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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男兒國里的公主
  • 譚談
  • 218字
  • 2021-11-01 16:53:00

山道彎彎

她又來了。到公路旁邊來了,到黑水溪邊來了。晚風(fēng),梳理著她的頭發(fā)。孩子,拉扯著她的衣角。渾濁的黑溪水,模糊地印下她的倒影。這是一個苗條的身影,一張秀麗的臉龐。

她徘徊在溪水旁,久久地凝望著前面的山和山間的路。山,青翠翠的。山頂山坳,覆蓋著綠竹。山名呢,也象這山一樣秀麗、漂亮:翠竹峰。山坳間,有兩條不同時代開拓出來的路。那攀山而上的,是古老的石板路;那曲曲彎彎的,是年輕的公路。不知為什么,她,是那樣偏愛著那條遠古時代留下來的路……

這條古老的石板路,又清晰地展現(xiàn)在她的眼前。一塊塊被腳板磨得光滑滑、被煤塵染得黑浸浸的石板,攀山鋪展,疊級而上。山坳上,原先有一座古亭,那是先年間從煤礦挑煤下資江河去的腳夫歇息的地方,而今,變成了公社藥場的場部,蓋起了一棟在這一帶看來是十分堂皇的紅磚樓房;古亭已尋不到一點殘跡。那古老的石板路的左邊,一條年輕的公路,威威武武地、一個之字一個之字地沖山而上。汽車,撒著歡、拖著長長的灰尾巴在這山間公路上奔跑,都是拉煤的。

在這座秀麗、陡峭的山峰那邊,有一座遠近聞名的煤礦。在那里,活動著她心上的人。今天,她背著三歲的歡歡,到這里來接他三次了。過了三次客車,都不見他從車上下來。有時,為了省點車費、二、三十里山路,他常常憋著傻勁,甩動兩條腿走回來。今日里,那山間光滑的石板路上,也久久地見不到他熟悉的身影。

她的面前、腳下,流淌著一條小溪。溪水從哪里流來?又流到哪里去了?她不知道,沒去考究。只見溪水夾著煤塵,翻著黑乎乎的波浪,漫過光滑的石塊,拐過一個個急彎,無憂無慮、嘻嘻哈哈地向前奔去。歡歡什么時候掙脫了她的手,撲向溪邊尋找自己的歡樂去了。

她什么時候從口袋里掏出來一個漂亮的田螺殼,在手心里旋動著。目光,癡呆地望著轉(zhuǎn)動的田螺殼。孩子離開了她,她也沒有發(fā)覺。這時,一抹陽光,透過云層,射到了她的臉上。這是一張二十七、八歲的少婦的臉。秀麗、端莊。一彎柳葉眉,襯托著一對丹鳳眼。陽光,贈給她一臉油黑的健康膚色。那會說話的丹鳳眼神,時而深沉,似乎在思索什么;時而不安,似乎在擔(dān)心什么;時而欣慰,又似乎在等待什么……

“媽!媽!”

前面溪水中,傳來歡歡痛苦的叫喊。她一驚,手中那光滑、漂亮的田螺殼滑落下來了。她連忙彎腰拾起,循聲望去。只見歡歡站在溪水里,一只小手亂甩著。嫩嫩的手指上,吊著一只茶杯大的螃蟹。螃蟹那對小虎鉗似的夾子,牢牢地夾著歡歡的一只大拇指,甩也甩不脫。

“哎喲,痛!哎喲,媽!”

“你這是怎么啦!”她急忙向歡歡奔去。

“我去捉它,它咬我!”

在歡歡的哭嚷聲中,她奔過去了。她一把將歡歡從溪水中抱上來,生著法子才把那只作惡的螃蟹取下來。歡歡的大拇指被夾破了,流著殷紅的血。小歡歡在媽媽的懷里傷心地哭著。她一邊替孩子包扎著傷口,一邊盤問著孩子:“你去捉它做么子呀?”

“給爸爸下酒呀!”歡歡止住哭泣,含著淚花,睜著大眼,天真地望著媽媽,“爸爸說過,螃蟹是下酒的好菜。”

真象有一股蜜,注入她的心田。她把自己的臉緊緊地貼在歡歡的臉上:“好寶寶,爸爸的好寶寶!”

“媽,我痛呀!痛呀!”

“認真聽媽講故事,手指就不痛了。”

“好,你快講,快講!”

她摟著孩子,在溪岸邊選了一塊草地坐下了。手,又不自主地從口袋里掏出了那個田螺殼。腳下,黑浸浸的溪水,從很遠很遠的地方流來,向很遠很遠的地方流去。她轉(zhuǎn)動著田螺殼,望著面前這古老的小溪,理了理思緒,這樣開口了:

“媽媽象你這么大的時候,你老奶奶就經(jīng)常給媽媽講這樣一個故事。”

“媽媽,老奶奶是哪個呀?”歡歡打岔,問媽媽。

“就是媽媽的奶奶呀!你別打岔,打岔就聽不好故事了。”

歡歡聽話地點點頭,搖著小手說:“你快講,我不打岔了。”

“很久很久以前,一個山村里,有一個細伢子,十多歲的時候,就死了爹,死了娘。爹娘死了以后,他很勤快,每天清早起來,就下地去做功夫。到田里扯草呀,給麥苗松蔸呀。或者,就提著糞箢箕撿野糞。每天很晚很晚才回來。回來后,還要自己生火做飯。有時,他早晨煮好一天的飯,中午、晚上回來吃現(xiàn)飯。有一天,他下地回來,正準(zhǔn)備吃早晨留下的冷飯。可是,掀開鍋蓋一看,喲,熱氣蓬蓬的,剛煮熟的飯。再一看,菜碗里,盛著熱乎乎的新鮮菜,幾個荷包蛋……”

“媽,哪個給他煮的呀?”歡歡聽得很入神。這時,忍不住又打岔了。

“他也不曉得呀!”

“那到底是誰到他屋里來了呢?”歡歡著急地想馬上弄清原委。

“第二天,他下地回來,屋里又是熱飯熱菜在等著他。他想,一定要弄清不可。下午,他扛著鋤頭出去,到煮晚飯的時節(jié),他就收工回來了。扒到窗子邊朝里一望,只見灶邊,一個漂漂亮亮的妹子,正在生火做飯呢。”

“媽,那是誰呀?鎖了門,她怎么進去的呀?”

“一個田螺精。”她說著,將手中的田螺殼在歡歡面前晃了晃。

歡歡沒注意媽媽手中的田螺殼,繼續(xù)問她的問題:“田螺精是什么?”

“田螺長得很大很大,就成精了。成了精,就能變成人。”

“那她為什么要來為他煮飯呢?”

“她見他干活舍得用力,為人誠實,便愛上了他。”

“咯咯……”歡歡甜蜜蜜地笑了。一雙快活的大眼睛,久久地看著媽媽。機靈的小家伙,在思索著什么呢?她手上提著的那只螃蟹,焦躁不安地舞動著它那對鐵鉗似的夾子,咬著捆它的稻草。

公路上,沒有車叫;山徑上,不見人影。眼睛望痛了,腳也站麻了。她拉著歡歡的手,在木板橋上走動。從橋這邊走到橋那邊,又從橋那邊,走到橋這邊……

“爸爸怎么還不回來呀?”歡歡瞪著大眼,問媽媽。

“礦上的工作忙。”

“那他今天會不會回來呢?”看來,小小的歡歡,也嘗夠等人的苦味了。

“會的。爸爸今天過生日呀!”

“你們大人也過生日呀?”歡歡偏著小腦袋,看著媽媽。

“傻妹子!大人,細伢,什么人都會有自己的生日的。”

“那,它呢?”歡歡指了指被媽媽用稻草捆住了的螃蟹。

做媽媽的不知怎么回答自己的孩子了,一把將歡歡摟在懷里這時,那山間公路上,一輛紅色客車開過來了。一聲喇叭,震得滿山響。她趕忙抱著孩子,向公路邊走去。這是最后一班過路的客車了。她爸爸,該在這輛車上。

車停了,走下來三個人。沒有他。最后,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車上閃下來了。這是這個家庭中的另一個成員,歡歡的叔叔——二猛。他也是礦工,在社辦小煤窯里當(dāng)挑夫。這些社辦小煤窯,還是原始的開采方法。煤,全靠一根彎扁擔(dān)挑出來。他年方二十五,身材高大,壯實。但,三年的小煤窯的挑夫活計,卻使他的背微微有點駝了。

“歡歡!嫂嫂!”二猛提著兩瓶酒,一塊肉,興沖沖地走過來。隔老遠,就大喉大嗓地嚷開了。

“叔叔!”歡歡從媽媽身上滑下來,迎著二猛奔去。

二猛放下手中的東西,一把將歡歡抱起,就勢往空中一拋,一只手將歡歡高高地舉了起來。空中,立即爆發(fā)出歡歡清脆的笑聲。

“哥回來了嗎?”二猛放下歡歡,問嫂嫂。

她笑笑:“只怕是任務(wù)緊抽不開身吧?”

“沒回?”

“叔叔,我還要舉高高,我還要舉高高!”歡歡圍著二猛打圈圈。

二猛被歡歡纏得脫不得身,猛地發(fā)現(xiàn)了那只被稻草拴著的螃蟹在地上掙扎,忙提起來送到歡歡面前,說:“快提回去,給爸爸過生下酒吃。”

“我怕!我怕!”歡歡晃了晃自己那只被螃蟹夾傷的小手。

“勇敢些!”二猛把拴住的螃蟹遞給歡歡。歡歡遲疑了一下,終于提過來了。

“興許,他沒有趕上車,走路回來。我從小路去接接他。”

二猛說著,把酒、肉等物交給了嫂嫂,轉(zhuǎn)身踏上了那條古老的石板路。西斜的太陽,從云層里鉆出來了。陽光鋪滿古樸、光滑的路面,照亮了滿山的竹林。歡歡拉著媽媽的手,目送叔叔遠去。猛地,她想起了剛才開過去的汽車,想起了還沒有歸來的爸爸,幼小的心靈,把這兩個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東西扯到了一起,問道:“媽,汽車的爸爸在哪里?”

多么有味的問題呀!這叫她,這個山村少婦怎么回答得上來?她“噗”地一笑,輕輕地對歡歡說:“等會爸爸回來了,你問爸爸吧!”

說完,她提著二猛帶回來為大猛賀生的東西,拉著歡歡,離開了黑水溪,踏上青石板上坡道,朝那棟暮靄籠罩的矮小的農(nóng)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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