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道賀的人和阻止的人

黃伯流接著說道：“我們是不速之客，恒山派未必備有我們這些粗胚的飲食，酒食飯菜我們已經準備了，這就挑上山來。”

令狐沖大喜道：“那再好也沒有了。”他和恒山眾人都以為不會有人來道賀，確實沒有準備賓客的飲食。

沒過一會兒，又有數百人上山。

計無施笑道：“公子，咱們自己人不用客氣。你那些斯斯文文的女弟子，也招呼不來我們這些渾人。大家自便最好。”

眼見人多吵嚷，明心說道：“令狐兄，一會兒酒肉送來，讓他們在山腰開火了。”

令狐沖先是疑惑，心下一想頓時恍然，說道：“唔～，也對，那埋鍋造飯就去山腰。”

到得午時，山腰一陣陣肉香味飄上來，老頭子等數百人頓時往山下奔去。

半個時辰后，一群人吃過中飯上來，在見性峰主庵前的曠地上坐好。令狐沖坐在西首之側，數百名女弟子依著長幼之序，站在他身后，只待吉時一到，便行接任之禮。

明心跟玲瓏坐在一旁，看著坐在椅子上的令狐沖，覺得這個時候令狐沖還算有了點穩重的樣子。

正想著，忽聽得絲竹聲響起，一群樂手吹著簫笛走上峰來，中間是兩名青衣老者。令狐沖的狐朋狗友們當中“咦”、“啊”之聲四起，不少人甚至站起身來。

兩名青衣老者走上前來，左邊面皮蠟黃的老者朗聲說道：“日月神教東方教主，委派賈布、上官云，前來祝賀令狐大俠榮任恒山派掌門。恭祝恒山派發揚光大，令狐掌門威震武林。”

此言一出，令狐沖的狐朋狗友們都“啊”的一聲，轟然叫了起來。這些家伙大半都與魔教有瓜葛，其中還有人服了東方不敗的三尸腦神丹，聽到“東方教主”四字便即心驚膽戰。

令狐沖上前幾步抱拳說道：“在下與東方先生素不相識，有勞二位大駕，愧不敢當。”

賈布說道：“令狐大俠今日大喜，東方教主說道原該親自前來道賀才是。只是教中俗務羈絆，無暇分身，令狐掌門勿怪才好。”

令狐沖說道：“不敢。”

賈布側過身來，左手一擺，說道：“一些薄禮，是東方教主的小小心意，請令狐掌門笑納。”

百余名漢子得令，抬了四十口朱漆大箱上來。每一口箱子都由兩名壯漢抬著，瞧各人腳步沉重，箱子中所裝物事著實不輕。

玲瓏小聲說道：“箱子里裝的是什么？這么沉，不會是銀子吧？”

“不知道，接著看吧。”明心說道。

那邊令狐沖說道：“兩位大駕光臨，令狐沖已感榮寵，如此重禮，卻萬萬不敢拜領。還請上復東方先生，就說令狐沖多謝了，恒山弟子山居清修，也不需要這些華貴的物事。”

賈布說道：“令狐掌門若不笑納，在下與上官兄弟可為難得緊了。”說著側頭看向上官云問道：“上官兄弟，你說這話對不對？”

“正是！”上官云應道。

令狐沖心下為難，恒山跟魔教可是勢同水火，因此說道：“兩位兄臺請復上東方先生，所賜萬萬不敢收受。兩位倘若不肯將禮物帶回，在下只好遣人送到貴教總壇去了。”

賈布微笑著說道：“令狐掌門可知這四十口箱中，裝的是什么？”

“在下不知。”令狐沖說道。

賈布笑道：“令狐掌門看了之后，一定不會再推卻了。這四十口箱子中所裝的，其實也并非全是東方教主的禮物，有一部分原是該屬令狐掌門所有，我們抬了來，只是物歸原主而已。”

令狐沖大奇，道：“是我的東西？那是什么？”他可想不到自己有什么東西會落到東方不敗手中。

賈布踏上一步，低聲跟令狐沖說了一會兒，因為聲音壓得很低，明心沒聽見，只見令狐沖哈哈一笑，說道：“如此便多謝了。”

正在這時，一名女弟子快步走到令狐沖身前稟道：“武當派沖虛道長親來道賀。”

令狐沖吃了一驚，忙迎到峰前。明心看過去，只見沖虛道長帶著八名弟子，走上峰來。其中，正有明心見過的端和跟端方。

令狐沖躬身行禮，說道：“有勞道長大駕，令狐沖感激不盡。”

沖虛道人笑道：“老弟榮任恒山掌門，貧道聞知，不勝之喜。少林寺方證、方生兩位大師也要前來道賀，不知他們兩位到了沒有？”

正說著話，山道上走上來一群僧人，當先二人大袖飄飄，正是方證方丈和方生大師。

一行人快步往峰上走來，方證揚聲道：“沖虛道兄，你腳程好快，可比我們先到了。”

令狐沖迎下山去，叫道：“兩位大師親臨，令狐沖何以克當？”

方生笑道：“少俠，你曾三入少林，我們到恒山來回拜一次，也算是禮尚往來了。”

令狐沖將一眾少林僧人和武當道人迎上峰來，峰上一群狐朋狗友見少林、武當兩大門派的掌門人駕臨，無不駭異，說話也不敢像之前那么大聲了。

而恒山一眾女弟子，則個個喜形于色，畢竟有了少林武當兩大泰山北斗的掌門人道賀，旁人就不好再笑話恒山派了。

賈布和上官云對望了一眼，站在一旁，對方證、方生、沖虛等人上峰，似是視而不見。

不過明心就不好視而不見了，他起身走過去，行禮道：“明心見過方丈，見過道長。這位是方生師叔吧？”

方證方丈和沖虛掌門還了一禮，方生笑道：“老衲正是方生，你定然是覺正師侄他們常說起的明心師侄了。”

“是。”明心應了一聲，看向和尚群中叫道，“覺定師兄、覺正師兄、覺云師兄，你們也來了！”

覺定說道：“明心師弟，沒想到你也來了。”

叫過少林這邊，明心又對武當一方笑道：“成和道兄、成方道兄，別來無恙啊？”

成和笑道：“托福，挺好。”

見禮過后，明心回到玲瓏身旁坐下。令狐沖請了方證和沖虛上座，其余弟子門人則在方生的帶領下走到明心旁邊站定。沒一會兒，一位恒山女弟子搬來一把椅子，請方生坐了。

明心對其余人笑道：“沒辦法，恒山沒多少椅子，只能委屈你們站著了。”

少林武當打頭，沒一會兒上山來道賀的人絡繹不絕，昆侖派、點蒼派、峨嵋派、崆峒派、丐幫等等各大門派幫會，雖然掌門、幫主沒來，但也都呈上了掌門、幫主的賀帖和禮物。

明心注意了一下，嵩山、華山、衡山、泰山這四個跟恒山關系最近的門派，卻并沒有一個門派遣人來道賀。

“砰砰砰”三聲號炮響起，吉時已到。

令狐沖走到場中，躬身抱拳，向眾人團團為禮，朗聲說道：“恒山派前任掌門定閑師太不幸遭人暗算，與定逸師太同時圓寂。令狐沖秉承定閑師太遺命，接掌恒山一派的門戶。承眾位前輩、眾位朋友不棄，大駕光臨，恒山派上下，同蒙榮寵，不勝感激。”

令狐沖說完，磬鈸響起，恒山派眾弟子列成兩行，魚貫而前，居中是四名大弟子，每人手里捧著一件法器，走到令狐沖面前，躬身行禮。令狐沖長揖還禮。

儀和說道：“四件法器，乃恒山派創派之祖曉風師太所傳，向來由本派掌門人接管。新任掌門人令狐師兄便請收領。”

令狐沖應道：“是。”

四名大弟子將法器依次遞過，乃是一卷經書，一個木魚，一串念珠，一柄短劍。

接著儀清展開一個卷軸，說道：“恒山派五大戒律，一戒犯上忤逆，二戒同門相殘，三戒妄殺無辜，四戒持身不正，五戒結交奸邪。恒山派祖宗遺訓，掌門師兄須當身體力行，督率弟子，一概凜遵。”

令狐沖應“是”，明心聽了直想笑，今日上峰來的賓客，倒有一大半是左道旁門之士。要不是少林武當領頭前來，所有賓客除了明心和玲瓏二人，都是奸邪！

眼見儀式就要完成，山道上突然有人叫道：“五岳劍派左盟主有令，令狐沖不得擅篡恒山派掌門之位。”

明心聽得呵呵直笑：“這還是擅篡？就沒見過又有遺命又得滿門弟子擁護的擅篡！”

說話間，一群人飛奔而來，當先五人各執一面錦旗，正是五岳劍派的盟旗。五人奔至人群外數丈處站定，居中那人矮矮胖胖，面皮黃腫，五十來歲年紀，正是十三太保中的四太保樂厚。

令狐沖抱拳說道：“樂前輩，您好。”

樂厚也不回禮，將手中錦旗一展，說道：“恒山派是五岳劍派之一，須遵左盟主號令。”

令狐沖答道：“令狐沖接掌恒山門戶后，是否還加盟五岳劍派，可得好好商議商議。”

這時其余數十人都上了峰來，正是嵩山、華山、衡山、泰山四派的弟子，數十人分成四列，手按劍柄，默不作聲。

這副樣子看得明心直搖頭，別說數十弟子，就是數百人，又豈能傷到令狐沖一根毫毛？想展示四派不同意令狐沖接任恒山派掌門，令狐沖又豈會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