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一刀下去,頓時那烏紫的血水就順著刀子柄留下來,而且還絲毫沒有停留的樣子。
萬一,這人流血過多而亡怎么辦?
她不由后悔剛才不該當著泰王的面喊出若雅姐懂醫術的話來。
若雅姐平日里都是給村子里的畜生治病,就算是給人也看過,不過都是用的針灸,配點兒草藥喝了了事。
難道這外來的就把他給當成畜生了不成?人家可是正兒八百的官身啊,要是有個什么意外……
天,她都不敢想象下去。他們村子會不會被泰王給屠了啊?
她不由捂著臉,不敢看下去。
若雅一手穩穩地握著刀柄,慢慢地沿著自己畫好的圈兒切割著傷口。果然不出她所料,里頭都是膿塊。
皮膚一被切開,明顯地就聞到一股腥臭味,就像是死魚爛蝦一樣難聞。
看樣子刑天這傷口已經拖延了不短的日子了,不然不會這樣!
污血越來越多,膿水越來越腥,面前的紗布早就被用完了。她習慣性地朝后伸著手,“紗布!”
二妮早就嚇愣了,她說的什么,她壓根兒聽不見。
而那老大夫已經退到門口,抱著冷眼旁觀的態度!
只有上官玉成,似乎對這樣的救治方法感到很有興趣,站在一邊兒饒有興致地看著。
此時聽見她的話,見其他的兩個人都沒有動作,只好拿了一塊干凈的紗布遞過去。
溫熱的大手觸到了一只柔嫩的白玉般的小手,頓時如同火燒一般,讓他訕訕地收回了手。
而若雅渾然未覺,低下頭繼續處理著傷口,用紗布蘸了藥汁不停地往外把污血和膿塊弄出來。
直到大腿里頭不再硬邦邦的,若雅才停下來,讓二妮換過干凈的藥汁,又把里頭的肉翻出來一點點清洗著。
屋子里腥臭味、藥味兒,熏得人作勢欲嘔。那老大夫更是受不住,趴在門框上“嗷嗷”地要吐。
二妮也早就撐不住,趁著端藥的功夫,已經不知道吐過幾次了。
只有上官玉成,見慣了戰場上的腥風血雨,看著這一幕,只覺得平常得很。
他見若雅低著頭一個勁兒地擺弄著刑天的大腿,不由也蹲下去,在她旁邊小聲問:“為何要把里頭的東西弄出來呢?”
若雅見傷口清理地差不多了,才喘過一口氣兒來,道:“這里頭的肉都腐爛了,若是不清理干凈,以后還會讓這條腿作廢!”
這么嚴重!
上官玉成不由暗暗咂舌,這么說來,隨軍醫官的處置辦法是錯誤的了?
他不由瞥了一眼面色難看、正扶著門框而站的老大夫,心里頭一次有了一絲不屑。
清創完畢后,就是縫合傷口了。
若雅又把手洗了一遍,擦干凈了,戴上自己以前做的白色的布手套,紉好了針線,坐在那兒就像是繡花一樣縫起來。
上官玉成心里好奇地要命,又見那針和平常的繡花針似乎不一樣,看她兩手翻飛,相當嫻熟的樣子,看樣子,已經做過好多例了。
口子并不是很大,一刻鐘的功夫就縫好了,若雅用小剪刀剪斷了線,收拾了一下。
上官玉成見那傷口縫得整整齊齊,不由就伸手想去戳一戳,真沒想到,刑天這家伙的腿竟然被人當成布給縫起來了,他醒來后還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呢!
誰知道指頭還未碰到那兒,就被若雅一聲斷喝:“別碰,你的手臟!”
上官玉成從小長了這么大,還未被人說過手臟呢。他不由瞪大了兩眼,這手,剛才不已經洗過嗎?
若雅見他有點兒尷尬,這才想起來人家還是個王爺呢,這么生硬地拒絕了他,他心里肯定會記恨。
忙又解釋道:“手雖然洗干凈了,可上面很多的病菌沒有殺死,容易引起傷口感染的。”
什么什么?病菌?感染?
這可真是聽所未聽聞所未聞哪!
骨子里的矜持與驕傲,讓上官玉成問不出口,只好眼睜睜地看著若雅收拾了東西進了內室。
過了一會兒,她又出來囑咐上官玉成:“這個人基本上沒有大礙了,只要每日里勤著消毒,再有十來天,就能下地行走了。”
消毒?
又是一個新詞!
“怎么消毒?”上官玉成只好問道。
“哦。”若雅不好意思地笑笑,這古人聽不懂什么是消毒,她只好耐下心來解釋,“就是用這幾種藥草熬了濃汁每日分三次擦擦就成了。飲食上清淡點兒,不能飲酒……”
又回身寫了一個方兒交給老大夫,細細地叮嚀了一番。
已經是夕陽西下了,大軍的行軍路線早就算好了的,耽擱了這么久,上官玉成雖然讓人到宮里稟告,這會子也不能停留了。沒有再多問,就讓人把刑天給抬走了。
直到滿院子的人都走光了,二妮才從鍋屋里出來,臉色還是蒼白地嚇人。
她神叨叨地在若雅耳邊道:“若雅姐,你,你怎么敢看男人的身子?”
古若雅聽了不由一愣,旋即才明白過來二妮指的是什么,她不由哂笑,“這有什么?在我眼里他只是個病人,而不是男人!”
二妮卻一頭霧水,他明明是個男人啊,在若雅姐眼里怎么就不是男人了呢?
把用過的剪刀、小刀等器械都放在鍋里大火煮沸了,用過的紗布也不舍得扔掉,依然拿來煮過了曬上,若雅這才來到院子里伸了伸懶腰,只覺得一天下來累得腰酸背疼的。
酷暑的天兒,一絲風兒都沒有,雖然夕陽西下,但是也不覺涼意。
同陳媽熬了藥和粥兒給娘親林氏先吃了,她方才同陳媽兩個一左一右地坐在堂屋里那張黑漆嵌蚌的舊八仙桌邊,就著點兒腌菜,每人吃了一個雜合面的窩窩頭。
如今家里日益拮據,要不是平日里東鄰西舍的送點兒吃食,一家人怕是要把牙給掛起來了。
城里丞相府先前還每月能送點兒銀錢米面的,如今連著大半年了,一個銅板兒都不見,若是不想想法子,怕是過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