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振之回到自己家，就讓吳恬意和方童馨先收拾好包袱，讓他們先回鄉下老家暫住一些日子。

“可是陸家出了什么事？”

他若是肯說實話，便不會讓她們出去避開這陣血雨腥風了。

“我替童馨和澤安說了親，你們回去收拾些東西，回來風風光光送咱閨女出嫁。”

方童馨一聽許了如意郎君，還是章澤安，粉撲撲的臉蛋唰地一下便紅了，立即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此刻，她只顧著自己心中的歡喜，哪里還能多慮陸家之事。

對章澤安的情意她溢于表，溢于心，唯獨說不出口，尤其是對方振之。也許是一個姑娘家，思想還沒放開，多少覺得有些羞恥。

知女莫若父。

說起來，她與章澤安認識的時間也不算長，情竇初開的年紀，說句一見鐘情似乎也不算過分，但日子長了，又何嘗不是日久生情呢？

她也不算小了，嫁人也合適了。

吳恬意不反對這樁婚事，章澤安穩重得體，又是陸南威萬里挑一挑出來的人才，自然哪哪都是好的。

其妹章盼嫻嫁與邱端仁為妻，邱家與陸家也是要好，種種都是合適的。

事情又怎會簡單至此？

吳恬意不愿相信。

“童馨，那你先回房收拾包袱。”

支開了方童馨，只留下了夫婦二人，吳恬意心里如亂麻一般，她盯著方振之。

“你可別告訴我，這是我們一家人最后一面。”

說著，吳恬意的兩道柳葉眉皺了起來，眼圈也泛紅了，聲音也逐漸哽咽。

方振之根本就不敢去正視吳恬意的眼睛，幾十年的枕邊人，哪里還能瞞得住什么事，他只好背過身去。

“我對不住你們，但我總不能……看著他們死。”

“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方振之沒有再說話，只是搖搖頭。

吳恬意從他身后緊緊抱住了他，靠在他的背上，只是低聲哭著，生怕動靜大了驚著隔壁房里的方童馨。

“振之……”

方振之握住她的手，冬天，她的手總是冰涼的，明明自己懂得醫術，卻從來不會給自己調理身子。

“明嬌是個可憐的孩子，你以后一定要照顧好她。”

他想著陸家的前途安危，想著陸明嬌的以后，想著吳恬意母女余生，唯獨把他自己的性命交出去那一刻，眼睛都不帶眨的。

他轉過身子，拉著吳恬意，又替她擦眼淚，生怕一會兒在女兒面前露餡。“快帶著童馨先走吧。”

送母女二人離開時，一家人的臉上都還充滿著因定了親的喜色，只是夫妻二人眼里皆含著不明顯的淚。

警察局派來搜查的人已經在路上了。

陸南威到局里報案，陸家公章及陸祁豐私印皆丟失，即私運軍火一案也許另有隱情。

方振之坐在書房里拿著書，書里寫了什么也沒看進去。大門虛掩著，似是特意為警察打開似的，警察也跟強盜一樣沖入方家。

他沒有被這般動靜所驚，仍坐在那里看著自己的書，時不時端起旁邊的茶杯品兩口。看了眼來人。“請便。”

警察沒想到方振之如此冷靜，方家與陸家的淵源他是有所耳聞的，不過方家在陸家面前就是一條狗罷了，自然是得護主子活下來。只見陸南威救陸祁豐之心之切，未曾再念方振之絲毫。

他也懶得與方振之啰嗦，就命手下人去搜，方振之仍舊面不改色拿著自己手中的書，不一會兒便搜著了陸祁豐的私印，還有陸家的公章，以及關于運輸軍火的往來信件。

“方先生，不知道這可是陸家老爺的東西。”

是，那便坐實了陸祁豐的罪；不是，那便說明他是冤枉的。

方振之索性丟下書，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來，走向為首的，雙手一同伸出去。

“人贓并獲，我認栽。”

他沒有辯解，認罪伏法速度之快出人意料，只有自首的人才會如此，可方振之并非自首。

他難道不愿意再掙扎一下嗎？為首的抓了不少犯人，像方振之這樣的，還是極少的。

方振之被帶回了警局。

他說，陸祁豐的私印和陸家公章都是他盜來的，私運軍火的事也是他假借陸家的名義做的，但與陸祁豐完全無關。

“你為什么那么做？”

“圖財。”

“陸祁豐對你不夠好嗎？你不缺錢。”

“一個人難道會嫌錢少嗎？”

在審訊房里坐著的方振之，戴著手銬，一身痞氣，面對著警察的詢問，他的回答顯得他眼里只有名利錢財，完全是一個無情無義的小人之輩，更別說他那股子書生氣了。

章澤安就靠著墻站在門外邊，雙手插在褲兜里，望著天花板，有些頭疼，那些話他都聽得極清楚。

他是個警察，可是真正的兇手仍在快活，無辜之人卻在此遭罪——他真沒用啊！

更何況現在坐在里面的那個人是他的岳丈。

“爹，就讓明嬌替您來承受這一切吧，否則明嬌后半輩子難以安心。”

陸明嬌還是和盤托出了以她換陸祁豐活下來這件事，陸祁豐自然是不答應的。

他說過，他要的是整個陸家活。

“我本覺得對不住你，怎會再讓你枉死？”

“您對我比親生還要好上百倍，女兒無以為報，您便允了——是女兒利益薰心，貪圖陸家財產，做了這些不該做的買賣，后果女兒一力承擔。”

陸祁豐不知道再用什么語言來告訴她，這個想法不可行，她不可能看著他去死，他又怎么可能看著她去死呢？

關于這件事，外面會如何報道，社會上會出現多少輿論，他們并不知道。對于陸家，聲譽還是很重要的，沒了聲譽，便沒了威信，今后又怎樣立足于上灘呢？但是他們現在最關心的是整個陸家，能不能好好活。

海關總署辦公室。

“趙老板，是那陸祁豐命大，我也沒辦法。”

署長無奈地將剛才收到的證據丟在了桌子上，給趙昌石看，并告訴他這些證據都是從方振之家搜出來的，旁邊還有方振之的供詞。

“署長，這方振之可是陸祁豐的心腹啊，他做和陸祁豐做有什么區別？”

死局破了，趙昌石開始慌了，陸家不倒，等振作起來，本來就要收拾他，那這下可不更沒活路？

“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能亂抓人嗎？再說了，警察局和法院那邊怎么抓，我管得著嗎？”

他沒有給趙昌石多大的好臉色，不然那可得蹬鼻子上臉。

“你可以走了。”

獄警來給陸祁豐打開手銬和腳鏈，父女又驚又喜，這是怎么了？那么快就真相大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