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只能守在那里不斷地勸說,這樣的情景幾乎每天都會上演。生老病死對于這些人來說,早就司空見慣了。
正檢查著病號的林若雅,忽然被機器上發出的嘟嘟聲給吸引過去,抬頭一看,病人的生命體征正在下降。
不待她說話,就聽到主任醫師沙啞的喊聲,“快,上呼吸機,靜脈注射強心劑!”
手術室里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即使這個病人已經不行了。
醫生的力量還是有限的,林若雅只覺得渾身冰涼發抖,一雙靈動的大眼此時也黯淡無光。
她望著面前那張變得慘白的面容,蒙在口罩后頭的嘴角扯了扯,扯出一抹苦笑來:人的生命真是脆弱啊。
“通知病人家屬吧。”主任醫師的聲音異常地沙啞,喉嚨好似被滾水燙過一樣。
林若雅出了手術室,還未換下手術服,就被病人的家屬給圍住了。
“醫生醫生,我爸怎么樣了?”耳邊是亂糟糟的聲音,七嘴八舌地聒噪地她眼前金星直冒。
雖然很疲憊,雖然很難過,可是她還得強顏應對,因為這是身為醫生的職責!
“對不起,我們盡力了……”眼圈一紅,林若雅輕輕地吐出這句話。
她也不想啊,望著面前被驚得呆了一呆,接著就痛苦哀嚎的病人家屬,她只覺得內心愧疚得難安。
“什么?你說我爸他……”病人的兒子一把揪住了林若雅的衣領,讓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往前傾了傾。
“是的,我們,無能為力……”即使十分不情愿說出這句話來,她還是不得不面對事實。
醫生也不是天神啊,也有束手無策的時候。
她想要和他們解釋什么,可是下一刻,她就覺得心口那兒像是被冰涼的東西給扎了一下,旋即,一陣刺痛傳來,讓她忍不住身子軟倒在地上。
晨曦微露的早晨,空氣清冽而又芬芳。沉寂了一夜的樹林里,又活躍了起來,晨起的鳥兒啁啾著飛來飛去,林間的小動物也到處亂竄,一派生機盎然。
不遠處的一戶青磚白墻的人家,大門吱呀一聲就推開了,走出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來。她身量纖細苗條,婀娜多姿,頭上頂著一塊藍印花的帕子,遮住了大半個臉。
身上穿著一領月白粗布滾邊的右衽衫子,一條青布褲子的膝蓋上還打著兩個補丁,正背著一個柳條筐子走了出來,朝村頭走去。
村頭已經站著一個和她年歲相仿的小姑娘,挎著一個竹籃,上面搭著一塊泛黃的粗布,不知道里頭盛著什么東西。
見到那姑娘走來,她頓時歡欣雀躍起來,招著手笑,“若雅姐,你怎么才來?急死我了。”
古若雅就笑笑,“真是個急性子,左右都這個時候。”
“那我們快走吧,晚了人都散了,東西就賣不出去了。”那姑娘親熱地挽著古若雅的胳膊,兩個人說說笑笑地離開了村子。
兩個人步行走了二十多里路才趕到城里,此時已是烈日當空,正當午時。
古若雅只走得滿身大汗,后背上的衣服黏膩膩地粘在身上,好像有一個毛毛蟲在爬一樣難受。
可是為了那幾個銅板,她必須得把這滿滿一背篼的藥材背到廣元堂去賣了,上次那伙計可是說了,只要她有藥材,有多少收多少呢。
為了這句話,她可是高興了三天三夜都沒睡好覺。
這就是錢啊,是她們一家活命的東西!
用袖子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她艱難地轉過身對那姑娘說道,“二妮,你去西市吧,把雞蛋賣了,我們在頤和酒樓下匯合!”
這是老規矩,二妮點點頭,就挎著籃子朝西邊去了。古若雅托了托身上沉重的背篼,也邁開步子朝東邊的廣元堂走去。
廣元堂的小伙計二順子正拿著一柄雞毛撣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撣著柜臺上的浮灰。靠西墻坐著一個年逾花甲的坐堂大夫,頭一點一點地昏昏欲睡。除了他們倆,并沒有一個抓藥的人。
古若雅站在門口,深吸了一口氣,同時只覺得一股憂慮悄悄地漫上心頭。看這樣子,這廣元堂的生意并不是多好啊。
聽見動靜,二順子和那老大夫都驚喜地抬起頭,當看到是她的時候,兩人臉上都是滿滿的失落。
古若雅哪能看不出來,只好沖著他們笑了笑,就把身上的背篼卸下來。
二順子無精打采地走出柜臺,招呼著,“姐兒過來了。”一邊就把背篼里的藥材一樣一樣地拿出來細細地看著。
那些藥材被分門別類地放在一個一個干凈的小布口袋里,不管是塊莖還是枝葉,每一樣都干干凈凈,炮制地精細無比。
小伙計抓了一把看過了,臉上流露出贊賞,“沒想到姐兒這么小的年紀,對藥材這么精通。”
古若雅只是抿嘴兒一笑,并未答話。
不是她矜持也不是她倨傲,她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可是出身于中醫世家的外科大夫,這些東西從小就耳濡目染,能不熟悉嗎?
見二順子檢驗完了,古若雅自信滿滿地問道,“小哥,這藥材怎么樣?”
其實不用二順子說,她也對自己的本事放心。
二順子笑道,“姐兒這藥材自是不必說了,只不過……”
還未等他說完,古若雅的心就咯噔一響,怎么?莫非今兒不想收了?
卻聽二順子撮著下巴沉吟道,“你也看到我們鋪子里的情況了,掌柜的說了,這個月一點兒進項都沒有,再這么下去就該關門了。”
古若雅失望之極,強笑道,“怎么會?掌柜的人那么好!”
看著伙計為難的表情,古若雅只覺得腦子一陣陣的暈眩,難道她又要回到以前、過著那種吃了上頓沒了下頓的日子了嗎?好不容易憑著自己的手藝,她多么期盼自己能闖出一條路來!
正胡思亂想著,就聽二順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上次的話掌柜的也覺得怪不好意思的,本來說好了,姐兒的藥材有多少就收多少的,沒想到這就要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