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書簽的很快，沈煜在一旁笑瞇瞇的摸著胡子，看著金多多按下手印。
“恭喜王大人。”
他賀過王海后，向皇帝拱了拱手：“陛下，臣這便帶金大人去支銀子了。”
“去吧。”
……
戶部落在尚書省的外圍，遠看不顯山不露水，走進去才知別有洞天。
今日艷陽高照，沈煜的公房卻是一片清涼：“金大人，稍待片刻，等老夫寫了條子，印下公章，就好了。”
“不急。”金多多規規矩矩的坐在一旁：“沈大人這里好風雅，端的書香雅氣。”
“哪里，不過幾本破書，充充門面罷了。”沈煜越看金多多，心中便越是激賞。
這小丫頭肚子里是有東西的，小覷不得。
“看過金大人的折子，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可嘆金大人正直青春，如此年幼便有此大才，以后海闊天空，金大人當大有可為，大有可為啊。”
“沈大人過譽。”金多多雙眼彎彎：“沈大人是朝廷元老，我不過是個黃毛丫頭，還要請您多多指教，別叫我出丑才是。”
她很是誠懇：“沈大人獨力支撐戶部多年，勤勤懇懇，為皇上，為我朝鞠躬盡瘁，我濡慕大人多年，有機會和您同朝為官，實在是太幸運了。”
沈煜耳朵一束，表面上笑瞇瞇的說哪里哪里，心里卻已經警惕了起來——小丫頭準備了一筐甜言蜜語，別是要打老夫錢袋子的主意吧？
“沈大人，不如，您也給我投一股？”金多多很是天真無邪：“錢多錢少都沒什么，只是多給我個向您學習的機會。”
沈煜手下一停，慢慢轉過頭來，直勾勾的瞪著金多多，兩人大眼兒瞪小眼兒半晌。
“金大人，”沈煜胡子一抖一抖的，“我可不是兵部尚武輕文的王大人，戶部缺錢，老夫猶盛！”
大家都是有道行的老狐貍，就不必裝蒜了吧。
他慢吞吞道：“金大人的盛情，沈某也只能辜負了。”
想要空手套老夫？
休想。
金多多臉上的笑容一點都沒打折，曲泊遠言猶在耳，不把這位大佬拉下水，她怎會罷休。
不過嘛，鴨子還沒煮熟，不妨先以退為進，等肉熟了再吃：“不礙事的。”
她眨巴了眨巴眼，索性和這老狐貍把話挑明了：“您不愿意給我入股，也行，總得讓我再拉幾個進來呀，不然，陛下這差事可不好下手。”
“你要如何？”
“求大人一張百花帖。還有，請您家小姐公子在百花宴當天助我一臂之力。”金多多大方一笑，道：“大人是百花宴的主持人。這個要求，應該不算過分吧？”
沈煜臉皮子一抖，墨汁撒到了袖子上。
“這花宴是賤內操持的，賓客之數早已定下，宴會近在眼前，實在沒辦法再插人進去。”他咳嗽一聲：“可惜拂了金大人美意。”
八字還沒一撇就要拉他下水？
做夢。
“原來是這樣啊……”
金多多接過沈煜遞過來的條子，臉上倒也沒有頹意。
她順著戶部尚書的意思把話題岔開，兩人漫無邊際的扯了會兒閑篇，你來我去互相打哈哈，金多多把桂花茶喝了個飽，沈煜放下茶杯，咳嗽一聲：“金大人，你事務繁忙，老夫實在不好再耽誤你時間，你且去忙吧。”
“哪里的話。我要去的地方恰與大人府邸是一條路，不妨一道走嘛。”
沈煜臉皮抽了抽，出了戶部，也不坐轎子，一路悶頭往前走，金多多不遠不近的跟在他身后，時不時還噓寒問暖一聲：“大人小心，這里路窄，還是我來扶著您吧。”
“金多多！”
眼看路旁行人直往自己身上瞟，到處都是熟人。沈煜徹底毛了，狠狠瞪了金多多一眼，低斥道：“你胡鬧什么！”
金多多拱了拱手，滿面春風：“沈夫人操勞百花宴辛苦，我想上門拜訪一番，略表心意。”她好像還有些不好意思，笑道：“說不定還能幫上夫人一點忙呢。”
“我看你是瘋了。”沈煜氣得腦瓜子疼，真要讓別人看見這丫頭片子進了他沈家的門，那還了得？
非讓別人以為金多多這一堆空手套白狼的戲碼是他沈煜的主意不可。
他后悔不迭，唉聲嘆氣的喚過一旁的隨侍，一臉肉疼地丟了一張空白帖子給她：“趕緊走，趕緊走，別在我眼前晃悠了！”
“謝沈大人！”
這丫頭到底能不能成事？
沈煜面上一片鐵青，疾步走回家里，心里卻一直在細細掂量那金多多的斤量。
花招倒是挺多……海菜是門大生意，皇帝的龍恩更不是那么容易得的。
她如果真的能招架得住，沈煜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袖子上的墨點，嘴角緩緩顯出一個笑容。
那這金多多，可就真的一步登天了。
……
次日，沈府。
“金多多當真沒來？”
“千真萬確，老爺，”沈府管家苦著張臉：“我都查了十遍了，金大人真的還沒到，老爺若是著急，不如派人去專門請一次？”
“你啊，什么都不懂。”沈煜長嘆一聲，看著外頭人來人往，各家夫人小姐云裳玉容，一片花香軟糯，臉上卻是一片鐵青。
她既然討了帖子去，必然要作妖。
現在還沒出現……他胡子抽了一下。
怕是要折騰個大的！
兩個人說話間，一個聲音便穿過人群，兜頭砸在了沈煜的臉上。
“金大人到——”
來人聲如洪鐘，一下子就把在場眾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金大人送十道海菜為沈大人添喜，道道都是親手所做，來，上菜！”
身材健壯的金家下人滿面春風的行了個禮，退到一旁，一行人便手捧佳肴，依次而上。
沈煜站在原地，不由得呆了。
“頭一道是這海鮮豆腐八珍煲，八八大順，祝沈大人前程似錦，祝各位夫人小姐青春永駐，紅顏不老！”
眾人還沒看到仆人手上端著的菜，鮮香之味便已撲鼻而來。
金家仆人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了一張大桌子，訓練有素的把十盤海鮮豆腐八珍煲放在了桌上。
金多多含笑站在桌旁，穿著一身紅錦衣裳，十分風流，萬般瀟灑。
“是海貨……”
“聞著倒不覺得腥，那豆腐又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