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念的眼淚沒有機會暢快宣泄，陸明禮走進了病房。

陸明禮身材偏瘦削，雖然沒有傅明灝那般健碩頎長，可站在司念面前時，亦擋住了一大片灑落進來的金黃色陽光。

看到司念臉上的淚，陸明禮目光暗了一瞬。

“他又欺負你了。”陸明禮問，聲音里帶了一絲不明的情緒。

這句話并不是疑問語氣，他心里其實十分清楚，司念嫁進傅家，一直以來過的都是什么日子。

司念擦干淚，抬頭后眼眸微紅，纖長的睫羽閃著光：“他都知道了。”

“對不起，我……”陸明禮欲言又止，又有點心虛。

他告訴傅明灝這些事，自然也有他自己的打算。

只是這些話，他卻不能告訴司念。

司念搖搖頭：“他遲早會知道的，只是早晚而已。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大約就是我能不能繼續給霍靜雅獻血而已。沒關系的，明禮哥，我不怪你。”

陸明禮古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司念。

他沒想到司念會這么想。

陸明禮心里在糾結，他要不要將之前傅明灝在辦公室跟他說的話，如實告訴司念？說，還是不說？

陸明禮突然舉棋不定，右手不自覺緊攥成拳。

這么多年，他一直默默陪在司念身邊，他是不是……也該收獲點什么才對得起自己？“別想太多，眀灝說會請國外最好的專家給你做手術，手術不會有任何風險。”陸明禮說了違心的話。

“嗯，我知道。”司念心中苦澀，她輕輕笑了笑，眼里隱有淚花閃動，“謝謝你這么多年照顧我，明禮哥。”

陸明禮的心突然被什么東西重擊了一下。

“我……”他幾乎就要奪口而出心里真實的語言，那幾個字在喉嚨口轉了個璇兒，還是沒能說出來。

“我累了，想休息會兒。”司念輕輕說。

“嗯，你好好休息，有事記得叫我。”傅明灝深深看了一眼司念，轉身走了出去。

司念閉著眼躺著，腦子里一團亂糟糟的。

下意識掏出手機，翻開通訊錄，一行行看下去，細白的指尖突然停在“李經理”的電話上。

她眸底滑過一絲厭惡。

這個人渣怎么忘刪了？幾乎不假思索，手指尖快速滑動點擊，“李經理”已經被拖入黑名單。

這個李經理是她的頂頭上司，她上班的廣告公司，地方不大，玩兒勾心斗角潛規則卻一套套的。

想起那晚加班的遭遇，司念就恨得牙癢癢，如果不是公司同事剛好折返來拿東西，她可能就被這人渣給強了。

班是上不成了，她卻不能失業，之后手術和治療還需要很多錢，她雖然存了些，但遠遠不夠。

司念想了下，撥通了電話。

半小時后，夏青風風火火地從外面沖進來。

“阿嚏！”

香風撲鼻，司念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到底怎么了？電話里你也沒說清楚，哪里不舒服了？”夏青將司念上下打量了一圈，又圍著她轉了轉。

好像不看出點問題來，她就白來了這一趟似的。

司念失笑，拉住夏青的手：“別轉了，我頭都要暈了，走吧。”

司念東西不多，拎在手里，輕得很。

夏青疑惑地眨了眨大眼，忙問：“這就出院了？”

“不然呢？還得敲鑼打鼓不成？”司念被她的表情逗笑了。

“醫生沒說什么？”夏青還是不相信司念只是簡單的貧血暈過去。

司念不打算對夏青說實話，最主要不想她擔心自己，更不想她去找傅明灝爭吵。

以司念對夏青的了解，讓她知道自己還要無償給霍靜雅獻血一年的事，肯定要沖過去跟人干架。

“沒有，就說讓我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太勞累。夏大小姐，我是真餓得不行，你再問東問西，沒準我又要餓暈過去了。”司念苦笑說。

夏青點點頭，這才相信了她的話。

“好，我們走。”

蜜汁雞、蜜汁夾藕、糖醋排骨……

美食當前，自然是大肆朵頤為快。

吃了美事，司念感覺自己又熱血沸騰。

頭暈頭痛什么，不存在的。

見司念臉色恢復了一些，夏青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你現在都這樣了，吸血鬼那邊，該放過你了吧？”夏青咬了口排骨，小嘴油光滑亮。

司念忍俊不禁笑出來，順勢給她遞了張紙巾。

夏青接過來，擦了擦嘴，斜了她一眼，“別想顧左右言它啊，跟我說實話，傅明灝到底怎么說的？這么多年，吸血鬼光吸你一個人的血了，總不至于你現在都這樣了，她還歹毒不放過你吧？”

夏青嘴里的吸血鬼，指的就是霍靜雅。

她這些年給霍靜雅獻血，夏青好幾次看不過眼要阻止，只是她堅持要這樣做，夏青也沒有一點辦法。

跟傅明灝結婚，無償給霍靜雅獻血三年，這本就是提前說好的，她當然不能言而無信。

司念低下頭，長睫遮住眼瞼，聲音低低的：“我答應一年后離婚，所以還要獻血一年。”

“還要一年？”夏青差點就要跳腳了，她雙目怒睜，氣憤問：“姓傅的心是不是石頭啊？這么多年捂不熱就算了，你都暈倒住院，他居然還讓你繼續給那個吸血鬼獻血？不行，我要找他理論去！”

“別去。”司念抬眼，眸底微紅，語氣卻堅定：“是我求他多給一年時間，小青，你知道的，我對他的感情……”

她說著眼眶忍不住濕潤了。

夏青震驚地看著司念。

司念一張小臉輪廓優雅，五官無一處不精致美麗，尤其是那雙大大的眼睛，眼瞳漆黑，靈動又勾人。

此刻這雙眼睛氤氳著濕氣，好似夏日里清晨晨曦微露，第一縷陽光灑落荷花池畔，那荷花瓣上晶瑩剔透的露珠兒輕輕滾了一圈，將落未落，旖旎出淡淡的濕氣，恰到好處。

夏青最見不得司念紅眼睛，一下就沒了火氣，只是心里還是不甘。

“姓傅的到底有什么好？這寧城比他帥又多金的男人多了去了，你怎么就偏要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呢？”

“明灝哥哥不是歪脖子樹……”司念抿了抿唇角，聲音不大。

“不是歪脖子樹是什么？”夏青沒好氣白她一眼，“心都偏到天邊去了，寶貝那個吸血鬼跟什么一樣，我們家小念這么好的女人，他眼瞎看不見，換做我……”

夏青見司念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蒼白，只好打住了。

“隨你，隨你好吧，不過我們說好，這是最后一次，就一年，一年后要么他選擇真正地跟你在一起，要么你跟他攤牌！”

司念唇瓣動了動，吐出低低的音：“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