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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真偽

  • 一傘之下
  • 武中
  • 3148字
  • 2022-01-14 20:00:00

“愣著干什么,還不給老爺倒茶!”蕭子鈺沖昆喜喝了一句,嚇得昆喜一個哆嗦,忙上前去倒茶。

等蕭子戊坐下,又閑聊了兩句,蕭子鈺很快回到正事上來:“我整夜未睡,是因為夏呂來了位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

“嗯。”

“是誰?”

“穎王。”

“穎王,哪個穎王?”蕭子戊一時間有些茫然。

“還有哪個穎王,三年前被逐出東宮的炵穎。”

蕭子戊眼眶大了一圈,似乎思索了一下才想起還有穎王這么個人:“穎王被謫降允州已有三年了?”

“再過兩個月就四年了。”蕭子鈺半瞇著眼,音調也低了幾分,“廬陵之亂就發生在四年前的冬天。”

說到這里,兩人默然了一陣,似乎都不愿意多說什么。過了一會,蕭子戊道:“這三年,好像沒聽到他任何消息?”

“誰會把注意力放在一個被貶黜冷落的皇子身上,再說了,從太子謫為穎王后他就從未離開過允州,也沒做過任何出值得提起的事。”

“那他為何會突然來夏呂?”

蕭子鈺閉上眼搖了搖頭:“我找你來就是商量此事。”

蕭子戊望著茶水半晌,忽然抬起頭看了哥哥一眼,很快又低了下去。

“你想說什么就說吧。”雖然閉著眼,但蕭子鈺覺察到了弟弟的舉動。

“我在想,江南的亂子會不會與此人有關?”

蕭子鈺猛然睜開了眼,一眨也不眨地望著蕭子戊,要他繼續說下去。

蕭子戊手扶著桌面,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因為他想到了一個人——顏雪。江南禍事頻發開始的時間,不光是和墨非毓入府的時間相同,也幾乎和顏雪到夏呂的時間相同。有沒有可能是炵穎和她暗中勾通?如果炵穎來夏呂是為了見顏雪,那她為何偏偏這個時候去游歷蘇州?這是掩人耳目之計?那炵穎來江南意欲何為?

他甚至閃過一個念頭,不過連自己也認為是切鈇之疑。因為就算顏雪和墨非毓走得近,炵穎和墨非毓也素不相識,兩人絕無可能產生任何聯系。

經過前幾次教訓,蕭子戊知道哥哥對此事極其敏感,沒敢再說。

“說啊。”

“我是想說,他從未離開過允州,突然來夏呂也太奇怪了。”

蕭子鈺虛眼看了他片刻,也沒追問,道:“這一次穎王來夏呂,不管想做什么,我們都有文章好做。問題在于,這篇文章如何做。”

“哥哥的意思是?”

“穎王被逐出東宮三年,東宮從未放松對他的監視,可見太子畢竟還是不放心的。這一回他來夏呂,至少也該將他的一舉一動稟知太子,如果他正好犯了點什么事……”

蕭子戊望了一眼花枝已被掀飛的花盆:“派人監視其行動是應該的,不過要不要他在夏呂犯事,我們還是三思而行的好。”

“為何?”

“人人都知道江南是太子的地盤,要是穎王一來這里就出事,恐怕不是對穎王不利,而是對太子不利。”

蕭子鈺面色幽沉,陰冷似冰:“以雙方現在的勢力來說,就算太子找個理由除掉他也沒人敢說什么。”

“那是我們的想法。太子是何心意,我們并不知道。眼下江南的情勢,不出事是第一位的。”

蕭子鈺點了點頭,對于具體事情,蕭子鈺十回有九回都會被蕭子戊說服:“你立即派人盯著穎王,他做過什么,去過哪里,見過什么人,一舉一動都別放過。”

“好,我這就去。”

“最近諸事不順,又連著幾夜沒合眼,脾氣不大好,你不要往心里去。”蕭子鈺語氣柔和下來。

“哥哥哪里的話。”蕭子戊最怕的是弟兄之間不和,如今芥蒂既除,又聽哥哥這樣說,這幾天縈繞于心的煩惱終于煙消云散。

“我的臭脾氣我知道。”蕭子鈺站起身,慢慢地說道,“這些年里里外外的事是你在操心,我嘴上不說,不代表心里不知道。這樣,等穎王離開夏呂,你放下手頭的事去福州散散心。”

蕭子戊心頭一熱,抬頭見哥哥臉上、雙眼滿布疲色,頓時泛起陣陣酸楚。

“我很好,你才該好好睡一覺。”

蕭子鈺沖他一笑:“去吧。”

送蕭子戊離開后,就在轉身的那一剎那,蕭子鈺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變得比任何時候都要陰沉。昆喜低著頭,一聲不響提起水壺給杯中添了茶。

蕭子鈺重重坐回椅子,閉著眼,喘著粗氣,過了有一會,才道:“還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有一絲疑心,這個墨非毓。”

昆喜低著頭,一些兒言語也沒有。

“你說,子戊為什么這么做?”

昆喜抬起頭,一臉茫然地望著他。

蕭子鈺看他那樣子,神思分明不知游蕩到哪里去了,不過他這一次竟然沒發火:“我是問你,老爺為何忽然把苦心經營的兩個江湖門派交給我?”

昆喜兩道眉毛皺成了一個大大的“八”字:“老爺剛才不是說了,百里門和天風教需要有強硬手腕的人來節制?”

“我是問你的看法。”

“哦。”昆喜想了一想,“奴才以為,最近天風教確實不像話,要是大人出面節制,一定能扭轉局面。”

蕭子鈺斜瞥著他道:“那我剛才不答應是做錯咯?”

昆喜忙道:“大人的身份,也確實不便出面管理江湖中的事。”

昆喜說來說去,也不過是將兩人方才的話換個說法,蕭子鈺懶得再問他,凝望天花板良久,才幽幽說道:“最近天風教做了不少混賬事,偏偏我又背著他將兩個州都給了百里門,他啊,是怕我多心。”

“多心?”昆喜想了一會,忽然跪倒在地,顫聲道,“大人,奴才……什么都沒說。”

“誰怪你了?起來。”蕭子鈺看也沒看他,回想了一下剛才提到穎王時蕭子戊的表情,“他現在有什么事也瞞著我,還虛情假意把兩個江湖門派給我節制,哼,這個弟弟啊,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片刻,蕭子鈺忽然陰鷙地一笑:“自古才智高于人者善處事,才情高于人者則善處世。這兩樣我這個弟弟都比我強,在沒搞清楚他想到底有什么目的之前,這兩個門派我能要嗎?”

昆喜雙手緊緊捏著衣角,正不知如何答話,忽見門口閃過一個人影,頓時大舒了口氣。

來人是百里云孤。蕭子鈺對他的造訪并不意外,畢竟他不顧天風教可能翻臉的壓力將兩個州盡數給了百里門,他不可能不聞不問。

雖然沒答應接管百里門和天風教,但蕭子鈺非常清楚這兩個門派的力量,所以他頗為意外的設宴盛情款待了百里云孤。百里云孤是個城府極深的人,酒過三巡之后也不由面露感激之色。

“哥哥放心,愚弟一定好好打理歙湖兩州,絕不會再出亂子。”

“我將兩州給你,自然是信得過你的,你別只盯著這兩個地方,其他地方也要加強偵察防范。”

“愚弟領命,來,我敬哥哥。”

百里云孤已有七分酒意,但自認腦子還算清醒,酒見底之后,杯子卻遲遲沒放下。

“有件事,愚弟本來不想說,可不說這心里實在是不平。”

“什么事?”

“其實主要是為墨先生不平。”

蕭子鈺本來還漫不經心,一聽事關墨先生,頓時酒意全無:“墨先生遇到什么不平?”

“前陣子,我的人無意間發現子戊君派天風教的人偷偷去四川,目的是徹查墨先生的身份來歷。我想,墨先生為貴府做了這么多事,子戊君還處處防著他,要是給墨先生知道了實在未免心寒。”

燈影之下,看不大清蕭子鈺的臉色,但從他高高鼓起的臉頰肌肉可以看出,他憤怒已到爆發的邊緣。

“結果呢?”蕭子鈺強抑怒氣問。

“是天風教的人去的,我無從得知,”百里云孤道,“不過如果有問題,子戊君肯定不會這么一聲不吭。”

蕭子鈺自斟了一杯酒,一仰頭一口而盡,還覺不夠,又接連喝了兩杯,才將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扔。

這些年,蕭子戊處處偏袒天風教,百里云孤也清楚他的用意,所以雖然不忿,倒也沒有如何不滿。自墨非毓成為蕭府謀客后,天風教就禍事不斷,雙方勢力發生劇變。雖然不能證明這一切是墨非毓的手段,但百里門大多對這個謀客心存好感。蕭子鈺將兩州交給百里門,又特地設宴款待,百里云孤覺得此事說出來并無不妥,還能顯出自己知無不言,對蕭府分內外的事也傾心盡力,所以才借著酒意說出來。

只是他沒料到,蕭子鈺會是這種反應。

“哥哥,我說這些,絕無意挑撥你和子戊老弟的關系。而且子戊君用人審慎一些,不也是為了府上嘛,再說了,這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何必氣成這樣。”

“我是氣他做什么也不給我說一聲,我待會再找他問話。”蕭子鈺強自控制住了情緒。

“哥哥可別說是我說的。”百里云孤本來問心無愧,此時反而有些尷尬。

“不會。”

直到筵散,蕭子鈺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百里云孤見勢不妙,敬了兩杯酒就借故告辭了。

夜靜更深,送走百里云孤,蕭子鈺讓老莊回屋睡覺,自己一個人踱步前往薄暮閣上。有些事他必須想清楚:蕭子戊為何處處針對墨非毓,他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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