噓寒問暖的關切著。
“好,好,多虧了小姐之前給開的藥,現下已經好多了,小姐您不是進宮了么,怎么……”王叔見到墨玄畫也是親切得很,笑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我想干爹了,就求了皇上,皇上特許我啊,每月出宮兩次呢!”
“真的!哎喲那可太好了!老爺這幾天也是成天念叨著您呢,這個時辰,老爺應該在書房呢,小姐快去吧,老爺見到您啊,一定會高興地不得了!”
墨玄畫躡手躡腳的走到書房,趴在門邊看到海將軍在寫信,寫著寫著,卻突然把紙揉成團扔掉。
“好端端的怎么寫一半丟掉了?”墨玄畫見狀,不解的走進門詢問。
“月,月兒?!”一見到墨玄畫,海將軍臉上那詫異的神情好像把每一條淺淺的皺紋都展開了,愣愣的看著她,過了好久才回過神,上前一把抱住她,“哎喲!可想死爹了,可算是回來了啊!”
“哎呀,爹,好啦好啦,”墨玄畫突然被這個老小孩兒抱住也著實嚇了一跳,無奈的拍著他的背,“我這不回來了嗎,您看,月兒一點事兒都沒有,好得很呢。”
說著,墨玄畫從海將軍懷里出來還轉了一圈,給他展示自己安然無恙。
然而當墨玄畫轉過一圈再看向海將軍的時候,卻看見他一臉傷感與懷念的看著她。
“您……怎么啦干爹?”墨玄畫上前詢問著。
“啊,沒,沒什么,又想起了你死去的干娘……好了不說這些了,快過來坐,秀兒,快上茶,另外,叫廚房去做小小姐最愛吃的菜和糕點。”海將軍拉著墨玄畫到桌前坐下,然后吩咐門口的丫鬟。
“菜就不用了,我答應了皇上早些回去,就不留下來用晚膳了,但是,糕點還是要的,我好久都沒有遲到李婆婆做的鳳梨酥和杏花釀了,哦還有孫婆婆的桃花糕,還有還有……”
“好好好,爹都知道,爹馬上讓她們去做啊。”看著墨玄畫指手畫腳的回憶著想吃的東西,海將軍笑著打斷她,看著她開心啊,他比干什么都舒坦,然后親自出門去給她取杏花釀。
墨玄畫嘿嘿一笑,心里無比的滿足,有一個這么這么疼她的爹爹,她真的覺得好幸運,要是他是自己的親爹爹就好了。
閑著也是閑著,墨玄畫便走到海將軍的桌案前想幫他收拾一下桌子,看著桌上地上廢棄的紙團,心生好奇,便展開來看。
月兒,你近來可還好?爹爹對你甚是想念,望……
月兒,宮中一切可還習慣?皇上對你……
………………
這樣的內容看了好多封,都是寫給她卻沒有寫完,更沒有送去的,墨玄畫的鼻子有些發酸,目光一轉,卻看到一旁的書下壓著兩張寫滿字的紙。
開頭,便是那個名字——素綰。
墨玄畫倒吸一口涼氣,看看門口又接著看下去。
素綰,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你已經離開了快十五年了,算起來,我們的女兒也應該十四歲大了吧,只是,我還是沒能找到她,對不起,你放心,這十多年我從沒有一刻放棄過尋找她,我相信老天一定會保佑我們的月綰平安無事,我一定會找到她的。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叫月兒的女孩子,我給她落名月姬,她替月妍進了宮,已經四個月了,一點消息也沒有,我真的很擔心她,可我又不敢去見她,因為她和你很像,尤其是那雙眼睛,和你一樣純凈無邪……
“月兒,你在看什么呢?”就在這時,海將軍提著酒壺走了進來。
“干爹,嗯……干娘她,是叫素綰嗎?”墨玄畫緩緩放下手中沒看完的信,小心的詢問著。
“嗯?怎么突然問起……哦,你偷看了爹寫給你干娘的信對不對?怎么了,這可不像你的作風啊。”
“爹,”墨玄畫放下信走過去拉著海將軍坐下,自己一邊倒酒一邊說,“我就是好奇嘛,干娘都走了這么這么久了,您怎么還是放不下她呢?”
“結發之妻,怎能忘?”海將軍神色傷感的提起酒杯一飲而盡。
“爹,給月兒說說您與干娘的故事吧。”墨玄畫又幫他斟好酒,坐下來看著他。
“怎么突然對你干娘感興趣起來了?”海將軍看著她覺得奇怪,轉念一想……“難道,皇上待你不好?”
“哎呀不是,皇上待我不好那我怎么能出宮來坐到您面前的呢?我真的只是好奇啦,您之前說過,干娘是臨安國的公主是不是?那堂堂公主是怎么會就嫁給您呢?”
“哎我聽你這意思是覺得你爹我很差咯?我告訴你你爹我當年也是皇城里出了名的美男子呢,也就比起先皇吧,差了那么一點點……可她還是選擇了我。”
墨玄畫無奈的看著這個老小孩兒,不過,最后一句倒是重點:“說說,說說嘛,爹~”
“好吧好吧,你既想知道,爹就跟你說說,”海將軍擰不過小女兒的撒嬌,便喝了口酒,正色道,“當年我才19歲,第一次帶兵就打了勝仗,全城的人都列隊迎接我們凱旋,你干娘就站在人群里,她雖然戴著面紗可我還是一眼就看見了她,就那一眼吶,就搭上了你爹爹我這后半輩子。那天很亂,有小偷偷了她的錢袋,是我幫她把錢袋追了回來,當我把錢袋遞給她的時候,她突然在我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后就和她的丫鬟跑掉了,當時我才19歲啊,尚未娶妻婚配,整個人都傻在那里了。我原以為再也不會見到她了,可是兩天后面圣,卻見到她與她父親坐在客位上,坐在先皇身旁,我這才知道,原來她是臨安國的公主。可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將軍,無論如何也夠不到公主吧,而且我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可是我沒有忘記她,也根本忘不掉她。半年后,臨安國內亂,先皇派我帶兵去救了臨安國,并提出要迎娶臨安國的公主綰,我以為我又可以借著聯姻見到她了,可那天夜里,她和她的丫鬟突然出現在我府的后門,我這才知道原來她就是要嫁給先皇的公主綰,但是令我高興地是她根本不想嫁,她只想嫁給我,所以,當年我、她、還有她的丫鬟,我們三個人做了一件危險又可怕的事……”
“爹!”海將軍的話突然被一聲尖銳的女聲打斷,隨之而來的,就是海將軍的二千金——海月妍,“月,月姬?!你怎么在這兒?!”
墨玄畫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海將軍,恐怕是沒法在追問了,便起身客套了幾句和喚央帶上糕點就離開了。
可怕的事,究竟是什么呢?干爹,綰公主,丫鬟,先皇……到底發生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