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山的密林中，詭異的叫聲再次傳出。

腐化的胸腔，隨著氣流的震動發出不似人類的低沉吼聲。

聲音不斷傳來，一只只手從地底伸出，爬出來的活死人正朝著江舟聚攏。

江舟的身子慢了一些，劍尖離黑鴉只有數寸，劃過了空氣。

江舟低頭一看，原來是左腳上被一只慘白的手牢牢抓住。

不能放過黑衣人，現在不追擊，等他恢復過來就再也沒機會了。

利用黑鴉低估自己的機會，成功卸去了他的利刃，但是這樣的取巧的機會只有一次，錯過了，就再沒有取勝的機會。

江舟腳上用力，猛地一蹬，把地下的抓著自己的活死人整個拖了出來。

即使一只腳拖著一個人的重量，江舟的速度也沒比之前慢多少。

只是已經回過神的黑鴉躲閃的也極快，即使右臂的流血還未完全止住。

幾個來回間，江舟發現他們的周圍已經圍滿了活死人。

這些村民的遺骸，并不怕死，一個個沖上來替黑鴉擋劍。即使削掉腦袋也不能停止他們的行動，必須攔腰斬斷才能暫時排除障礙。

堅硬的墨劍滑過腐爛的身體，人型的怪物被一分為二，和江舟差不多身型的男子只留下半截。

一身白衣已經濺滿了血污。

是不是要考慮以后出門別穿白色的衣服。

越過眼前只有雙腳的半身，可以看到被活死人拱衛的黑鴉。

黑鴉的斷臂剛剛已經接了回來，他丟掉了鋸齒屠刀，還沒有完全愈合的右手勉強撐在地上，漆黑如墨的靈氣從地底吸進他的體內。

“這灰山本就是我的老巢，曾經有多少不自量力的，對，像你一樣的，年輕小修士都要上山來除魔。干掉幾個活死人就以為自己很了不起。

他們大多都已經被我做成了陣眼，用來守衛這片他們立誓要根除的魔窟。”

黑鴉的右臂斷裂處長出青黑的肉芽，兩邊的肉芽不斷地觸碰溶合，形成崎嶇的肉瘤。手臂的內部已經完全接合，留下了縫線一樣的蚯蚓狀突起，手臂連結的比之前還要牢固。

黑鴉輕松地閃躲著江舟的攻擊，本來速度就不如他的江舟，在活死人的糾纏下顯得更加笨拙。

他甚至一邊躲閃一邊和江舟閑聊起來。

“我在這灰山上的大部分歲月都是很無聊的。不過我有一次突發奇想，抓了其中一伙來找我麻煩的小修士。用來換贖金。

這些人大多是大家族的千金或者少爺。和我這種野狗散修不一樣，他們的命很值錢。我就我要價也不高，50靈石一個。

很快贖金就送到了，我也守約放人。不過還是有人出不起錢，所以有一個沒有被贖走。”

黑鴉不是胡亂躲閃，他慢慢回到了之前丟下鋸齒屠刀的地方。他雙腳踏地，從地底吸氣陣法匯聚的水陰靈氣。

“我修煉的是灰山上撿來的《尸氣煉化心經》《陰門陣法》和《操尸術》，有一位前輩在這附近的山洞里圓寂，留下了這些。劍法是后來學的，最早我只能用迷陣和活死人困住敵人，然后從后面用釘棍偷襲。”

黑鴉完全是想到什么講什么，他不喜歡和活人多說話，卻喜歡和死人說，也包括將死之人。

江舟看到隨著黑鴉吸收地下的靈氣，他的肌肉產生變化，本來瘦高的身體開始膨脹。

“《尸氣煉化心經》可以把死人的陰氣轉化為靈氣供我修行，對于你們來說是陰風陣陣毫無用處的亂葬崗，對我來說是靈氣充盈的寶地。”

他的肌肉擠破身上的華美綢衣，青黑壯碩的肉塊鼓脹，連身高都增加了不少。

“那是幾十年前的事，那時候我還不能完全不吃東西。我在山上修煉，偶爾會下山買物資。山下的村民卻嫌我陰氣太重，幾次三番要除掉我。

后來你知道怎么樣了？我嫌他們太煩，把整個村都屠了。然后把死人趕上山，讓他們給自己挖坑下葬。自此灰山的陰氣就變得無比充裕，我的修煉速度也變得之前更快。”

黑鴉扯掉了身上礙事的碎裂衣物，只留下的黑袍，變成一個穿著黑披風的巨人。

江舟心里暗嘆不妙。

“和陣眼里的修士是一樣的情況，不，只是看著像，這個要強的多。”

“你見過陣眼里那些小可愛？不用擔心，很快你就可以去補他們的缺了。”

黑鴉話音未落，右手嗖地操起地上的鋸齒屠刀，朝江舟劈去。

還在努力阻擋江舟的幾個活死人轉眼間被黑鴉掃成了肉塊。

他比之前更快更猛。

烏鴉被山林間的震動驚飛。

一頭青綠色的巨獸揮舞著和他身材相襯的屠刀，砍向一個滿身血污的白衣少年。

“怪不得這么大的屠刀，他卻習慣單手持握，原來這才是他真正的形態。”江舟腦子里飛快揮去這個不重要的情報。

黑鴉在被江舟反擊過一次之后變得謹慎，即使他已經變得更強，他也不像之前那樣大膽的進攻。

他現在的攻勢比之前更快，刀觸及劍刃就會收回，絕不給江舟攔劍翻花的機會。

“這小子用了奇怪的功法，才能短時間變強，現在大概有煉氣九階的實力。這樣的狀態他維持不了多久。而且剛才的情況來看，他肯定不會再有所保留了。”黑鴉心里這樣想。

鏗鏘——

鋸齒屠刀打在墨劍上，震得江舟的虎口發麻。厚重的墨劍現在像根細牙簽，只能勉強攔住凌厲的劍招。

快，太快了，筑基大修士憑借充沛真氣和怪物般的體能，完全壓制了江舟劍法上技巧的優勢。

“我屠村的那段時間，好像正好是大宗門和妖族交戰。等到戰爭結束，普通人早就忘了這個村莊，甚至還在上面建起了新的鎮子。”

黑鴉一幅輕松的樣子，還不斷向江舟搭話。

江舟雖然聽到黑鴉說的話，卻繃著神經一言不發，只有兩百分的集中注意力，才能保證攔下每一擊攻來的屠刀。每一次的失誤，都意味著江舟身上有一件防身法器因為真氣逆流而失去作用。

“我也有想過不靠殺人修煉了，去加入一個宗門或者找一個大家族投效。可是他們一旦知道了我是修煉陰門心經的，馬上就會把我趕走。

后來他們甚至我傳說成了一個邪魔，那時開始就有不自量力的小修士來灰山討伐我。哦，剛才好像就是說到這里了，對，說到有一個沒有被贖走。

那是個是個身材很好的女人，比我這輩子見過的所有女人身材都要好。只是臉長得丑，本來我想殺了她，卻還是被她的身體吸引了。真奇怪，明明長得相貌平平。于是我就給她的頭套上麻袋，讓她伺候我。”

江舟聞言心里一陣惡寒，眼前裹著黑披風的巨人，愈發不像是人類。

“她每天給我洗衣、做飯，卻從不和我說話，嗯，像你現在一樣，只是聽我說，然后默默承受我的進攻。”

江舟退到一棵樹前，轉身，靈巧地閃到樹后，想要爭取幾秒的時間。

黑鴉完全無視眼前水桶粗的障礙物，揮刀橫劈，大樹被平整的切開，刀鋒劃過了樹后的江舟。

江舟的衣服被劃開，腹部留下了一條淺淺的血線。

他還有些仍在運作地防身法器，都戴在雙臂、雙腿和頭上。被攻擊最多的腹胸部已經沒有法器地保護了。

修士的皮膚對于尋常武器來說硬如鋼鐵，但是對于筑基大修士凝結真氣的法器屠刀來說，嫩如豆腐。

刀鋒要是再深幾寸，估計現在江舟地腸子已經流了一地了。

黑鴉輕笑，眼前的小修士比他想象地難纏數十倍，被他拖了太多時間。

不過看來也是強弩之末，等自己講完自己的故事，他的死期也將來到。

“后來，那個女人在我晉升筑基的時候跑了。之后我就再也沒見過她。也許見過，但是我只記得她的身材，完全不記得她的臉，見了面我也未必認得出她。

對了，你知不知道為什么我只綁架了這一次。因為那些不守信用的老家伙，在我放了人質之后就上山來討伐我。我帶著那個女人一起躲起來假死，躲了好久他們才相信我們真的死了。之后我就覺得綁架修士雖然收益可觀，但是風險太大了。”

黑鴉說到這里，好像發泄不滿一樣胡亂揮動屠刀。

江舟硬是吃了好幾下，支撐不住，整個人被彈飛出去。

他身上的真氣減弱，恢復到了煉氣四階的程度。

“小子，雖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奇怪的功法，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吧。”

黑鴉拖著刀緩緩得走向好像動彈不得的江舟，他正在享受殺戮最美妙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