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界認為楊浩失去意識之時,其實楊浩的思維沒有停止。他只是感覺自己身陷在一處黑暗之中,同時身上所有感觀都被剝奪了。他曾一度以為自己死了,但想到如果自己瀕死或死亡是會觸發保險回地球的,眼下沒有回去,那就說明還沒到那個處境。也慶幸自己沒死,不然靈媒契約就白搞了。這么一想,對前面發生的事,他才感到后怕了起來。
黑暗之中沒有了時間的概念。他開始對之前發生的事進行復盤。
首先是戰斗,他發現自己的很多應對處理還是太稚嫩了,尤其扔出精鐵樹杖絕對是一個敗筆。但電光火時之間,容不得他再三猶豫……后面的話,沒想到自己竟然能自剜一目,他更沒想到自個能忍受住那牽連腦髓的疼痛,從另一方面來講,這段時間那個耳朵外設帶來的疼痛訓練還是很有效果的,效果好到似乎有可能會把自己帶偏,他可不希望自己以后通過自殘來戰斗。
然后,他又開始思考自己的處境。在研究所里,哈姆教長那句“你與樹腦的契約將是樹腦進化的契機”就讓他知道事情有些不妙,這個世界的文明總是在孜孜不倦地追求進化,既然如此,他便知道樹腦是不會放過這種進化的機會的。原本以為一個月忍忍也就過去了,卻不知道之前交易出去的信息是個啥東西,竟然反而讓樹腦對自己的興趣大增。本命共鳴與靈媒契約二者只能擇一,要不然,他確實不會抗拒一個大美人做他的本命共鳴。然而,他們根本猜想不到,靈媒契約對他和柳依晨的意義所在。眼下一定要防止他們迫害柳依晨,從而破壞靈媒契約……
想到柳依晨,他又開始擔心了起來。她現在只是一個初中生,不知道她能不能藏好了不被發現……風獸怕水,不知道到時候,她能不能在沒人發現的時機下勇敢地跳到水中……靈媒契約到底能不能填補她心中的缺口,讓她積極地面對今后的生活……樹腦那么強大,到底能不能找到她……
--流氓……你到底怎么了?你醒醒啊……
有人在叫他?會叫他流氓的……那只能是柳依晨啊……
神經與肉體開始接駁,渾身的疼痛開始襲來,尤其是頭,疼得仿佛有一個東西在拼命地榨取他的腦液。他這才知道,前面那場戰斗,對他這個異能萌新而言,還是超負荷了。但這不是他此刻關心的,他用力睜開雙眼,想去尋找柳依晨的身影,但發現自己好像還處在一片漆黑之中……難道自己的雙眼都瞎了?
“咦,你醒了?不要亂動,你的精神力透支得太多……眼睛也已經塞回去了,但一段時間不能用……”斐特莉娜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
“我……我看不見。”
“哦,這里是禁閉室,沒光的。盛怒下的浦洛蒂亞把我們三個都關進來了?!?
“我們三個?”
懷里送進來一個溫暖的物什,那是……柳依晨啊,她還是被抓住了??!
--你,你怎么沒跑?
柳依晨傳來了心電感應:
--我……我跑了。但突然間,離開了你,我心里有點空落落的,又回來了。
--你……傻子?。?
--你才傻。哼。
短短幾句話,楊浩感應到了靈媒契約的特殊存在。此刻的他,和柳依晨之間竟然心意相通。就那么一會,他已能切身感受到了柳依晨對他的擔心,他倆現在相互間說不了謊話,一說謊,對方就能感應得到。這種感覺極其玄妙,好似兩人已經在一起生活百年,舉手抬足間就能領會對方的意思,知道對方的意圖,了解對方的情緒。同時,他突然發現,柳依晨現在的心境竟然有點莫明,不似迷茫,不似悲涼……
他擔心柳依晨的安危,忙向斐特莉娜問道:“他們有說怎么處理依依嗎?”
斐特莉娜道:“我不知道……”
“現在是什么時候,我暈過去多久了?”
“你暈過去三個時辰吧?!?
三個時辰?那……快入夜了……只要找到水源不就可以安全回去了嘛!!
--流氓,你到底……幾歲了?
哈?腦海中,柳依晨莫明其妙地插進來一句奇怪的問句,她是真不知道現在的處境對她而言很不利啊。
--你,怎么問這個?
--你現在的身體看著挺年輕的,你在凡間的那個身體,好像也不比我大多少,但我又感覺……你和我爸差不多老呢……
--我……我心理年齡成熟了點……
這也是句實話,哪怕初中時,他測出來的心理年齡遠大于同齡人,害得他的朋友有一陣都叫他楊大叔。但眼下這個漆黑一片的情況下,柳依晨這么問他仍舊令他感覺違和。
--不是,依晨,你現在不害怕嗎?
--照理說,我應該害怕的,但我現在確實不怎么害怕,我也很奇怪……
--你現在怕水嗎?
--好像不怕,好像又有點怕……對了,流氓……你……喜歡我?
這個宿舍夜話的氛圍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個靈媒契約不會有問題吧?
--喜歡。
契約之下,無法擋住心意,楊浩只能如實地吐出心中所想。
--為什么?我們……沒說過話吧……
--這是個很長的故事……
契約告訴他,柳依晨現在很好奇,同時,心中傳來一點點羞意。
--我還小……
--我……我當然知道。
斐特莉娜這時突然發聲道:“對不起,羅德……”
楊浩愣了一會,這才反應過來,她是指沒有幫自己擋住浦洛蒂亞等人:“這事,也怪不到你。對了,你怎么也進來了?要關禁閉也輪不到你啊。”
“我違背了浦洛蒂亞大人的旨意……”
“對,你讓我很失望。羅德,你醒了啊,有哪里不舒服嗎?”一邊有道光射了進來,一個高挑的人影從光線那頭走了過來。
楊浩自然聽出了來者的身份,他不答反問道:“浦洛蒂亞,你打算怎么處理依依?”
“恩?你以為我會怎么處理?我是浦洛蒂亞,聯邦的樹腦。雖然很不甘心輸給了這只風獸,但我不可能因此傷到它的性命。我會把她送往母樹……給你們一周的時候共處,好好珍惜這段時光吧。說到底,這件事應該是你的責任……羅德兵士……你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你知道我們之間的契約對聯邦而言意味著什么嗎?要不是所有的信息都顯示你只是一名失了憶的兵士,我真懷疑你是一名外星系的來客。”
哇,你好棒棒,邏輯滿分。楊浩不想和她多說了,她會把這只小風獸送往母樹,想想就知道,她就是想洗去風獸身上的靈媒契約,她還是不想放過自己?。骸澳莻€,高貴的浦洛蒂亞大人,我現在只想問一句,我能在哪里泡個澡嗎?”
“???”斐特莉娜和浦洛蒂亞同時張口,感覺對面有個人是不是摔壞了腦袋。
“怎么了?之前打了一架,我渾身上下都臟得要死,泡個澡不是很正常嗎?”
“噗……你……你這人真是古怪得可愛。我還真是喜歡上你了呢?!逼致宓賮喲谧煨Φ?,“你也是這么想的吧,斐特莉娜?”
“啊?我……”
浦洛蒂亞打了一個響指,只聽到一邊傳來了嘩嘩的水聲:“這個禁閉室本就是一陣水牢,我是真沒想到還有人請求給自己用水刑的。感謝我吧,羅德兵士,好好和你的風獸還有這位圣女侯補來個美好的混浴吧。我就不奉陪了?!彼f完,轉身離去,那道光隨之消失,整個房間再次恢復了黑暗。
“對不起,斐特莉娜?!?
“恩?你并沒有什么對不起我的?!?
“不,真的很對不起。還有,斐特莉娜,我要走了。真的很高興認識了你,我的朋友?!?
“你要去哪里,羅德?這里……出不去的啊……”
黑暗中,羅德找到了斐特莉娜的一只手,把它緊緊一握。
--依晨,要回去了。你做好準備了嗎?
--恩。你會陪我的吧?
--那當然。恩……跟你的神仙姐姐道別吧。
房間里,傳出了小風獸“依——依——”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