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都在懼怕她的力量…
那場打斗成了人們三日后的談資。
她回到了魔族的領地,再沒有回來。
人族和魔族的契約因伊卿而破,人魔大戰打了八年,死傷無數,誰都沒有贏。
最終還是由三大家族老家主出面,身去魔都墨城赴約,與魔族重簽協議。
協議約定神絕大陸以南,也就是最初各門派盤踞之地隸屬魔族,從此干戈玉帛,開通互市,不再紛爭。
酉離沒有隨她一起,而是吩咐由玖代掌魔尊之位,楠主位大祭司。事情交代結束后,讓墨傾城陪著,游歷天下去了。
醫老在消失了三日后,被時空結界傳送回了主城,毫發無傷,卻也不記得自己之前的三日到底做了些什么。
如今人魔大戰,百廢待興,當初血流成河,馬革裹尸的戰場,早已被一波又一波春草占領。
…兩年后,墨城…
一道少年身影,如碧樹清風,踏進魔殿。
“小公子”
“公子回來啦!”
“公子!”
少年嘴角噙著笑,同和他打招呼的人點過頭,徑直往后山的花園走去。
那里是一片花海,開滿了白薔薇。
目光在花海里一下便定格到想找的那人身上,夏侯言笑著,步幅加快,穿過花叢,走到那人面前。
女子躺在藤椅上,呼吸平緩,似是陷入了沉睡。
夏侯言便在旁邊立著,也不打擾。
那女子三五秒后側過頭,輕聲開口:
“怎么了?”
夏侯言見人蘇醒,這才開口說話。
“阿姐,今日墨城燈會,城中已熱鬧布置起來,阿姐,可有興趣前往么?。”
夏侯言一雙赤紅色的眼眸熠熠生光,看著木椅上躺著的女子。
女子墨發披散,眼上覆著一層黑紗。
楠的眼睛被移植在了言兒的眼中,她感知力極強,即便不需要雙眼,也可以感受到周身事物的形狀和靈力強度。但言兒不一樣,他需要雙眼去看這天下。
“我不喜這熱鬧場所,不想去,言兒你同玖和墨傾城去吧”
女子側過身,似是不愿。
“你悶了這些時日,也該出去放放風。成天呆在這白薔薇園里,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思念故人”
玖的聲音納入耳畔。
夏侯言看著來人,心道有希望。
“天底下難道只許一家喜歡白薔薇?”
玖見她語氣里有慍色,仍不怕死地在邊緣試探。
“自然不是,當初三大家族瓜分大陸,圣角以白薔薇做家徽,黎鳶以鳶尾花做家徽,龍哲以桔梗做家徽”
“本來你喜歡何種花都可,偏你又曾與圣角家有過選召關系,你猜,外頭都在如何傳你?”
楠眉目微皺,“我管他們如何傳我?”
“呵,你自不管,你如今成魔,那廝也已廢除同你的選召之約。可你猜,他為何遲遲不肯開啟新的?”
楠沒有說話,她一直都知道。
他們曾作為敵人,狠狠拼殺過,他說過不會手下留情的,可還是留了。
她也說過不手軟的,可依舊是手軟了。
戰了八年,休養生息兩年。十年前,他若開啟新的選召,圣角當日大戰恐也會多些助力。
他們中間隔著千萬條人命,早就無法站在一起了。
“你若心知和他在不了一起,又何必將自己困死在此處呢?”
玖看著藤椅上的人,他知道楠聽著,知道這番話會讓她難受。
可是多年年閉關,也該去外頭看看。
“出去,讓我靜一靜”
楠開口,語氣里不落一絲情緒的痕跡。
夏侯言見此,只得拉著玖離開。
…路上…
“你也太大膽了,那是她的心病,你竟這樣說出口!”
夏侯言不滿地看著玖,埋怨道。
“她已然困頓了許多年年,雖說這些年對魔族來說不過彈指一隙,可人族是沒有多少年值得耗的”
玖瞥了他一眼,揮著扇子道。
“就連圣角那么厲害的,也會按照人的衰老時間來計算嗎?”
夏侯言聞言疑惑。
“僅憑修煉,不過延長百余年,至高千年,可魔族壽命可至萬年,億年,我們若衰老,自可沉睡,再蘇醒。”
“難道就沒有什么法子?”
“有,人魔相戀,若是交姌,可得永生,亦或飲下魔族血,成為魔族之人。”
“經年以來,能承受住魔族之血的人便沒有多少,你算命大”
玖看了一眼夏侯言,如實說道。
夏侯言不再說話,看樣子是在盤算別的事。
“怎么,你喜歡上了人類?”
玖洞穿了他的心思,夏侯言一張臉羞得通紅,卻又雙手抱臂環住自己,一雙眼睛警惕地注視著玖:
“你怎么又未經允許查看人心思!”
“你那點心思都寫在臉上呢,還用我浪費法力?楠不知道吧?”
“你!”
“弟大不由姐啊~”
…花園…
楠沉在識海里,靠著圣月飛虎,和夜芷下棋。
“楠,你又輸了”
夜芷笑著將完最后一軍,笑道。
“是啊,又輸給你了,我棋藝疏漏”
“你分明是雜念太多”
夜芷打斷她。
“你們如今選召之約已斷,早該各奔前程。”
“說的是”
楠垂下眼眸,櫻唇微動。
“天下男子眾多,憑你要什么選不到。何苦在一棵樹上吊死”
“我聽說…墨傾城他屬意你”
“夜芷”
楠有些不悅。
“好好好,我不說,畢竟這人當初所做之事不磊落。可難道這墨城便沒一個入的了你的眼?”
“哎,你與其操心我,倒不如操心操心自己。”
楠看著她,嘆了一口氣,開口說道。
“我又不急,等你尋到了,我自從你身上跳出去。這些年我的人形也修的不錯”
“哼,我看你是外面有人,有恃無恐”
被說到點上,夜芷竟無語反駁,楠看著她吃癟的模樣,笑著出了識海。
“改天再陪你下棋!”
早先夜芷剛修出人形時,便興興地出去玩樂。沒成想遇見了辦事回來的玖。
二人不是初識,玖一眼便認出她來。兩人是一見面就嗆鼻子瞪眼,硝煙味不戰而成。
日子久了,也有了幾分意思。
楠想著這對冤家,從藤椅上起身,向著外頭走去。
廊間皆是仆人的歡聲笑語,見了她,都恭敬地行了禮,可是她的雙目無法看見,只能感知到周身有人。
“都不必拘禮,今日燈會,忙完手頭的事,你們都出去瞧瞧吧”
“多謝大祭司!”
楠擺了擺手,往魔殿走去。
踱步到門口,就聽見魔殿里搖月和墨傾城正在打趣夏侯言。
“你既不知道她是誰家的姑娘,還敢談喜歡!況且人家那么小,你不怕你阿姐揍你!”
搖月在一旁對著夏侯言止不住幫他參謀。
言兒有心上人了?還是女的!竟不是男的!
想來也是,言兒還差一年便要成年了,到時候選召儀式也要開啟了。
門內墨傾城察覺到門外的氣息,視線不由得往外飄去。
“楠...大祭司”
墨傾城本想直呼她的名字,想了想還是改口。
“您怎么站在外面?”
“大祭司還聽墻角呀!”,搖月打趣道。
“現在是何時辰了?不是說有燈會?”
楠彎著嘴角,往聲音來處看去。
“阿姐愿去了?”
夏侯言聽聞此言,心下高興,擱置了剛剛的話題,上前扶著她。
“我這一悶人,也有想放風的時候”
楠眉目舒展,臉上掛著笑容。
殿外,天逐漸暗下去,卻仍有晚霞緋紅。從此處瞥見墨城,燈火已攀樓掛起。熱鬧的氣氛隨光而起。
“此時正是好時候,等會兒怕是人就多起來了!我們現在前去,還是原來那家酒樓,先吃點東西,再逛著消食。”
夏侯言有板有眼地安排著,不難聽出,前兩年也是這樣的安排。
“你倒是門清,晚些時候回來便隨我去比武場,我去考教考教你的術法,若是有懈怠,可沒你的好果子吃。”
楠挑眉,抬頭看著夏侯言的方向。
才發覺少年長得快,如今同他說話都要抬頭了。
“阿姐~”
夏侯言抱著她撒嬌,還像小時候那般。
“再回旋,那就現在去。”
撒嬌沒用,夏侯言一聽這話,立馬拉了楠往外走,生怕她反悔。后面墨傾城和搖月則是笑的直不起腰,留著夏侯言回頭狠狠瞪了他倆一眼。
楠也察覺到了,不禁“噗嗤”一聲,笑出口。
墨城用了兩年時間修繕,自開通互市,這里同各地皆有貿易往來。
一年前還修建了墨城書院,起先只有魔族上學,隨著開放程度越高,往來流動的人口增加,一些定居當地的百姓也將孩子送進來讀書。
酉離閑著,就被自家兒子玖揪去書院做校長了。搖月和原來剩下的慕華弟子,也擇優錄聘為老師,更有從曼勒帝維斯挖來的教授加以指導。墨城如今也是一副欣欣向榮之相。
“阿姐,這便是醉仙樓,雖剛來此地不久,但他家的吃食定然符合你的胃口!”
“那你領我好好去嘗嘗!”
楠松快地笑笑。
夏侯言也順帶牽著楠的手進去,對掌柜道:
“掌柜的,老規矩!”
“好好好,雅間已給諸位備著了,請上座吧!”
掌柜的是個女人,感知不到法術,是個普通人,只是楠看不見她的臉,只能感知到大致身形。
一行人坐下,墨傾城看著窗外的景色,對著楠說道:
“大祭司,現在燈會還未開始,待到開始時,萬燈齊明,墨城上空都是亮的!”
搖月瘋狂給他遞眼色,他從窗戶那里收了神才發覺到,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慌不擇路地選擇道歉:
“楠,哦不,大祭司!對不起,我忘了你”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楠打斷。
“無礙,我雖然看不到,但能夠感知到,以前龍軒城的燈會也看過,還有一點印象。”
楠平靜地回他,嘴上掛著淡淡的笑。
本是尷尬的氛圍,讓掌柜的聲音打破。
“菜來了,諸位位臨小店,讓小店蓬蓽生輝!”
菜香縈繞著在座人的鼻尖,楠對著掌柜親切道:
“這菜光聞著就讓人食欲大增,倒是勞煩掌柜的親自送上來”
掌柜看著這位不常來的客人,聽見她夸自家菜,嘴都高興地合不攏:
“不勞煩不勞煩,諸位大人吃的高興,就是對我這小店最好的褒獎!那婦人先下去了,不打擾諸位吃飯了!”
楠對著掌柜拱手,那掌柜為他們闔上門,下樓去了。
“都吃飯吧!”
楠笑笑,見夏侯言不言語,不著痕跡地向他碗里夾了幾筷子菜。
飯食畢,門外小伙計敲了敲門:
“客人,掌柜的說今日難得燈會,特命小的給諸位送酒來了!”
墨傾城打開門,笑著看了眼那伙計,接過伙計手上的托盤,道了句:
”多謝你們掌柜!”
那伙計點點頭,替他們關上門。
搖月拿起一瓶酒,先給自己滿上了。
“這酒聞著真香,我先來嘗一口!嘖——嘶!”
冷酒入喉,卻熱辣辣的。
她笑著把楠和夏侯言地杯子滿上,然后遞給墨傾城:
“你就不用我了吧,自己倒!”
墨傾城無奈一笑,接過酒兀自倒著喝起來。
楠也端起手中酒杯,一飲而盡。夏侯言卻沒動。
“言兒怎么不喝?”
“阿姐,我...我今晚。”
夏侯言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那邊不知下肚了幾杯,已經搖頭晃腦的搖月笑道:
“言兒也大了,心里啊!有姑娘了!”
“哪家的?”
楠拿過另一瓶酒,邊喝邊問。
“我...我也不知。只知道叫與黎鳶”
夏侯言撓了撓頭。
他實在不知道是哪家的,不過見了幾面罷了。
“你今晚同她有約?她如今多大了?選召了么?父母親是誰?”
“她,她約莫十歲。”
“才十歲!言兒你真是糊涂!還有一年,你就要選召了,萬一選召人不是她,你不等于同時傷害兩個人?”
酒杯重重頓在桌上,楠看著夏侯言,心含怒氣。
“阿姐,我知道,可是為什么要選召?為什么不能直接和心愛的人在一起?”
夏侯言看著她,話音沉沉的。
“當初你和墨大哥!”
“住口!”
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一張桌子,頃刻間灰飛煙滅。搖月拿著酒杯的手,失去了支撐,摔下去時,酒醒了大半。墨傾城也怔怔地看著楠。
楠連忙扶起搖月,轉頭對著夏侯言道。
“言兒,我不知道你都知道了些什么,可那時,我早就心有所屬,我心悅的從來就只有一人。”
“我若喜歡你墨大哥,必然會給回應。可我...”
“傾城,你沒有任何問題,只是...”
墨傾城打斷她的話茬,接道:
“都是些陳年往事,小時候當故事講給言兒聽得,沒想到這小子記了這么久,沒事的祭司,我早就放下了。”
墨傾城笑笑,攬過夏侯言道:
“我先帶這小子出去給人家賠錢,你們后頭下來。”
“楠,燈會開場了,下去轉轉吧”
搖月上前扶著楠,寬慰道。
“言言不清楚你們之間的事,他就是不放心任由你一個人。”
楠靠著搖月,鼻尖泛紅:
“我明白,搖月,若是沒有選召,我也不會遇見他。如果沒遇到過...就好了...”
“楠,你醉了,如若不然,我送你回去?”
搖月見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試探地問了問。肩上人半覆在她身上,似乎已經醉透了。
搖月扶著她下樓,夏侯言看著,就要上來扶。墨傾城攔住他:
“你今日有約,我送你阿姐回去!”
“我們一起送她回去!你且放心去赴約!”
搖月看著搖擺不定的夏侯言,補充道。
“那我很快回來。”
夏侯言看著醉透的楠,轉身跑入人海。
搖月正要走,墨傾城一把將楠接過,抱進懷中。
“我抱著她,你也喝了不少酒,省點力氣”
搖月點點頭,在后頭跟著。
燈會已然開始,人群如魚貫入,叫賣聲,吆喝聲,整個墨城被萬家燈火映照著。
“傾城,不行,我頭有點暈,我先在這歇一下,你先送祭司回去”
搖月搖了搖頭,不知是不是酒后勁太大,越搖越暈。
墨傾城看了眼抓著旁邊柱子,努力維持平衡的搖月,又看了看懷中睡熟的人。捏了個千里傳音給酉離。
“師尊,徒兒這邊有些麻煩。”
片刻后,紫袍男子低調現身,看見了墨傾城,又瞥了眼柱子旁爛醉的搖月,皺了皺眉:
“這便是你說的麻煩?”
“勞煩師尊!”
墨傾城懷里抱著楠,點了點頭。
紫袍男子無奈地拎起柱子旁的女子,丟進了邪淵之盟。隨后看了眼他懷中所抱之人,挑眉看著墨傾城:
“若是再敢像之前那般,便剁了你!”
“徒兒不會再犯。”
墨傾城緊了緊懷里的人,對著酉離點了點頭。
酉離這才捏了個術法,離開。
“墨大哥?”
墨傾城本也想捏個決直接離開,聽見夏侯言的聲音,他側過頭去。
夏侯言身側跟著一位少女。這便是他要赴的約。
瞧著少女一張鵝蛋臉,瓊鼻小嘴,一雙深紫色的眸子在燈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你怎么在這?”
夏侯言問出聲。
“我正想著回去,聽見你喊我,我以為是什么事。所以你真的不打算選召嗎?言兒?”
墨傾城看著他,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的眼神看了看懷里的人,又看了看身旁人。
“是。我希望自己尋找所愛之人,而非依靠魔法去決定。”
“好,既然你自己已經做了決定,我就不會阻攔。我先回去了。”
“墨大哥!”
墨傾城停住腳步,回頭看著夏侯言。
“你說,我阿姐,她會同意嗎?”
“你阿姐一直以來最疼你,你的決定,她會支持的。她只是還沒走出自己那一關。”
墨傾城正要走,卻被旁邊的小丫頭拽住衣袍:
“誒等等!這就是言言的阿姐嗎?”
“你是與黎鳶?”
墨傾城的眼神落到夏侯言身旁的小丫頭身上。
“是啊,墨大哥!言言和我說,他的阿姐很厲害,我早就想見見了!”
“你也不選召嗎?”
“當然了,我喜歡言言,言言是我自己找的。”
“這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小丫頭,你家里人知道嗎?”
墨傾城看她一副堅定的樣子,被逗樂了。
“他們若不同意,我便離家出走,住到言言家去!”
與黎鳶仰起頭,噘著嘴,抱著夏侯言的手臂緊了幾分。
“死丫頭!你要住哪去!”
人群中,傳來一聲高亢女聲。聲音之響亮,連楠都皺眉轉醒。
她倒也不是被吵醒的,只是覺得那道聲線比較熟悉。
聲音傳來,那小丫頭立即抱緊了夏侯言,臉上有些驚慌。
“言言!”
夏侯言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墨傾城也循聲望去。
只見一個挺著大肚的婦人,從人群中出來,身旁跟著一個笑得無奈的男人,那男人小心地攙扶賠笑,看樣子是生怕女人有個閃失!
“她是誰?”
墨傾城看著那對夫婦,出聲問道。
那小丫頭此時縮著半個頭道:
“我母上!”
“噢,原來是丈母娘上門,既如此,言兒你好生招待,我先帶你阿姐回去了!”
“不行!墨大哥別走,我和言言都對付不了她,聽說言言姐姐厲害,不如讓她一試。”
這小丫頭不知何時改口叫他墨大哥的,可是她拽著楠的衣袍,夏侯言又拉著自己,根本就走不掉。
等那對夫婦走到面前,墨傾城被這倆沒良心的小屁孩正吊著走不開。
“好啊!與黎鳶,一段日子不見,都會給自己找夫婿了,我看看是哪家的兒郎。長得倒是不錯,叫什么名?父母親是誰?”
這熟悉的聲線...
楠心里漏了一拍,這不是黎鳶?
墨連城看著那男人,也認了出來,這是龍哲家的現任家主,龍哲·明。
戰場上曾見過。
那這小丫頭不就是...
龍哲也掃了面前的人一眼,目光定格到他懷里的人時,眉頭一皺。
黎鳶沒見過這男人,不認識也正常。
可是這女人...
楠克服著醉意,從墨傾城懷里起身落地。
“太好了!言言姐姐醒了!”
“你!你是!楠?”
黎鳶有些不確定,眼前人的變化太大,她又轉頭向龍哲求證,龍哲的眼神告訴她,面前這個瘦小的人就是楠。
怎么會清瘦這么多!
“誒?母上大人認識言言姐姐?”
小丫頭拽著楠的衣袍,看看她又看看自己母上。夏侯言也沒想到,自己的心上人會是這重身份。墨傾城扶著步幅搖搖欲墜的楠。
“此處不宜議事,回殿上吧。”
龍哲自然也意識到現在幾人太過引人注意,便同意了楠的提議。
幾人再閃身,已經身在魔殿。
墨連城扶著楠坐下,夏侯言則和與黎鳶站在一旁。
“我去做碗醒酒湯來。”
夏侯言見楠忍著頭疼的樣子,轉身往殿外走去。
與黎鳶剛想跟上去,便被龍哲一個眼刀止住步伐。去不了,只得悻悻地站在母親身后。
“好久不見了,黎鳶,龍哲”
楠開口打破沉默。
黎鳶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想問她這兩年到底怎么了。卻被龍哲按住手。她抬眼看了看龍哲,龍哲只遞給她一個眼神,讓她不必說。
“兩年未見,你清瘦了許多。”
龍哲笑著寒暄,黎鳶看著他,按下性子,雙手托著肚子。
“還好,同原來并無所差。你們也是來看墨城燈會的?”
“是啊,你們墨城的燈會盛景名譽響徹大陸,我們年年都來的。”
龍哲仍是笑著,表面往來。
“阿姐,醒酒湯”
門外,夏侯言端著醒酒湯徑直走來,遞給楠。
楠接過,一口飲下。
“我聽說,與黎鳶和令弟私定了終生,小孩子家家。”
龍哲說到正題,楠也笑笑:
“不必多說,我明白。”
“楠楠透徹,那我話點到為止,就不再叨擾。先走了!”
“我不走!”
與黎鳶瞪著眼看向龍哲。
“與!黎!鳶!你現在懂什么!回家!”
龍哲聲音冷了幾分,看向女兒的眼神也兇了幾分。
“我不我不我不,我就是喜歡言言!你們不同意我就讓干爹為我做主!”
“小與,我們先回家,有什么事得細細商議!”
黎鳶聽到女兒的話,也攔了下來。
“我不!你們騙人!回去了就再也見不到言言了!唔”
龍哲一個閃身,繞到女兒后面,直接一個掌刀,將女兒打暈扛在肩上。黎鳶看著,怒氣沖著他:
“你怎么出手打暈她?傷了她怎么辦!”
龍哲笑著認錯:
“是是是,夫人,我做得不對,小與也是我的女兒,我掌握了分寸,我們有事回家商議吧。”
“龍哲家主!”
楠沒想到夏侯言會攔到龍哲面前。
龍哲看著面前這個攔他去路的少年,眸子里的冷意盡顯。
“怎么?”
“我知道我現在不自量力,給我八年時間,我會成為有資格娶她的人。”
“嚯?口氣挺大,小子,我在你這個年紀,也常口出狂言,可是自己心愛的女人有危險,我可不會依靠別人來保護她!我勸你,死了這條心!”
龍哲一句話堵住了夏侯言。
他剛剛是拉住了墨傾城,因為怕自己保護不了與黎鳶。
思緒回過來,龍哲已經下了魔殿的臺階。
夏侯言看著他的背影,說道:
“我不會死心的!”
“真是,孽緣!”
楠看著夏侯言,嘴里喃喃道。
“阿姐,我扶你回房。”
夏侯言話說完,回過頭,看著楠。
“不必,去比武場。”
“好!”
比武場內,楠和夏侯言各占一邊,楠感知到對面的人,沉聲道:
“言兒,你盡管用盡一切力量來攻我。”
“好!”
夏侯言手中的法杖凝聚起熒光,匯集了所有靈力,向她攻過去。
楠手上操起一抹金色火煉,將這股靈力直接抵消。
接下來又發起的幾波攻擊都以失敗告終。
夏侯言喘著粗氣,卻還是在不斷發起攻擊,楠只站在原地,幾個小術法擋了回去。
過了片刻,站在場外的墨傾城身邊站著一個紫袍男人,正是酉離。
酉離看了眼場中奮力攻擊的夏侯言,笑道:
“過幾日叫他來邪淵之盟吧。”
“師傅要親自教他?”
“閑來無事,多個人打發時間也是好的。”
“徒兒替言兒多謝師父!”
場內,夏侯言累趴在地。
楠慢慢走到他身邊,看著他因為體力不支而喘氣,手慢慢覆上他浸滿漢的額頭:
“累了吧?”
“阿姐,和阿與在一起是我的目標,我不累!”
“嗯,過幾日我就去閉關,陪你一起去邪淵之盟。”
楠從懷里抽出手絹,為他擦擦汗。
“阿姐,你不怕留遺憾嗎?”
夏侯言翻個身躺在比武場上,看著天空。又看了看楠如玉的臉。
“言兒,我和他之間隔著許多沉重的東西。你現在還不明白,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明白。”
她不知道夏侯言現在是什么樣的神情,可是她希望他能明白。
可還沒等到夏侯言入邪淵之盟,另一個消息不日在大陸上炸開。
圣角老家主病危。
等她匆匆趕到魔殿時,轉角處卻和來人撞個滿懷,那人立即拉住她,往懷中一帶。
“祭司!小心!”
墨傾城看著她急慌慌的模樣,便猜到來意。
“我正想去通知你,但想必有些事你已經知道了。回不回去,你自己決定!”
“回去,偷偷的回去。”
他身邊有醫老,若非醫老都救治不了,斷然不會令消息放出來。
“圣角家有結界,若是貿然沖進去,很快便能察覺到,我們只能從正門進去。”
“先進殿,看怎么說。”
殿內,玖端坐上方,旁邊跟著搖月和夏侯言。
“楠,我讓傾城,搖月前去,你混在侍女里,可以去窺見一面。至于言言,就先跟著我老爹去邪淵之盟,你回來再閉關不遲。”
“好!好!不可再耽誤了!”現在就走!
來到傳送法陣處,楠感知到侍女約有二十五位:
“裝束都統一了么?”
搖月回頭道:
“放心,和你統一的黑色衣裙和眼紗,不會露餡。”
“好,快出發吧!”
光陣一現,只一陣暈眩,她們便到了圣角家的領域。那里已來了不少人。
見著魔族到來,大都退避三舍,讓開一條路。
又是熟悉的地方。
“我等奉魔尊之命攜了上好的藥材,前來探望。麻煩通傳!”
那駐門管家一見這陣仗,立馬腳底抹油般往里通傳去了。
片刻功夫,他們便被召了進去。
“家主,這是魔尊的一些心意,望家主不要嫌棄”
墨傾城在前面說著,號令一般,拍了拍手。
楠一直收斂著自己的氣息,打開面前裝著藥材的盒子,她能感知到面前盒子里的藥材是千年雪凝草,在最前面的是龍軒城里魔物守護的達克斯石。
相比之下,這株雪凝草并無稀奇。
四眾賓客盡皆慨嘆魔尊出手闊綽。
“多謝魔尊好意。若不嫌棄,兩位使者留下享用晚餐后再啟程吧!”
熟悉的聲音在上方響起,楠跟隨眾人合上自己手中的盒子,將手中之物交于仆人。便退到外邊等候了。
賓客由仆人領著先行,他跟在后面,后面依次是言修和龍哲。
“爺爺情況怎么樣?”
“目前算是穩住了”
他們從她面前擦過,隨手交代了兩句。
看來醫老正在爺爺房間里呆著。
“女士們,現在由我領著你們去另一邊用飯,請!”
府邸的地形,她還沒全忘。爺爺的房間,應該在北邊角樓,離廚房不遠。
他如今是家主,致意賓客用飯,希望搖月和墨傾城能夠多拖延些時間。
吃了便飯,簡單地找了托詞,她捏了法術,憑著記憶瞬移到老家主隔壁的房間。
感知旁邊房間的景象。果然房內守著醫老。
她盡可能地覆在和隔壁相鄰的墻上,想聽些什么。
誰知隔壁一股高速移動的靈力,向著她而來。
她旋即躲開,再感知她剛剛站的地方,早已破開一個窟窿。
再感知那靈力來源,正是躺在床上的老家主。
“老頭你說的果然沒錯,她果然會回來。”
這精氣神,這中氣十足的聲腔,是病危?
上當了!
“早先我便說過,你病危,不管真假她都會回來確認。”
“若是真的,她必不會錯過最后一面,若是假的,她也會自己親自前來,因為她怕是真的,她也知道我只有在治不了時,才會最終往外放消息”
“是吧?楠丫頭?爺爺沒白疼你一場!”
聽著兩個老人頭頭是道地分析著,她只得無奈笑笑。
“爺爺是都算到了,可是爺爺沒算到我會跑啊!”
“跑?你往哪里跑?”
老家主掀床而起,手中火練直接沖她而來,她根本沒有吟唱瞬移訣的時間。
她單手沖破屋頂,正要捏訣,后頭一個個火球正沒完沒了的朝她扔過來。
她伸手,六芒星陣乍現,按理說火球本應被盡數吞噬,此時,卻砸碎了血陣,朝她而來。
她吃力擋住。心下止不住腹誹:
“爺爺到底是什么怪物,能打碎血陣!”
兩兵交戰時,她沒和爺爺過幾招,沒想到爺爺那時候還沒放全部實力。
“哼,黃毛丫頭,不用這法子,你怎么肯回來看我這糟老頭子!看我不好好教訓教訓你!”
老家主和楠在上空打得正酣,餐廳那里的人皆被這陣響動給吸引過來。
空中只有兩道光練在不停碰撞,擊打。
“不錯,竟還能和我打上幾個來回!”
“爺爺!您下手可真狠!”
楠認真感知著光束的方向,手上的擊擋也不停下。
“話說你什么時候回來嫁人?”
“什么?”
楠一愣,被那道火練直接砸出幾十米遠,背脊深深嵌入圣角廣場的鐘樓里,凹進一個大坑。
“咳咳咳”
一股靈力橫沖直撞,在胸腔內上躥下跳,將當初穆青周打下的舊傷觸發。腥甜的血味從喉嚨竄起,她捂著嘴,血還是從指縫中溢出。將她黑色的衣裙染得殷紅。
“不好!過了!”
他立即飛身過去,將楠給抱下來。竟覺得她背脊又單薄了幾分。
“爺爺,解氣了?”
她捂著嘴,笑著。
“閉嘴,別說話。我讓醫老給你看看。你是不是瘦了?眼睛怎么回事?”
“說話,啞巴了?”
“爺爺不是讓我閉嘴的么?”
楠摸到老家主的雪白的胡子,故意將手里的血,惡作劇般抹在他胡須上,然后肆無忌憚笑起來。
“哼,還有力氣惡作劇,估計也沒什么大礙。”
老家主徑直抱著她進了瑾的房間安置,醫老也緊跟其后。
待為她把完脈,服了粒雪凝丸后,才帶著老家主一起退出去。
一股溫和的涼意滲透進胸腔,將五臟六腑溫柔地包裹起來。上涌的血才止住。
房間里還留著幾個人,墨傾城,搖月,言修和瑾。
言修看著另外兩人,一連著都帶了出去,房里只剩下那兩個人。
白薔薇的味道彌漫在整個房間里,她能感知到他站在床前,卻不知道用什么話語開頭。
“家主,您要的清水和換洗衣服。”
女仆的話完美地拯救了氣氛,他走出去,交代了幾句,又走回屋內。
“我自己來!這點小傷不礙事!”
“我來!”
他躲開她的手,兀自溫柔地幫她擦拭著嘴上和手上的血跡。
“喝口水,漱漱口”
她聽話照做。將嘴里的血腥味清空。
“勞煩家主了!”
“家主這般會照顧人,不知打算什么時候開啟新的選召?”
她沒話找話。一不小心卻說出了自己最在意的問題。
“看樣子,你是希望我重新選召?”
“難不成還有假嗎?你我都清楚,我們并非一路人,也無法走到一起,不是嗎?”
“是,你我之間隔著千萬條人命,我是圣角的家主。你是魔族的公主,若我們聯姻…”
“我成為魔族,人族魔族之間的力量便會失衡,到時候又是另一個人間煉獄。”
他全部猜中。
而這根本就沒有兩全的辦法。
瑾看著她蒼白的臉,雙手扶著她的肩膀。
“你一直以來背負著這些,所以你糾結矛盾,若是我不做這圣角的家主呢?”
“不行!你這樣,爺爺怎么辦!”
“我有個想法”
他看著她,坐到她床邊。
“若是有新的繼承人,那這擔子也無需我來挑”
“新的繼承人?你是說…”
孩子?
抬手彈了她個腦瓜崩,他打趣地笑道:
“瞎想什么。我是在想如果我放棄繼承權,將圣角的領域也一并交由龍哲打理。”
“三家合并,問題便可解決。”
“可你成魔,照樣意味著勢力失衡,最終…”
“你不必操心這些,我會去和爺爺龍哲商量,我曾為天下戰過,而今我只想守著你。”
瑾雙手撫上她的臉頰,拇指磨搓著她的嘴唇。
一如所料一般,吻落了下去。
溫柔的收尾,不忍心捻破她誘人的嘴唇。
楠臉上浮現兩片紅暈,蒼白的臉上也透了幾分誘人。
“衣服放在這里,你自己換好叫我”
瑾將衣服遞到她手里,自己推開門在外等著。
萬一她又離開,該怎么辦?
門被猝不及防地推開又關上。
她剛穿上睡袍,門就被打開了。
“你!我還沒喊你!”
楠看著這個肆無忌憚闖進來的人,尷尬道。
“抱歉,我擔心你又離開,你受傷了,瞬移對你來說,耗能太大,太傷身體了。”
瑾立即解釋。
“沒事,我這次不會跑了”
“你以前跑的可不少。”
瑾一步一步向她走來,坐在床邊。
“你知道嗎?我看到了后山那片白薔薇。看到你總是躺在那張藤椅上,一躺,就是一天。”
“你…你去過?”
楠呆滯地看著他的方向。
他突然湊近,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處,側過臉在她耳邊道:
“你連身上都沾染著白薔薇的花香,如果不是天天呆在那里,怎么會染得這么濃?”
“明明這么多花可選,偏偏是白薔薇?”
他看著她
“因為,你身上有它的氣味,我喜歡你,所以也喜歡它。”
人魔休戰第三年,圣角?瑾放棄家主之位。自此三家合并,龍哲為首。
次年,圣角?瑾與其未婚妻魔族公主楠聯姻。成為魔族,并作為人魔代表,允諾人族魔族永世不再交戰。
自此開創了人魔共生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