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宛轉一怔，忘了推開他。

“我本來不想讓他見莫盛繁的，但是我一想到我和你的未來，我就心軟了。”江戎說，“宛轉，我們會有未來的是吧？”

許宛轉推開他，冷漠地說：“我和江先生能有什么未來？”

她退后了幾步，笑著說：“莫老爺子去世了關我什么事呢？唯一遺憾的就是不是我親手送他走的。”

江戎低垂著頭，不說話。

他的女孩真的變了。

“對了，很快就是我的生日了，到時候我要在桐城舉辦一個盛大的生日宴，跟所有人宣布，許家回來了，我回來了。”許宛轉說，“我會把屬于我的東西，一樣一樣的，親手拿回來。”

“到時候，也歡迎江先生來啊。”她說完，迅速轉身，一步步，穩穩當當地走向屋里。

還好江戎沒有跟上來，要不然她還真的會撐不住。

好不容易進了屋內，她快速上了樓，沖進自己的房間，反鎖了門才頹然地跌坐在地上。

莫老爺子走了，簡短的一句話，卻是一條生命的逝去。

許宛轉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莫祈安，想到了那個像水仙花一樣脆弱又堅強的男生。

她至今不知道莫祈安在哪里，她也不敢問江戎，她可不認為江戎會告訴她。

按照江戎的吩咐，莫老爺子的葬禮很簡單，似乎沒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即便是知道，他們也不敢過來吊唁。

下葬的全程，都只有莫盛繁陪著。

莫老爺子生前最疼愛她了，幾乎把所有人好的東西都給了她。

經歷了人生的磨難，四十歲的莫盛繁臉上終于有了歲月的痕跡，她的臉不再年輕，看起來終于和年齡相符了。

她跪在莫老爺子的墓碑前，低垂著頭，雙眼哭得紅腫。

此時，整個陵園里只有她一人，天空陰沉沉的。

莫祈安遠遠地便看見莫盛繁跪在那里，他衣衫有些凌亂，顯然是沒準備好，可能是剛下飛機就往這里趕了。

他沖了過來，看清了墓碑上的人，雙腿一軟，咚的一聲跪了下去。

“爺爺……”

那一刻，他的心中有無盡的懊悔和悲痛，心口壓了無數想說的話，可終究只是喊了一聲爺爺。

莫盛繁回過頭來，看見莫祈安的那一剎那，眼中閃過恨意。

她霍地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莫祈安，忽然揚起手，響亮的巴掌聲響起。

莫祈安被她打得頭一偏，稍后半張臉都紅了。

“你還有臉回來！”莫盛繁說，“你害死了父親，也許當初就不該把你從皖州接回來。”

莫祈安緩緩抬頭，一雙眼睛不再明亮，而是充滿了世間的滄桑和風霜，他說：“姑姑，爺爺走的時候沒有痛苦吧？”

莫盛繁被他平靜又悲傷的眼神驚到了，沒想到短短四年，他就從一個天真的少年變成了飽含風霜的老人。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他這雙眼睛已經老了。

“沒有。”莫盛繁不由自主地騙他，“他走的時候，我陪在他身邊的，他就是想再見見你。”

“我來晚了。”莫祈安說，“爺爺，我來晚了。”

他跪著上前，額頭抵在墓碑上，無聲地痛哭起來。

過了好一會，莫盛繁才說：“父親本該頤養天年的，可是卻被江戎這個白眼狼害得四年來孤苦無依，最后遺憾而死。若你還是莫家的子孫，就該完成父親的遺愿，把莫家從江戎手里奪回來。”

莫祈安卻搖頭，說：“那些東西從來都不屬于莫家，或許是許家，或許是王家，但不屬于莫家。”

“你這是什么意思？”莫盛繁問。

“我們莫家當年的東西不也搶別人的嗎？”莫祈安看向她。

莫盛繁大驚失色，顫抖著聲音問：“你……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當年的事我都知道了。”莫祈安說，“早就知道了，所以我對莫家從來都不曾有占有之心。那些我們奪走的東西，也許該到了還回去的時候。”

“你怎么知道的？”莫盛繁問。

“小的時候，你和爺爺說話不會顧忌我，總說我小，聽不懂，可是我聽得懂。我知道我們莫家的江山是靠害了許家滿門得來的，所以我從來不會因此而覺得開心。”

莫祈安其實心里都明白，自己家的東西不是自己的，那都是沾著別人的血啊。這么多年來，他就帶著無盡的愧疚活著，折磨得他夜夜不得安穩。

直到那個叫許宛轉的女孩出現。

“那又如何？這個世界的規則本來就是這樣的，成王敗寇，我們搶了他們的，別人也搶了我們的，我們再搶回來就好了。”莫盛繁說，“只要我們聯手，就肯定能夠打敗江戎，重振莫家的！”

莫祈安還是搖頭，他已經很累了，這一生，他背負的東西太多了。

“姑姑，收手吧，不要再繼續犯錯了，你當年犯下的錯已經夠多了。”莫祈安說。

“啪！”莫盛繁又扇了他一巴掌，“大哥怎么會有你這樣的兒子！莫家怎么會有你這樣的子孫？你不配為莫家子孫！”

莫祈安只是無聲地笑，他轉頭，看見墓碑上莫老爺子的遺照，笑容溫和，就是一個普通人家笑容慈祥的老爺爺。

可為什么當他活著的時候不能像這樣子對他唯一的孫子笑啊？

莫祈安想不懂這個問題，他只是想要一個平靜的生活，普通的家庭，可是這對他來說都是一種奢望。

他其實一點都不想當莫家的子孫。

遠處的大樹下，站了一個纖細的身影。

許宛轉穿了一條黑色的連衣裙，在冷風中顯得格外單薄，但她好像不覺得冷一樣，站在那里有一會了。

今天是莫老爺子的葬禮，她本來也想去祭拜的，但是很不巧，碰上了莫祈安。

現在的莫祈安，她差點人不出來了，他變了很多，不再是以前那個清冷帥氣的貴公子了，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鄰家哥哥。

許宛轉看到他，心情有些復雜。

從前她不知道家族舊恨，完全把莫祈安當做可靠的哥哥來看待。

可是現在，她不確定了。

他們本來是仇人，不該在這種時候見面的。

正在她想得入神時，口袋里的手機瘋狂震動。

許宛轉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時，嘴角彎了彎，接通了電話。

“喂，皖皖媽媽，你終于接電話啦！”電話那邊傳來小女孩甜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