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平時一樣,戴安娜在另一張紙上寫下一些詞藻華麗的附言。她寫道:我格外青睞這個部分“(安魂曲的第五部分)你們現在也是憂愁。”在合唱那個部分的后面。前一個部分是合唱。“你的住所是那么可愛,”或者確切來這部分出自于第八十四篇,萬軍之耶和華阿,你的居所何等可愛。對,后面應該女高音來唱:“你們現在也是憂愁”,用英文唱歌詞是:“而且,現在誰正在悲傷,但是我會再次見到你,你的內心會感到喜悅,而且你的這種喜悅沒人能搶走。”這是選自于新約圣約翰第十六章二十二節,這個聲音隨著音樂的節奏越發激昂。
這樣真好!我死后,我希望這個還可以演奏,我希望我死后在我的葬禮上演奏。你知道嗎,我希望無論我去了哪里,女高音的天籟之音都能伴我而去。我希望這美妙的天籟之音流連于樹間,跳動在搖晃的葉子間,一個動人的音符時而跳到陽光灑滿的樹頂上,時而落到地面上。這聲音是那樣宛轉悠揚、悅耳動聽。在我回家的路上,這樣的音樂就在樹間環繞,就好像從天上那鑲著金邊的云朵傳來。我側耳傾聽,以為是云朵發出的聲音。
皮博迪柔軟的內心被深深地觸動。戴安娜信文筆真是妙筆如花,多蘿西這樣一位不值一提的小人物竟然能了解到著名小說家戴安娜那些私密的細節。皮博迪知道,現在已然到了五月,如果翹首以盼的大雨能如期而降,那播種的季節也就來臨了。可想而知,那時的戴安娜就會騎著馬去圍場播種。也許,戴安娜會借助一些先進的機器自己完成。
夜晚對皮博迪而言完成成為了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魔力四射、魅力無限。她現在為夜晚而活,一個個夜晚她都是靠讀小說家的信,給小說家寫回信而度過的。
媽媽對所有事情苛刻的要求都已無關緊要,從窄小樓梯傳來暴躁的責罵聲也打消不了她那份快樂的期待。
“多蒂!多蒂!布魯爾太太,你們能聽到我嗎?布魯爾太太喜歡午餐的時候吃鳳尾魚,鳳尾魚,多蒂!多蒂!明天,吃鳳尾魚!布魯爾!”
“知道了,媽媽!鳳尾魚。”
“多蒂!多蒂!你還沒有清理鋼琴,我沒有聽到你清理鋼琴的聲音。多蒂!鋼琴!多蒂!”
“知道了!媽媽!我現在已經到客廳了,就在鋼琴邊上了,媽媽!”
對于土地而言,圍場作為一個充滿驚奇的詞甚是美妙。戴安娜的圍場,有著干凈分明的巧克力色田壟,一直一直向地平線那么遠的地方延伸。戴安娜有一次在信中寫道,一場夜雨過后,皴裂干燥的土地轉眼間變成了綠洲。翠綠的薄霧彌漫在棕色的大地之上,皮博迪努力想象著那樣的畫面。
每到周五晚上就意味皮博迪可以晚些回家照顧媽媽,她會去新光酒吧狂野西部牧場包房和豐澤公司的同事們喝上一杯。她像特拉斯科特一樣,買了一雙像槍一樣顏色的連褲襪,但也并不是和槍的顏色一模一樣,畢竟沒法模仿的那么像。她選了一條“鋼色”的褲襪,不管坐著還是站著的時候,她盡量讓雙腿向外撇,這樣就更顯得像特拉斯科特的雙腿那樣修長而骨干。這雙剛色的褲襪在新光的燈光下熠熠生輝。皮博迪點了一杯白蘭地。過后,在女盥洗室的鏡子前,皮博迪透過她那副圓框眼鏡,一眨一眨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頓感自己笑靨如花。
回到家后,她在那張廉價而又破舊的梳妝臺前坐下,打開讀戴安娜新近寄來的信。她一字一句細細咀嚼品讀,然后提筆給戴安娜回信。期待來信和回信成為皮博迪生平以來最大的快樂。
她想,如果她嘗試一下,就可能聽到女高音那天籟之音,宛轉悠揚、悅耳動聽,在公園大樹的上空環繞、回蕩。這讓她很容易地回想起穿過公園去散步的情景。在公園散步并沒有耽誤去車站的太多時間。午餐時間,她可以去倫敦的公園里逛一逛。
了從信中了解到不久之后,桑恩小姐,E小姐和格溫達會來倫敦,這消息令皮博迪興奮不已,她知道,也許自己會見到她們,也可能因為某些偶然的機會,散步時會與她們在某個大公園里不期而遇。
她很渴望在明晚回信的時候加更多的內容。寫完回信,她會躺在床上,開著窗,郊區的小花園在仲夏之夜散發著迷人的香氣。皮博迪開始幻想,在這樣漆黑的夜里,如果皮博迪在戴安娜的身邊,她一定會把自己融入懷中。但是,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先把信讀完吧。8-29
在維也納到巴黎之間的某個地方,E去了一個車站的公共廁所,所以又掉了隊。小說家的信中直接就開門見山說起來《馬背上的天使》,沒有任何的問候或者一些個人的言論。
“你覺得我有時間去用一下洗手間嗎?”E問桑恩。
“嗯,當然。E,當然了,你可以去的,但是別一去不復返就行。”桑恩注意到守衛啪地把過道的門關了。她們身邊的人群開始急哄哄的四散,她知道E還是沒有要出來的意思。桑恩耳畔回響汽笛,眼簾浮現搖旗,焦急卻無奈。
偌大的車站,不停地接待著來來往往的火車,準備著它們的到站、離開。車站里回響著多種語言的到站、離站信息。大鐘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正在依依不舍地話著離別。
“這下可糟糕了。”斯諾頓輕聲呢喃說,“E錯過了火車。”
對面的格溫達,臉上蕩漾著燦爛的微笑。
“你還在一直寫日記嗎?”桑恩邊問邊回了格溫達一個微笑。“你要記下那些印象深刻的著名指環。讓我想想。”桑恩仔細端詳了一下格溫達的臉。“你還能記起所有指環的名字嗎?”桑恩很享受火車鐵軌發出的轟鳴聲。
“結婚戒指。”格溫達說完,兩人都笑了。
“等我們抵達倫敦后,”桑恩臉上重新浮起嚴肅的神情,“你一定要把你冒險的事情寫下來。”
“我會的,”格溫達說。
由于E耽誤了火車,她逾期一天才獨自來到倫敦。斯諾頓小姐的假期結束了,回醫院上班了。
她們住在一家死氣沉沉的酒店,位置也不怎么好,離市中心很遠。也不是在倫敦的中心位置。桑恩覺得住這樣的酒店可以節省開銷,出來旅行的一切費用都是她在負擔,這樣做她內心就不會有那么多的不安。而且這里還在王爾德的發源地,在一個很漂亮的戲院會舉行一系列的音樂會表演,到中場休息時間,還會有女服務員會端上下午茶,小小的銀茶壺,瓷茶杯,幾片深色的水果蛋糕,這里的女服務員個個平衡感都很棒,穿著緊身的黑色連衣裙,上面沁著些汗漬。格溫達也覺得這些女服務員穿的服裝很是有意思,尤其是系著沒什什么用的小白圍裙,頭頂上帶著的帽子,帽子上還系著黑色的絲帶,她們戴著很低都遮住了前額。她們的穿著就像是從戲劇里走出來的人物,屬于另外的一個世界。桑恩解釋說,她們也是復古的一個部分。
她們第二次來這兒品嘗下午茶,這次是坐在一個屁股會深陷下去的扶手椅上,看著訓練有素的女服務員們來來回回地炫耀著自己,她們穿著上等羊毛做成的服裝,準備過冬了。
“冬天的羊毛衣服!”E也成為了演出的忠實粉絲,“現在還沒到五月呢”。
這些女孩子們期待秋天獨有的黃褐色,她們一起向前走了三步,然后在原地轉了個圈,岔開雙腿抖了抖穿著的短裙,然后把斗篷脫下來,將手中的絲巾甩了一圈,就好像馬上要對這些迷醉的觀眾投懷送抱,卻一下子退出了舞臺,下一組裝扮迥異的女子們上臺。
“孩子們很喜歡他,”桑恩臉上洋溢著一種時髦的氣息,熱茶杯向前傾著。桑恩想格溫達描述著瓦格納的外形,“格溫達,我么可以買一張印著巴赫照片的明信片貼在你的剪貼簿上,你可以在旁邊空白的地方配一段描述。他喜歡濃烈的色彩,”桑恩繼續道,“喜歡享受錦衣玉食,,欣賞珍奇的家具畫作。”他自己把握地很好。”桑恩直了直后背不至于整個人都陷入這個軟乎乎大扶手椅中。“他思想前衛,品味高雅,”桑恩笑著說,這個話題讓她激情洋溢,她喜歡和格溫達談論這個話題。“瓦格納,中等身材,”桑恩繼續說,“但是他的偉大讓他的身材也顯得格外高達。他做事情雷厲風行,說話的語速也很快。我曾在某本書上度過關于他衣著的描述,他外面穿著一件深綠色的鹿皮大衣,一件天鵝絨的馬夾---整個人都洋溢著一股浪漫的氣息---絲綢的圍巾,一頂氈帽和。。。”
“啊!”E說道,“那個人是不是黛比·弗洛姆。”
“哪里?親愛的,”桑恩已經習慣了E的近視眼總認錯人。
“就在那邊,像我們一樣看模特表演呢。”
“和我們一樣”桑恩糾正E說話的語法錯誤,然后抬起頭,瞇起眼睛向E指的那邊的小圓桌和扶手椅看去。
“和黛比一起的那個男人,他看起來年齡挺大的,就像是黛比父親的年齡了,。”E實在是聽夠了桑恩一直滔滔不絕的瓦格納,也厭煩格溫達,所以很希望能有什么可以打斷她倆。
“喔,是的,那確實是黛比的父親,”桑恩注意到格溫達一直蒼白臉色開始泛起一抹粉紅。
“你想過去和黛比講話嗎?”桑恩仿佛看到了讓這倆個女孩子建立一段友誼的希望。格溫達準備從她的手扶椅里起身,她慢條斯理,很是羞怯。而對面的黛比卻一下子飛奔來到她們身邊,她那雙亮晶晶水汪汪的雙眸透過劉海大量著周圍。她腳上穿著的那雙意大利涼鞋一看就價格不菲。桑恩不自覺地注意到黛比的腳趾甲上涂著鮮紅鮮紅的指甲油。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去責備這個女孩腳趾甲的顏色是那么粗俗。
“啊,”黛比從不在任何人面前怯場,“你們是從哪兒來的倫敦?真是把我驚呆了。遇見你們實在是太好了!你們住在哪里呢?”
桑恩幾乎都沒有機會插句話。
“下午好,”弗洛姆先生也過來站在了她們椅邊,“下午好,女士們!”他用他那英格蘭北部的口音禮貌地問候,而且,他又換了副新的行頭。他穿著一件卷卷的棕色和淺黃褐色相見的羊毛夾克,下身穿著一件柔軟的,深棕色的羊皮褲子。桑恩記得這位弗洛姆先生個頭很矮,非常疼愛她的獨生女兒--黛比·弗洛姆,這些印象讓這位男士顯得稍微高大了,不像那么愛笑。盡管他的脖子圓圓的很有肉感,但是他的鼻子卻很有型,桑恩發現自己腦子里想的那個老套的詞‘有型’,有點貶義,但是在這里卻是恰好不過了。
“女士們不知你們覺得這個躺椅是否舒服。”弗洛姆說這句話的時候,正好一場表演落下帷幕,全場觀眾驚奇而愉快地拍手叫好。“”如果格溫達小姐剛剛和我們黛比在一起就好了。她剛剛去試了條裙子,可是猶猶豫豫拿不定主意,我告訴她只要她想要我就會買給她。如果格溫達小姐愿意和我們一起去的話,不會太久的,半個小時以內,她去看了三次她都沒做出決定,她就像個成年女人一樣,多變!她第二次那個想法就像來自于女性可以創造奇跡的思想。”弗洛姆先生說完沖目瞪口呆的桑恩眨了眨眼睛。
“當然?”桑恩小心地掩飾著內心的驚訝以免表現出來,“我們在這把躺椅上坐的很舒服,我們可以在這兒等你們回來。你是想帶著格溫達一起去?”
E在她的椅子里打著盹。桑恩腦海里編織著各種事情發生的可能性。想象弗洛姆先生一改往日的風格,幸福地向她投懷送抱。或許這幾天在倫敦格共同相處,溫達和黛比之間會建立起一段身后的有意。桑恩臉上洋溢著笑容,躺在這個深深地大圓椅子上,深感滿足和奢華。她的眼里閃爍著光芒,現在曼納斯開的那張空頭支票的憂愁也開始煙消云散了。總會有解決辦法的,桑恩自己在心里分析了一下,然后點了點頭。參觀拜羅伊特是個不錯的想法,也很現實,而且這兩個女孩也一定喜歡。她現在可以馬上著手準備明年出去旅行的事情了。
“你有沒有做錯什么事?格溫達?”桑恩來到格溫達的房間。過會兒她們準備一起去弗洛姆先生的酒店,與弗洛姆先生還有黛比共進晚餐,但是E磨磨蹭蹭的還沒有準備好。她們動身準備離開百貨商場時,弗洛姆先生告訴桑恩,他的小姨子--維奧萊特在他的酒店擔任經理,并讓她派人來接桑恩她們。
“不用麻煩了,但是還是非常感謝。”桑恩笑著說,“路程也不遠,走著就可以過去的,我們也很喜歡散步。
“我們酒店的烹飪技術在全倫敦都是首屈一指的,”弗洛姆向潛在客人保證說,“你們可以搬到這兒來住,這邊位置也好,而且來這兒就像回自己家一樣自在。”弗洛姆告訴她們每次他到英格蘭去布拉德福德北部看望他媽媽時,總是住在這兒。
“就是黛比的奶奶,人特別好。我們準備回澳大利亞之前的一兩天會過去看看。”弗洛姆又加了一句,“那邊還有我的生意。”
桑恩已經做好了接受了弗洛姆先生的邀請的準備,這樣的邀請還是讓她受寵若驚。有點失望的是,她們很快就得與黛比和弗洛姆先生分開。會議、讓她開心的邀請,還有其他一些事情,讓這一整天都充滿著驚喜和歡樂。
“你有沒有做錯什么事?格溫達?”桑恩溫柔地又問了一遍。她的情緒中夾雜著一種莫名的生氣還有驚訝。她小心翼翼地隱藏起這種怒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而又好聽。
“你選擇禮物的時候,有沒有犯什么錯誤呢?犯了錯誤后,不喜歡和弗洛姆先生說你做錯了。我確定有些事情是可以改變的。”
“哦,不是這樣的,桑恩小姐,一切都非常好。那個禮物是我想要的。確實是,我自己挑的。我想留著它。求您了!”
“你是認真的嗎?格溫達?”桑恩板著臉,神情非常嚴厲。“我的意思是,他給你買了一件新裙子。你已經選了一件裙子了。他說他很喜歡購物。他還說了你幫黛比出了注意,做了決定。他想給你送你一些東西,一些很好的東西。所有這些都是他挑的。他是這么和我說的。”
“桑恩小姐,是黛比自己拿主意做的決定。我什么也沒做。她已經自己做好決定了。”這次小小的外出購物,弗洛姆先生送給格溫達的禮物擺擺在床上。不知道為什么,桑恩真是不想多看一眼。
“我真的很想要這個。桑恩小姐,我真的很想要。你不會介意吧?”
“不,當然不會,格溫達。你知道的,我從來都不介意。”桑恩又回到溫柔的一面。她知道這回必須要小心地看著格溫達了,她知道格溫達越來越脆弱了,“好,你最好把它包起來,太占地方了。這種東西一般都很占地方。”桑恩尷尬地笑了笑,格溫達慢慢吞吞地把她精心挑選的這件特別的禮物整理好收了起來。
“我今天特別高興!”弗洛姆先生很喜歡他的晚餐。維奧萊特·弗洛姆很高興地和桑恩小姐,E小姐和格溫達小姐打了招呼。餐桌上鋪著白色的桌布,旁邊的飄窗上擺著醬油瓶和各種各樣的調味瓶。
弗洛姆先生、黛比和桑恩她們幾個人是酒店里唯一喝下午茶的客人。她們單獨在一間餐廳里,這里的風景獨好,可以看到城市后街的一切。這個夜晚這家酒店里唯一喝下午茶的客人。他們在一件單獨的房間的用餐,在這個房間,他們可以看到這個城市后街一些斷斷續續發生的活動。這個夜晚是那樣明亮而又溫暖。
“她真是個可愛的小姑娘。”弗洛姆稱贊這格溫達,正好當時維奧萊特叫格溫達和黛比一同去餐具柜去取小玻璃盤子來盛甜甜的奶油蛋羹,上面撒著各種顏色的椰蓉,還點綴著紅色和綠色的糖衣櫻桃。“這個小姑娘可真是漂亮!真是個天真的女孩!”他用一種贊同的口吻說道。
“是的,”桑恩喃喃地回答,她的思緒已經漂到了別的地方。弗洛姆先生看了一眼E,讓E嚇了一跳。他讓他的小姨子給自己倒了一杯白蘭地,但他突然發現自己剛端起來那杯是E的。
皮博迪想,這些事絕對是交叉一樣的存在于同一個空間和時間,就像自己,像一個而為的生物一樣,只能對著信件注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