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火旺盛。

當(dāng)老人對著爐子里丟入第七只妖族幼獸的時候，他明顯的感受到了不同。

丹香溢出。

爐子內(nèi)傳來一聲清脆聲響，雖然很輕微，但在他聽來不亞于仙樂。

老人激動萬分的起身，走到爐子旁邊，眼神滿是喜色。

“成了？”

“要成了！”

他以為還要再等一段時間，沒想到差的也只是最后一點(diǎn)點(diǎn)，嘗試了這么多年，一次成功也無。

他曾經(jīng)懷抱著巨大的期望，卻收獲了無數(shù)的失望，現(xiàn)在終于能夠得償所愿。

只要有了這枚丹藥，只要有了它。

“我就能……”

東山老人頓了頓，他疑惑了一剎：“就能？”

但疑惑并未能夠維持太久，他察覺到了布下的陣法傳來波動，緊接著他就聽到了腳步聲。

老人看了眼丹爐，距離成丹還有最后一點(diǎn)點(diǎn)時間，他就像守著半輩子的藏寶庫，即將打開它，這時候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老人警惕十足的走出去，手里握著一把包裹著黃布的短杖。

庭院中，青衫的游方道人正打量著天色，態(tài)度怡然。

老人警惕之色更甚：“原來是第五先生，你不是說要走了嗎？”

游方道人回道：“本是打算走了，這次去而復(fù)返，自然有理由。”

“理由？”他摸了摸羊胡子：“敢問是？”

“你快成丹了吧。”第五掐著指節(jié)，一言道破。

“……”老人抬起短杖，手里捏住一把白色線團(tuán)。

“不必這般警惕，我不是來摘桃子的，生靈丹對你有用，可對我價值平平，你別忘了，這藥方可還是我給你的。”第五先生語氣從容。

“第五先生這話，小老頭可以信，只要您明日再來……”

“明日怕是等不起，擇日不如撞日，我挑著日子來恭喜你，你何必這么堤防我？”第五先生一只手背在身后：“我來找你，是為了完成你我之間的交易。”

他指向屋子的中堂：“既然你的生靈丹已經(jīng)練成了，那按照我們之間的合約，那副棺材和棺材里的東西，也自然該歸我了。”

老人一怔，表情幾番變化……他說：“你就這么急著要？”

“你有什么舍不得的？”青衫道士語氣緩慢而淡然：“難道一副棺材比你的生靈丹重要？”

“不不不！”東山老人立刻否認(rèn)，表情猙獰著：“沒什么比生靈丹更重要，我可用了足足十八年！”

“那便拿來吧，棺材給我，你繼續(xù)煉你的丹……”

東山老人左思右想，神情掙扎了幾分，他揣摩不出游方道士的話是真還是假，但成丹在即，把他打發(fā)走顯然更加重要。

“好，我把棺材給你。”他重重的點(diǎn)下頭，緊接著威嚇：“但你拿到了之后必須立刻離開！”

“自當(dāng)如此。”

老人打開了中堂，一具陰煞逼人的棺材放在中堂里。

他看著棺材，眼神里有幾分茫然，但他搖了搖頭，老朽的老人很快將視線又轉(zhuǎn)向了丹爐房。

丹香已經(jīng)從丹爐房里飄了出來，他能聞到那股縈繞的香氣，是生命的氣息。

生靈丹！

生靈丹比這棺材和死人重要多了，他要活著，再活很久！

對生的貪念和渴望，令他轉(zhuǎn)過身，給棺材綁上繩子，將繩子丟給了第五。

游方道士握住了繩索，揮手拋出一張符，符紙貼在了棺材上。

他不費(fèi)吹灰之力便提起了棺材。

“這樣，你我之間的交易就完成了，恭喜你煉成丹了……”

“快點(diǎn)走！”老人沒聽下去的心情，直接揮手驅(qū)趕。

第五先生失笑，他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這時，忽然間一股巨力襲來。

“哞——！”

一頭體型壯碩的黃牛撞向了兩人，老人急忙撲向一旁，卻沒想到這黃牛目標(biāo)不是他，而是第五先生和他手下的那口他幾乎不認(rèn)識的棺材。

黃牛一撞，游方道士轉(zhuǎn)了一圈，輕易閃過。

可他突然手頭一沉，棺材掉落在地，險些砸到他的雙腳，濺起一地塵土。

“好畜生……”第五先生瞇起眼睛：“不，是好劍術(shù)嗎？”

他貼上去的那張符被黃牛的角給割破了，是提前計算好的，眼力和執(zhí)行力都一流。

他也輕易看穿了這黃牛的身份是什么，造畜之術(shù)對于懂的人而言，不難識破這層皮。

“哞！”黃牛怒吼，發(fā)出的卻不是人類的聲音，即便吳起在怒罵狂罵，旁人也聽不懂。

老者更是覺得莫名其妙，既然這人還保留了氣力，怎么不想著逃走，反而這時候撞出來？

第五先生卻仿佛聽懂了黃牛想說什么，他淡淡道：“無謂的掙扎。”

黃牛再度沖向游方道士，但這次剛剛奔出三五步，它的雙腳就被繩索纏繞住，栽到在庭院的泥地上。

“造畜術(shù)的精妙就在于，它能讓想說話的人閉嘴，能讓武夫變的無用武之地。”游方道士拂去棺材上的泥土灰塵：“你這么拼命，所為何事？”

他盯著黃牛的眼睛看了一會兒，輕輕地‘哦’了聲。

“原來如此……你以為這是在養(yǎng)尸？”

“確然，這風(fēng)水白虎煞和三陰聚煞陣是我親手落下。”

“以你們看來，必是養(yǎng)尸之術(shù)，這棺材里的要么是飛僵，要么是僵王，放出去就是一方天災(zāi)。”

游方道士失笑：“學(xué)宮的學(xué)子啊，眼力是不錯，可惜經(jīng)驗(yàn)差了些，你以為頂開這口棺材，就能放出僵尸，壞我大事？有勇氣，就是和歷代祭酒相比，多了些愚蠢。”

他不理會滿目憤怒的黃牛，自言自語道：“可惜我沒帶第二張符……嗯，該怎么辦呢？”

東山老人看著這幕，他楞了很久，這時，突然聽到丹爐傳來聲響。

他大喊一聲：“生靈丹！”

立刻連滾帶爬的爬起身，顧不得一身灰塵，沖向了丹爐房，外面發(fā)生的一切，他都不再關(guān)心。

“生靈丹，我的生靈丹！”

他幾欲癲狂，沖向了丹爐，夢寐以求的丹藥就在眼前，他迫不及待，急不可待，又小心翼翼的打開了丹爐。

解除上面的機(jī)擴(kuò)，一股熱浪迎面而來，他深吸一口氣，卻難以平復(fù)內(nèi)心灼熱的火焰和狂喜，迎著熱浪睜大眼睛，看向丹爐的中央，滿溢而出的丹香的來源。

那純白色。

他伸出手，如同夢中上九天摘取星辰般，將白玉藥丸握在掌心。

“生靈丹，哈哈哈哈，我終于，終于……”

他大笑著，笑出了眼淚，夢想一朝實(shí)現(xiàn)，如何能不喜悅，如何能不暢快大笑。

“終于能夠……”

……能夠，什么？

他愣住了，在滿心欲望達(dá)成的瞬間，夢想成真的那一刻，伴隨著狂喜之后襲來的，是一陣陣強(qiáng)烈的惡寒。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己好像是忘記了什么。

忘記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他低頭看著手里的丹藥……生靈丹，這是生靈丹，他終于得到了，但為什么呢，這份喜悅這么空虛？

老人跪倒在地上，視線逐漸渙散，陷入恍惚和迷茫，他的手指驀然開始顫抖，說不出的恐懼感溢出。

老人捂著腦袋，額頭上有一枚漆黑棋子般的虛影正在破碎，當(dāng)它浮現(xiàn)出裂痕時，他艱難的擠出話語。

“不對……不對！”

……

“你應(yīng)該知道吧？”

青衫道士鞭打著黃牛，語氣戲謔。

“傳聞其實(shí)是假的。”

“所謂的生靈丹啊……不能增長壽命。”

第五先生嗓音輕柔，聽不出半點(diǎn)溫度。

“它的真正用途，是給活死人續(xù)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