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
“安排我面見陛下呢?”
太子一愣,警覺地問道:“先生要入宮面圣?”
“既然是葛將軍謀反,總要有人入宮說服陛下下旨讓殿下救駕,讓葛將軍打開城門。”
聽到救駕和開城門,太子不由得雙目放光。不過他很快陷入沉默,讓墨非毓面見唐帝,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墨非毓可能背叛自己,將江南的事,幾個皇子的事,還有自己逼宮的事向父皇全盤托出。
此事太過重大,太子當然不放心。不過如果按照墨非毓的計劃,宮城內將出現葛彥邦和錄毛兩股力量,能同時順利通過兩股力量面見父皇,還有能力說服他的,好像還真沒第二個人。
退一步說,他原本的計劃是,如果實在不能拿下禁衛軍就讓安喆山強行攻城。墨非毓能兌現承諾最好,要是不能兌現或者膽敢背叛自己,大不了還是強攻,而自己有一百種方法慢慢折磨叛徒。
這個問題還需要慎重考慮,沉吟良久后。太子道:“我明白先生的意思,放一把火讓葛彥邦前往救駕,讓陛下以為是葛彥邦謀反,可雙方一對質不就露餡了嗎?”
“所以需要一小股效忠于殿下的力量擋住葛將軍,以護駕的名義向陛下宣稱是葛將軍謀反。”
“哪里來?”
“葛將軍是無懈可擊,”墨非毓緩緩道,“不過幸運的是我從他手底下找到一小股能夠效忠殿下的力量。”
“是誰?”
“左禁衛軍轄下赤營軍中郎將。”
“錄毛?”太子又皺緊了眉,他的心情起伏有些過于大,以至于端茶的手也有些不穩,“先生知不知道,錄毛是葛彥邦的愛婿,老葛身邊最信重的將領,他怎么可能效忠我。不可能,沒可能的。”
墨非毓順手從左邊一個木柜旁取過厚厚一疊文檔,放到太子面前:“這些是從殿下派過來的兩個人和我調查發現的情報,葛將軍膝下一兒一女,兒子叫葛翃,女兒叫葛羽,分別是葛將軍現在的妻子唐氏和前妻劉氏所生。十四年前的一次年宴上,唐帝因嫌劉氏相貌丑陋,又生于薄祚寒門,將時任禮部尚書唐大人的小女許配給他。盡管是席間酒話,但君無戲言,而且據說唐大人很鐘意葛將軍這個女婿,第二天就將愛女親自送入葛府。陛下賜婚,又是禮部尚書的千金,唐小姐的身份自然不能是妾,可是葛將軍與前妻素來恩愛,要他休妻也不可能,就在這為難的關頭,誰也沒想到劉氏會留下一封訣別信和兩歲的女兒不辭而別。”
太子顯然沒心情聽這些陳年舊事,不過他知道墨非毓提及,必有用意,仍耐著性子道:“這些事情,京城的老百姓幾乎個個都知道,不知先生說這些有何深意?”
墨非毓接道:“十四年了,葛將軍對前妻劉氏始終未忘伉儷之情。所以,他這些年從未放棄打聽前妻的音訊,對前妻所出的葛羽也格外寵愛一些。”
“葛彥邦此人少言寡語,不善表達,不過只要對比一下他對兩個孩子的態度,說他對女兒過分溺愛也不為過。”太子嘲諷地笑了笑,“真是事與愿違啊,老葛對兒子管教越嚴,這小子就越不爭氣,整天吃喝嫖賭不務正業。聽說,老葛現在已經不管他了。反而是葛羽姑娘,不但出落得容色傾城,詩畫雙絕,還下得一手好棋,我聽說她唯一輸的一次是不小心把對方的一個子兒碰到棋盤外面。連炵燁也贊她詩畫雙絕,才比文姬。哎,可惜啊,這么一個好好的女子,本有機會攀上高枝,沒想到竟然嫁給身份地位都不遠遠如自己的錄毛。”
墨非毓看了一眼意猶未盡的太子:“殿下沒發現,這恰恰就是問題所在。”
“什么問題?”
“聽說,兩年前一直有王公貴族托人向這位葛羽姑娘求親,結果全都被她拒絕了。”
“不錯。”
墨非毓留意到,太子的目光下意識閃爍了一下:“也包括殿下吧?”
“是母妃的意思,再說一家女百家求,這些舊事,先生提他作甚。”
“請殿下仔細想一想,葛羽姑娘拒絕殿下了嗎?”
太子回憶了一下:“倒是沒聽說她拒絕,是他老子葛彥邦說他的職責,我的身份,結合容易引人猜忌,故而謝絕了這門親事。”
墨非毓雙手撐著桌沿,一字一頓道:“所以,我想請殿下的母親,儷妃娘娘再去向葛羽提一次親。”
“什么?”太子一愣之后,一下子站了起來,幾乎將桌子也撞翻了,他和墨非毓四目相對,相距不過數尺,墨非毓神情嚴肅,顯然沒有,也不可能開這種玩笑。
“你要我娘去給一個有夫之婦提親?”
“殿下不必驚訝,”墨非毓淡淡道,“這只是權宜之計,殿下位即九五之后,這樣的許諾作不作數,自然是殿下說了算。”
太子拉長著臉,也不知是覺得該拉長臉,還是心里確實不快。不過很快,他的話就給出了答案:“我知道,因為身份地位,才學樣貌都不如妻子,錄毛是出了名的懼內,可就算錄毛答應,葛羽會答應嗎?”
“葛羽為什么會下嫁給錄毛?”
太子搖了搖頭:“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句話是有道理的,女人要是讀了點書,就會生出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我猜,葛羽拒絕所有的王公貴族,最后選擇身份地位、才學樣貌都不如自己的錄毛,”墨非毓有意放慢了語速,“不是父母之命,當然也不是因為她愛錄毛,而是她宿志未酬,甘愿自棄。”
“什么宿志?”
“嫁給太子,繼而成為西唐的皇后。”
“我?”太子有些不可思議。
“倒也未必一定是殿下,四年前就不是。”
太子沉思了片刻:“就不能換個人去嗎?”
“我等得起,殿下等不起,要讓葛羽盡快站到我們這邊來,必須請儷妃娘娘親自出面。”
太子托著下巴在房間里來回踱步,從他馬著臉和提出換個人提親的轉變速度來看,在帝位之爭方面他是毫無底線的,他現在考慮的顯然不是讓儷妃娘娘去向一個有夫之婦求親有什么不妥。
“先生有幾分把握?”
“這是整個行動最關鍵的一步,豈容有失。”
太子重新坐下,再一次陷入了思考之中。有太多的問題需要考慮,包括來自母親這邊的阻力,以及墨非毓去見父皇的風險,還有通過母親提親,讓葛羽說服錄毛謀反的可能性。同時,他也提出了各種問題與假定情況。墨非毓都一一做了詳盡的回答,在這個關鍵問題上,他已經做了盡可能詳盡的思謀,太子想到的沒想到的,他都想到了。
還是那句話,最壞的結果大不了還是強攻。
“容我再仔細想想。”太子在盤問了已經不知多少個問題后,還是慎重地選擇再考慮一下。
“殿下最好盡快決定,一旦陛下采取行動就來不及了。”墨非毓依然是寵辱不驚,云淡風輕。
“我知道了,”太子緊接著道,“非是我信不過先生,這段時間,請先生不要離開榮府,也不能見任何人。”
從“挖心肝”到軟禁,這已經是目前能得到的最好結果了,墨非毓又豈有不答應之理:“多謝殿下。”
墨非毓說的是“多謝殿下”,而不是“好”或是“為什么”,太子自然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不過彼此已經攤牌,也沒什么好解釋的,把頭扭向一側假裝沒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