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遠處星星點點的鞭炮聲響起，大小燈籠映紅了街道，喜氣洋洋。

而今日的陸輝和蕭蕭只能回到自己家守著父母。蕭蕭的家里歡聲笑語，而陸輝只能被幼弟纏著，樂高積木堆了一個又一個，已是眼花繚亂。

陸老爺子在門口瞧了一眼，欣慰至極。獨自一人來到隔壁房間，那是夫人身前他們所住的房間。

盯著夫人的遺照，他摘掉眼鏡，捏了捏眼角，抬頭緩緩道“小輝已經可以獨擋一面了，也算對得起你。近日總是夢到你。”

而后失神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吃力地看著窗外的飄雪，連咳幾聲，想到夫人走的那天也是這樣天氣。

不知道何時，陸輝輕輕推開門，看著眼前頭發花白，身形彎曲的父親，心中一嘆：是真的老了。他慢慢走過去，將手中的杯子和藥片遞到父親眼前。

父親眼神晃了一秒，沒有看他，吃了藥，扶著桌子起身道“以后家里的事就靠你了！”

然后轉身離開了，陸輝愣在原地，心想這老頭有些糊涂了，說些什么！隨后也跟了出去。

正好碰到上樓通知開飯的管家，他從隔壁一把拎起撅著屁股玩耍的幼弟，將其帶下樓，陸昀迅速跳上椅子，坐在陸輝一旁。

這是多年以后，第一次在家過除夕，看著眼前的“一家人”，盡管心中隱痛仍在，卻也愿意認真吃完這頓飯。

管家林叔和做飯的阿姨一同就坐，大家一起舉杯，陸輝總算愿意露出一絲笑容，眼角看到父親無力的手臂在顫動，他莫名難受。

夾了一口菜放入父親碗中，他感受到了老爺子眼中的淚花，卻扭頭摸摸陸昀的小腦瓜，督促他多吃。蘇姨看起來心事重重，時不時握住老爺子的手。

抬手看看時間，陸輝還是覺得這頓飯時間有些長，拿起手機不自覺得翻到蕭蕭的頭像，正在猶豫要不要發信息，蕭蕭的電話就進來了，他起身走到客廳去接。

“你在吃飯嘛？我一個人在家，爸媽吃完飯就去看新年音樂會了。。。。。”

聽到蕭蕭一個人的消息，他嘴角一抿道“是不是相見我？我這邊也差不多了，要不過去找你。”

蕭蕭懶在沙發上，皺著眉頭想了想說“下雪了，晚上山路不太好走，算了，明天再說。”

陸輝心中偷偷笑道：明明就是嘴硬。

回到餐桌邊，告訴父親自己要回市里了。蘇姨剛要張口，老爺子搖搖頭讓她坐下。轉而對著陸輝說“早點和孫小姐結婚吧。”

他沒有注意到父親越發慘白的嘴唇和顫抖的身體，只留一下一句“我心里有數。”便出門了，陸昀習慣性得跑到門口望著哥哥離開。

離開家，陸輝心情瞬間輕松不少，他也想給蕭蕭一個驚喜，路上的積雪很少，燈光越來越亮，馬上就要進市區了，他的手機突然想起，是林叔，一定是家里有重要的事，否則他不會輕易來電，陸輝找了一個空地停下這接電話。

掛完電話，血液翻騰到腦門，心想怪不得晚上一直有種不祥的預感，老爺子昏倒了，山莊急救點的車已經送往最近的醫院。他即刻發動車子，踩下油門。

轉彎之際，一輛大卡車巨大的鳴笛聲呼嘯而來，他用盡所有的技能，躲開那輛剎車失靈的車，可還是重重得撞上了一旁墻，車在巨大的晃動中側翻。

被卡牢的他，感覺到腿部劇烈的疼痛，齜牙咧嘴，兩眼冒火，急忙眨了眨眼試圖清醒，發現自己還是好好的，活著。只是那該死的安全帶現在勒得要命又夠不著。

還好胳膊夠長，摸到了躺在車內的手機，艱難地撥通了蕭蕭的電話，用輕松的口吻道“親愛的，我卡在半路了。”手機又掉了，也夠不著了，只聽那頭喂喂喂的聲音。

此時車外的120和救援人員已經到了，終于把有些昏迷的他從車內解救了出來，順便將手機也拿了出來，也好聯系家屬。

醫院病房里，聽到耳邊蕭蕭呼喊著自己的名字，陸輝費力地睜開眼，隨即而來的是劇烈的疼痛，終于看清右腿上的石膏，心想骨折了？蕭蕭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聲音逐漸清晰。

奮力地擠出一絲微笑，抬起滿是擦傷的手摸向她的臉，卻被蕭蕭輕握在手中，急切又埋怨道“說了讓不要下山，你怎么不聽，還好沒大事，否則我可怎么辦。”說話間臉色已是煞白。

他瞬間清醒，想起了老爺子，急忙讓蕭蕭幫自己撥通林叔的電話，不料聲響很近，林叔走近病房，按了電話道“老爺已經轉到這個醫院，正在搶救。”

看著林叔疲倦又焦慮的眼神，陸輝知道他一定是忙了一晚上，嘆息道真是禍不單行。

一旁的蕭蕭終于弄清楚了事情的順序，徹底陷入自責愧疚中，后悔不應該打那個電話，這樣至少陸輝不會出事。握著他的手，頭垂得越來越低，輕聲道“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陸輝忍著痛，寬慰她“是我想見你，不許自責，你看我都這樣了，你不得好好照顧我。”抬手摸著她的頭。轉眼對著林叔說想去手術室外面等候。

林叔和蕭蕭將他扶到輪椅上坐好，推著他去了手術室外，蘇姨靠著椅子，目不轉睛地聽著手術室的門，微微地抽泣著。

來到她身邊，陸輝并沒有說話，蕭蕭坐下來摟著蘇姨，靜悄悄的樓道里，只有林叔來回走動的腳步聲。

隨著時間的流逝，陸輝感覺到了自己越來越緊張的心，食指不斷敲著椅子上的扶手，心想老頭可要扛住，上一次挺過來了，這一次一定可以。

忽然，“手術中”三個字的燈滅了，所有人上前等候醫生出來。門開了，醫生出來走到陸輝一旁，表情凝重道“小陸，你爸爸暫時脫離危險了，但是這次怕是扛不住了，得虧也是送來的及時，心臟損傷已經難以維持了。好好陪他幾天吧!”

雖不至晴天霹靂的打擊，但也讓陸輝心痛難耐，在他心中老爺子是強悍絕情的存在，怎么可能就這樣躺在那里。

蘇姨連退幾步，靠著墻，捂著胸口嘴唇顫抖，淚水滾了下來。

蕭蕭急忙扶著她避免跌倒，幾人來到重癥病房前。他撐著拐杖，非要站起來，隔著玻璃，陸輝第一次發現父親的臉竟只剩下皮包骨頭，心中突然泛起一些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