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上6點左右，5個班的人站在藝術樓下面集合，4位老師站在臺階上，他們后面貼著一張張名單，那是分的班，一個畫室，大概30多個人左右。

安小暖和沈嫻桐在楊老師畫室，魏舒和王希哲在唐老師畫室里。兩間畫室都在5樓，隔著樓梯，一左一右。

之前上過課，畫室里有現成的繪畫工具，他們先上的是素描課，現在階段是先臨摹整幅的靜物，再寫生。

唐老師做范畫用了差不多一上午的時間，最后結束說，＂這是我為了同學們看的方便，記住那些畫法，順便有自己的思考、參悟。所以我畫的很仔細，很慢。但是你們考試，只有3個小時，你們要有意識的訓練，控制時間。剩下的時間，你們練習，不要著急下筆，先想好構圖、比例再動手。＂

同學們聽完，擺好畫架，有模有樣的開始畫畫，唐老師就時不時到處走走，這指指指那說說的。這一天下來，畫的快的人，畫面呈現比較完整了。畫的慢的人，還只大了個形，鋪了些陰影和高光。

第二天是楊老師的上課，素寫。

楊老師選了一幅簡單的場景素寫便開始做范畫，差不多兩個小時，就讓同學自己練習了。

第三天還是多才多藝的楊老師，色彩。

這算是所有人都激動的時刻，色彩要比單獨的線條和灰色塊豐富多了，楊老師做范畫的時候，每個人無比認真，都瞪大了眼睛看著，一個個炯炯有神，仿佛要把畫紙燒穿了。

就這樣，三科反復上著，如此這般過了半個月。

老師們模擬了一次小考，初步了解了學生的繪畫功底。然后各個畫室根據三科成績制定了計劃。而安小暖和魏舒兩個班的老師采用＂走班制＂。兩個班的人混到一起，自己選擇想待的教室，一場短暫的混亂，來得快，又消失地得快。

楊老師和唐老師在外面走廊上談論著，制定更詳細的計劃。

楊老師翻著他的教案，里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學習計劃。然后就把教案放在凳子上，和其他老師消失在樓梯間。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王希哲坐在沈嫻桐旁邊感嘆。他在隔壁學習著總感覺少了點什么，原來是可以磕磕叨叨的人啊。

＂老師說晚上可以自行選擇加時間，你們有打算嗎？＂魏舒鋪好一張干凈的紙，打開配套的色彩盒子。

＂看情況吧。＂安小暖畫完了一幅，還在做最后的刻畫和調整。

兩個小時過去開始有人坐不住了。在畫室里來回欣賞同學們的作品，還有到廁所，走廊透氣的。

＂我看到楊老師的教案了，他全名叫楊懷清。＂王希哲從外面透氣兒，溜達回來，還擦著手上的水。

嗯，聽著有點熟悉啊。應該在哪聽過，實在是沒印象了。

沈嫻桐寫生畫完，就拿出一個小畫框，畫起花來。＂室長，你這是要畫什么？＂

＂向日葵。簡單，就當練習了。＂沈嫻桐三兩下就定好大形，開始一步一步鋪色。

＂哦，好。＂安小暖想，她是不是也應該畫一畫其他的東西呢？

楊老師走進畫室說，＂同學們，這個周末，我們小考一次啊。＂除了每次兩天一作業，完成時要點評，還要習慣的就是時不時的周模擬考。

看到安小暖在翻繪畫冊，王希哲挪了挪凳子，＂學霸，你說這次，會考什么？＂

安小暖剛好停在寫生集的部分，思考了會，＂我猜，可能是校園一角，或者畫室一角。＂

＂有道理。＂王希哲點了點頭。＂那我就所看看這兩角好了，其余的就不看了。＂

安小暖無語，＂可別，萬一不是，賴我可不認。＂

＂哎呀，我們的關系，還說那些。＂王希哲嘖了一聲，擺擺手。

行吧，安小暖無話可說。

下課結束后，沈嫻桐的畫也畫得差不多了，＂嗯，挺好。就不刻畫細節了。＂收畫，洗筆，看寫生集去了。

周天模擬考那天，王希哲看到繪畫題目的一瞬間，直呼安學霸牛逼。

魏舒拿著考題，喃喃自語，＂還真是，畫室一角啊……＂

晚上10點，一般是之前集訓的時間，但自行加時間后，畫畫的人，留下的還是很多。

差不多十一點，安小暖就有點餓了，這也消耗太快了吧。還好她帶了東西，可以填肚子。

從兜里拿出一把花生，剝殼，吃著。

沈嫻桐打了一個哈欠，就聞到花生的香味。＂暖暖，給我點。好香啊，我都聞餓了。＂

安小暖抓了一大把花生給沈嫻桐。然后戳了戳左手邊，眼皮打架的人，＂嘿，醒醒，吃東西了。＂

王希哲慢慢睜開眼，看向沈嫻桐，＂牛啊，還有花生。＂倒是來了些精神。拿起，剝殼就吃。

＂同桌，伸手。我給你變個魔術。＂安小暖手背著，看著臨摹靜物的魏舒。

伸出左手，＂鐺鐺鐺。＂魏舒手心多一把花生。

魏舒一笑，＂你是百寶箱吧，這東西都有。＂

＂嗯吶。我媽說花生補氣血，又養胃。上次國慶回家，拿了一大袋給我，讓我帶學校來吃。＂安小暖又吃了好幾顆，胃里饑餓感倒是少了一些。

＂那也挺好。＂生花生，水分多，也的確香。

大多數人堅持到12點就哈欠連天，陸陸續續的人開始收拾東西，回寢室睡覺。

＂我厲害了，這么晚還沒睡覺。＂王希哲打著哈欠，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我們也回去吧。＂沈嫻桐已經收拾好東西，眼巴巴望著安小暖。

＂好。很快的。＂安小暖動作迅速的收拾，洗完筆，把臟水都倒在陽臺水池里。

藝術樓樓下。

＂晚安。＂魏舒和她們打了招呼，半扶著王希哲回寢室。

＂啊，真的也太困了。＂回寢室的路上，沈嫻桐整個人都快扒在安小暖身上了，不停的打哈欠。

＂回去就睡吧。＂安小暖拉著昏昏欲睡的人，腳步加快。

平時每個人都還能聊幾句，但是現在人人都快速無比的洗漱，躺床上，一氣呵成，互相說了晚安就睡了。

一周后，每個人幾乎都適應了這個模式和作息時間。

色彩課上，楊老師在做寫生范畫，他對同學們講，＂每幅畫，首先要定點。定物體的最高和最低，最左和最右邊的范圍。＂楊老師手上跟著說的走。

＂再觀察要繪畫的物體，找好它們的基礎色調，確定整個畫面的色彩基調和打光位置。＂

＂最后畫完整個畫面后，仔細檢查，調整，整體對比起來刻畫細節。特別提醒，有些同學，一開始就喜歡選擇一個物體扣扣搜搜的，畫面不完整不說，整體還看著別扭。＂

說完，有些人就在偷笑，有人笑出了聲。

剛開始，同學們還很精神，一個小時之后，就陸續有人打起哈欠，還有人在老師看不到的地方正大光明睡著。

同學們的身體，跟著楊老師的聲音和動作而改變。

聲音一出，抖一抖身體，眼睛睜個一秒；老師眼神轉一圈，身體正定，眼睛瞪得溜圓，堅持一分鐘。

然后老師再說話，身體就抖一抖，眼皮干脆都不掀了。

＂你們看那個兄弟。＂王希哲對安小暖她們三人小聲說著。

順著視線望去，一個男生靠著黑板，張著嘴，已經睡著了。

此人睡功已修煉到登峰造極的地步，他等，自嘆不如，牛啊牛啊。

每個人其實都很困，只是一直在用各種方法堅持。因為這是他們的選擇，是他們要走的路。雖累，但是沒有放棄，都在這條道上，一點一點的前進。

楊老師做完范畫就讓他們自己動手，然后又離開畫室了。

楊老師回來，在講臺上放了一個小音箱，＂班長連藍牙放歌啊，聲音不要太大。你們安靜畫，有問題問我。＂

同學們歡呼，總算是有點樂子了，總比沒有的好啊。

畫室臨時班長開始放歌，一首《我的天空》，激昂的節奏，瞬間讓低沉的情緒上升到一個點。精神來了，神情專注，下筆就更快了。

過了一會兒切歌。

＂……太陽對我眨眼睛，鳥兒唱歌給我聽……＂前奏前的對白，讓安小暖停下筆，如此奇特又朗朗上口的旋律。

于是，有人問，＂鐘衍，你放的是啥子歌哦。＂

＂是啊，班長，怎么如此奇葩。有點意思?。?

＂……大王叫我來巡山，我把人間轉一轉。打起我的鼓，敲起我的鑼，生活充滿節奏感……＂

還別說，聽著歌，就畫的很有節奏。

感恩節那天，他們都送了老師禮物。師生都很開心，得到了短暫的歡愉和喘息。

楊老師禮物都抱不下了，把所有東西放在箱子里，＂同學們，謝謝你們的禮物。還有幾天，我們最后在堅持堅持，就是勝利了。你們聯考的成績，就是送給我們最好的禮物。＂

＂好的楊老師，沒問題。＂

＂要得嘛，楊老師。＂

＂楊老師，你且看，我們一定做好最后一次作業，交一份最完美的答卷。＂

＂……＂

12月5日、6日聯考，兩天時間。

4號下午，老師就帶著學生坐了兩個多小時的車，來到考點附近的酒店。不容易，提前幾個月訂的，因為酒店老板已經習慣這個時間段，所以對美術生都比較寬容。

夜間，老師在群里通知他們今天不要再畫畫了，去網上多看看以往三科的考試，和那些優秀作品。同時提醒他們三證和繪畫工具是否帶齊，互相檢查，如果有缺少的，告訴帶隊老師，他們會想辦法。最后是囑咐他們好好休息，祝愿明天考個好成績。

＂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夢。那里有酸甜苦辣咸，每個人或掉進泥潭，掙扎過，努力過，堅持過，放棄過；或躺在云朵里，灰暗過，光彩過，起伏過，沉穩過。大家相互看著彼此點點滴滴，伸手拉著每一個停步的人前行，那些苦與樂，如飲水，冷暖自知，真謂是自知其苦，也自得其樂啊。＂安小暖看完群消息，手機放在一邊，望著天花板發呆。

＂是啊，在這場夢里，我們迷茫，又隨時保持清醒。很堅強，又矛盾。＂沈嫻桐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看著窗外。

晚飯之后，安小暖她們洗漱完后，房門就被敲響。

魏舒和王希哲站在門外，手里一人拿著兩瓶易拉罐裝的檸檬朗姆風味酒。＂低度，喝幾口。＂舉起易拉罐，晃了下。

邀請他們進門，一股檸檬酒色就在房間里炸開。魏舒他們已經開過了，喝了一半，臨時興起的主意，來串門。

＂真有你們的。＂沈嫻桐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真好喝。

＂祝各位明天旗開得勝，心想事成。＂安小暖笑著舉起酒。

＂考試順利，一帆風順。＂王希哲也舉易拉罐。

＂心情放松，思緒活躍。＂魏舒往前一遞，平齊。

＂拋開煩惱，只爭朝夕。＂沈嫻桐舉起，幾人碰了下，大大喝了一口，就都笑著放下酒。

＂目標達成，我們走了，早點休息。＂魏舒看著時間，提醒著他們。

＂好，不要忘了設鬧鐘。＂安小暖也提醒道。魏舒他們揮手說了再見就回去了。

＂我們也睡吧，明天，是個好天氣。＂安小暖蓋了一角被子，＂晚安，室長。＂

＂晚安，暖暖。＂

第二天一早，不僅是好天氣，還是大太陽，7點鐘，太陽已經高高掛起。老師帶著學生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的路來到考場外，那里已經人山人海，每個人都背著畫袋。

等了幾分鐘，決定命運的第一道大門已經開啟，所有人像散落的星一樣，飛向了自己的考場和未來。

安小暖她們已經提前對過考場了，都在不同的地方，不得已分開。順著提示，邊走邊看邊問，開始了第一場素描考試。

略微擁擠但安靜的教室里，除了空調不斷的吹著，就只剩下紙筆摩擦的聲音。持續了3個小時，鈴一響，停筆，交卷，離開考場。

安小暖等人走的差不多問監考老師，＂老師，請問我可以把畫架放在這后邊嘛，每次來來回回的搬，也是很麻煩。＂

＂嗯，可以。但風險自己擔啊，這邊晚上不得鎖門，要是掉了，不見了，自己負責啊。＂安小暖連忙說謝謝。

其他人看她動作，聽見她們對話，做好標記，也把畫架放在了教室后邊或者兩側位置。有便宜不占，就是個傻der。

安小暖輕輕松松走出教室，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朝考點外走去，約定的地點那，他們已經在等了，安小暖小跑過去匯合。

＂看來我們想法一致啊。＂四個人背后都空蕩蕩的，除了有個人，就沒別的東西了。

＂走吧，去吃飯，老師發了定位。＂魏舒打開導航，看了一眼，又關了。他們過了個馬路，來到吃飯的地方，就是他們早上等開門的，旁邊的小巷子里。

好家伙，這么近。

走進去，已經有人在等了。這里很長，不止有他們學校的。繼續往里走，他們學校訂的位子真絕佳，就在人家廚房外面，那個乖乖耶。

魏舒他們找了個陰涼的位置，一一坐下。菜差不多都上完了，老師說，只要人坐滿一桌就可以動筷子了。他們看到人就吆喝，不一會就滿了。

呵，都是熟人啊，能不快嗎？

＂大魚大肉，學校終于舍得花錢了。＂王虎看著一桌子好菜，眼饞口渴。

＂我們自己的錢。＂199語氣淡淡的飄出這句話。

＂不管，吃就是了。＂蘇肖捻起一塊牛肉，就往嘴里塞。

＂多謝。我也不客氣了。＂成冪在謝什么。剛好一桌，可以早點吃飯嗎？

安小暖大部分的時候，都是食不言。聽著他們談話，偶爾插一兩句，就這樣，解決完這頓飯。

下午兩點才考速寫，時間還早，所以他們找了個茶樓休息。要來兩個包間，一間睡覺，一間打牌。

＂所以為什么你們在這里？＂安小暖看著本不該出現在這的魏舒和王希哲。

＂累了，需要休息。＂魏舒扶額。

很好，簡單明了。

＂沒心情。＂王希哲打哈欠。

可以，沒毛病。

行吧，安小暖沒法說，也不好趕人走。沈嫻桐沒說話是因為，地寬，隨便他們上竄下跳，只要不打擾到她就好。

包間里陷入沉寂，許久許久之后，不知時誰的手機鬧鈴響起，提前10分鐘醒了，都坐在位置上沒動，意識在發呆、迷糊中變清醒。

休息夠了，提前半個小時進考場，出發。

三個小時之后，魏舒一行人坐在了回酒店的小車上。在考場外打了個車，解放了雙腿，10多分鐘就到了酒店樓下。

電梯內分別，＂晚安，明天見。＂

＂晚安。＂

＂明天見。＂

＂嗯。拜。＂

再次來到考場外，沈嫻桐進考場前說了一句，＂這新顏料，太重了。200多塊的丙烯，關鍵是還得拿回去，又舍不得扔。造孽哦。＂

安小暖一笑，頗為無奈。＂反正到時候你又不會累著自己。＂

沈嫻桐點頭，然后各自進考場。

這次色彩考試，給的關鍵詞是，盆子，衣服，衣架，排水管，沒了。

安小暖心中有現成的模板，改了色彩基調和光源，添加了關鍵事物，邊想邊畫，行如流水，最后整體調整，刻畫，收工。然后去講臺上，拿著吹風，吹干作品，交卷，收拾東西，走人。

安小暖走出教室，外面的人也不少了，來來往往，有說有笑，無一不帶著放松，愜意。

真好，一段時間的辛苦，告一段落，只等開花、結果。

這次的東西更多，毫不意外，他們再次選擇打車回酒店，奈斯。

＂唔，太好了，可算是活過來了。哎呀，太不容易了。＂沈嫻桐一頭扎倒在床上，止不住的撲騰。

＂確實，這段集訓時間，全身細胞仿佛都在說在疲憊。好在我們堅持過來了。＂安小暖收拾著行李，＂你看還有什么落下的沒，我要扣行李箱了。＂沒有帶太多東西來，安小暖她們共用一個小的行李箱。

沈嫻桐掃了一遍，＂沒有了。哎呀，賢惠。＂沈嫻桐比了個大大的贊。

安小暖她們在房間里休息到差不多6點，楊老師群里通知說，東西收拾好了就去樓下集合，各班清點好人數，坐車回學校。

回程開啟，落日余暉中，那些短暫停留的地方，在視野中靜靜立在原地，無聲說離別。

看著考場一點點倒退，像是那些命里必過事物的快速退場，留給人們回憶的，只有那么一個點。

車子最后停在校門口，東西全部拿下來后暫時放在藝術樓，一群人又風風火火的去宜家餐館吃散伙飯。

這是值得紀念的艱苦奮斗的青春，是一場慶祝，也是一場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