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宛轉揚起笑臉，挺胸往里走。

此時的莫老爺子歪在茶室的躺椅里，身旁放了火爐。

天氣并不算冷，可是他還需要烤著火，身體怕是不太行了。

“莫老爺子，許久不見了。”許宛轉說。

莫老爺子笑笑，說：“小丫頭，我們確實好久不見了。隨便坐吧，黃老，去給許小姐倒杯茶來?！?

黃老應聲下去了，而許宛轉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你說，你是許家的大小姐，是指當年桐城北的許家嗎？”莫老爺子說。

“沒錯，莫老爺子好記性?！?

“怎么可能忘，”莫老爺子說，“當年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扳倒了許家的?！?

“既然你是許家的大小姐，那你的爺爺肯定就是許先良了，當初只有他在國外。如今看來，他似乎在國外已經東山再起了。”

許宛轉沉默地看著他，眼神里不再有笑意。

此時，黃老端了茶上來。

碧綠的茶湯被穩穩當當地盛在精致的茶碗里，許宛轉掀開蓋子，頓時聞到一股茶葉的清香。

“今年的好茶沒有了，許小姐將就些吧。”莫老爺子說。

許宛轉放下茶，沒有喝。

“無妨，我今天本來也不是來找您喝茶的。”她說，“我只想問清楚當年的事?！?

黃老剛想說什么，卻被莫老爺子制止了，他揮了揮手，黃老立刻點頭，退了下去。

“你來找我，是因為許先良沒有跟你說嗎？或許，你對他尚有疑慮？”莫老爺子問。

“老爺子倒也不必挑撥離間，我來問你，自然也有我的用意，不必向你匯報吧？再說了，當年你害我全家，今天我回來找你，不是應當的嗎？”

莫老爺子大笑，卻因笑得太過而不?？人浴?

緩了好一陣子，他才安生下來。

“是啊，不管是復仇還是炫耀，你今天回來找我，都是應當的。成王敗寇，如今，是你們許家得勢，說吧，你想知道什么？”莫老爺子說。

“當年，為什么要那樣對許家？”許宛轉問。

“能為什么呢？為了錢財，為了權勢，若我不那樣對許家，也會有別人的，你們許家當年在桐城就是樹大招風，每個人都想取而代之?！蹦蠣斪诱f，“況且，當年，我何嘗不是被逼上梁山的，我若退縮一步，恐怕當年莫家就葬送我手里了?！?

許宛轉死死地盯著他，沒想到他說起這些來還這么理所當然，她眼里的恨都無法掩飾。

“難道就為了這些虛無的東西而害死那么多條人命嗎？”她問。

“你不會懂的，小丫頭，你的世界很單純，可是這社會不單純，這社會是會吃人的?！蹦蠣斪訃@氣，“這條路就是這樣的，當年我們莫家多么鼎盛，可如今，你看，我連想見自己孫兒一面的權利都沒有。”

“要怪就怪命運吧，莫家也是幾經興衰才走到了頂尖的位置，我也失去了我的兒子兒媳。”

此時的莫老爺子更像是一個普通的病弱老頭，而不是當年在桐城叱咤風云的莫先生。

“命運，多可笑的說辭。”許宛轉嗤笑，“你就是造成這一切悲劇的罪魁禍首，說到底，還是因為你的貪念，才造成了這一切。如今，你孤寡于此，也是報應?！?

“是啊，所以我認！”莫老爺子說，“如果你想報仇，那我現在也只有這條老命了，你若是要，江戎肯定會給你的?！?

“你的命不值錢。”許宛轉站起來，“與其輕易要了你的命，倒不如讓你繼續留在這里看著桐城是如何慢慢變天的?！?

莫老爺子發出蒼老又難聽的笑聲，他說：“果然，你和江戎都是一類人。你們的心思都如此歹毒！”

“莫老爺子就好好留在這里享受吧，也算是一輩子守住了你們莫家的根?！痹S宛轉語出諷刺。

莫老爺子只顧荒誕地笑。

許宛轉不再看他，轉身想要離開。

莫老爺子卻忽然收了笑，說：“你問完了，也該讓我問你了。”

“老爺子想要問我什么？”

“我問你，你四年前和祈安在一起的時候知不知道你就是許家的后人？”莫老爺子問。

許宛轉沉默了一會，才說：“不知道?！?

莫老爺子似乎是放心了，他笑著說：“不知道就好?！?

“老爺子是擔心我為了復仇而接近莫祈安的嗎？”許宛轉問。

莫老爺子卻躺在椅子上，舒暢地說了句：“還好，當年我死也不同意你們在一起?！?

許宛轉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過了許久，她仍舊得不到回答，索性不再等了，徑直出去了。

她走到門口時，發現江戎還等在外面，他穿著黑色的長大衣，站在車子旁邊，看見她出來了，馬上朝她走了過來。

“江先生怎么還沒走？”許宛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問。

風很大，吹得她的發絲亂飛。

江戎沒有馬上回答她，而是脫下了大衣披在她的身上。

“早上我就跟你說了要多穿一些，桐城的天氣變化快，現在雖然已經是春天了，可還是冷?！彼f。

他殘留在外套上的溫度通過衣服傳遞過來，讓她的身體瞬間溫暖起來了。

許宛轉笑道：“江戎，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許宛轉了，我的身體沒有那么弱。”

“弱不弱，難道我不知道嗎？我養了你八年。”江戎說。

我養了你八年！

這句話讓許宛轉瞬間破防。

“江先生真的是養了我八年，而不是利用了我八年嗎？”

此話問得江戎無話可說。

許宛轉扭頭不看他，語氣冰冷道：“請江先生以后不要說這樣的話了，我不愛聽?！?

說完，她裹著外套徑直走向自己的車。

高跟鞋走過草地的時候讓她有點難以行走，正在和草地掙扎的時候，忽然身子一輕。

她抬頭，便看見江戎俊朗的臉近在眼前。

“江戎，你干什么？”她驚叫。

“坐我的車回去吧?！苯终f，幾步就走到了他的車子旁。

謝英十分識趣地拉開門，江戎利落地把她放到座椅上，接著他也上來了。

他的車子更寬敞，兩個人完全不會擠。

可是許宛轉卻覺得空間很壓抑。

“你放我下去，我的車怎么辦？”許宛轉說。

“我等會叫人過來開回去。”

“不用這么麻煩！”許宛轉堅持要回去。

江戎卻把她按在椅子上，認真地說：“你的情緒不太對，別開車。”

許宛轉一怔，愣在了原地。

此時，謝英已經發動了車子。

下一秒，她的眼淚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