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墳墓
- 山腰上
- 歐陽觀海
- 1440字
- 2021-10-28 20:11:32
爸媽也到處找偏方給二伯求了一些草藥,可他看起來一天不如一天,好像不久就要永別人世了。
二伯躺在床上微弱的呼吸著,他已經吃不下什么東西了,在床頭叫來我爸,要我爸把三伯叫回來。當我聽到二伯講時,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還帶有一點驚訝。二伯、三伯兩人從未過問過對方什么,而此時卻看得出這是二伯最大的期盼。三伯聽到訊息后連夜趕回到了家里,看到躺在床上的二伯,三伯流了眼淚,兩人也沒說什么諒解或是請求諒解的話,從二伯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絲內疚和欣慰。
二伯接下來的日子都由三伯照顧,但二伯看起來人命危淺,連上小便都是三伯扶著他,然后拿一個玻璃罐頭瓶子接著。
爸爸看到二伯的情況也給做了最壞的打算,就找來了木匠在大堂里做棺材,好像在跟二伯的死亡時間賽跑。
二伯在旁邊里屋也能聽到哐當哐當的斧頭削砍聲。等棺材做好了,爸爸給上了油漆,說這樣節省點,爸爸把大娘兒子欠的錢討了回來,還有一些數額較大的都要了回來,為二伯打理后事之用。
等棺材做好沒幾天,二伯便離開了人世。那是晚上九點多鐘,我上完晚自習,從三公里外的學校走回家,快看到家的時候,只看見屋前亮起了燈,屋里傳來二娘哇哇的哭聲,那一百多米的回家之路,每一步都走的如此艱難,我沒有哭,只是不敢去面對一個親人的死亡。
大伯給二伯洗好身子,剃了頭發。二伯去世時,家里也給正在上高三的二姐傳達了二伯的死訊,她也從學校請假回來了,本來不想告訴二姐,怕影響她的學習。看到躺在棺材里的二伯,她似乎要哭暈過去,而我不敢靠近棺材去看,直到封棺,也只是在經過時晃了一眼。
我做了一天一夜的孝子,也是二伯財產的繼承者,按道場法事的流程叩拜在大廳的靈堂前,時而由環境所帶來的一種悲傷感和止不住的淚水。二伯沒有照遺像,出柩入葬時,我只舉著一根竹條,上面插著幾片紙錢,那竹條像極了二伯耕田時抽打牛背的拿根。我走在送葬隊伍的最前面,由于不懂規則,我走的很快,把抬靈柩的八抬班和送柩隊伍落下了十幾米遠,在鞭炮轟鳴的山路上,八抬班的人哄笑的喊我不要走太急,大伯也在后面喊我,從他眼神里看起來有點責斥感,因為他也是做喪事道規的人。我的心里除了悲傷外,更感受到這種儀式的拘謹。
二伯入了土,帶著他一輩子的辛酸,塵封于這三方黃土之中。一場道場和一副棺材花光了他盡一生的血汗,只留下這頭水牛在牛欄里盼望著再一次被二伯牽起鼻子,再一次踏進水田里。
二伯的墳在山腰上,太陽一升起,便能撒到陽光。這一天,二伯不用再帶著柴刀,也不用再扛著鋤頭,那數之不盡的紙錢和一幢華麗堂皇的紙樓隨著大火的焚燒,完結了道場法事的最后一個流程,小輩的親人圍著紙樓爬行跪拜,一縷青煙騰空而上,帶著親人的悲痛和禱告,帶著這些無需人類證明的巨額財產,能讓二伯在那邊過得無憂無慮。
漸漸的,二伯的墳頭也和其他的墳一樣長滿了雜草。三伯會時不時去看望一下。那頭水牛不久后便住進了我們新建的牛欄里,沒住多久,爸媽就把水牛賣了,買了臺犁田機,因為水牛要天天放出去吃草,還要定期清理牛欄,根本管不過來,而犁田機,不用時堆放在某個地方就行了,還沒那么占地方呢,犁田效率也高。二伯去世后,三伯在外面打工一兩年就沒有再外出打工了。
現在極少有人會提及二伯的名字,只是清明時節,在墳山掃墓的人會相互辨認一下,時間化解了過往的悲傷和思念,時代在進步,每個人都在努力的生活,也不會再有一個像二伯這樣的人隨著時間死去,但山上的草和灌木長的到處都是,有些小路已經不能區別了,一些土地和田也荒廢在那里,每年秋冬的時候都會起山火,余燼過后,便再也看不到二伯堆放在山上的柴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