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劉裁泉將澹兒和晴月送學(xué)校門口后，和劉思允順路來至廠里。廠門口有一個圓形噴泉，噴泉后面是一座兩層小型辦公樓，左右是廠房，廠房里邊傳出機器運轉(zhuǎn)的聲音，還飄出濃烈的香精味。兩人上了辦公樓二樓，在一間獨立辦公室里，劉裁泉點亮辦公桌上的電腦，拍拍辦公桌上的一疊資料笑道：‘‘把這些各種各樣物料清單上面的編號和費用按時間順序分批錄上電腦，打印一些清單，工作就這樣?！瘎⑺荚首k公椅上，對于電腦軟件的操作有些生疏，不過在劉裁泉指導(dǎo)下也能應(yīng)手。劉裁泉準(zhǔn)備出去時，一員工拿著一張辭工書敲門進來，道：‘‘主管今早沒上班，麻煩老板您簽下?！瘎⒉萌唤?jīng)心地道：‘‘你部門主管怎么會沒來上班呢，他興許在倉管員那邊，你自己去找?！皖^看資料的劉思允挺直身子，看了眼這位員工，原來是熟人，便起身招呼道：‘‘德勝哥！想不到你是在這里工作。’’因電腦屏幕擋住的緣故，齊德勝進來時沒看得見劉思允，此時見她是從辦公椅站起來，著實吃了一驚道：‘‘是你！’’劉裁泉跟劉思允道：‘‘你認識他？’’劉思允道：‘‘村里的鄰居?！瘎⒉萌溃骸瓉硎沁@樣。’’說著笑了笑，對齊德勝的態(tài)度也變得友好起來，拿過他手里的辭工書，道：‘‘既然來我這里，你也別麻煩去找什么主管了，我?guī)湍愫灹??！瘎⑺荚蕟枮槭裁崔o工，齊德勝答道：‘‘這工作做久了也煩了，做不下去了。’’劉思允聽得出他這話說得敷衍，便道：‘‘不辭不行么？’’齊德勝道：‘‘家里的農(nóng)活開始忙了，我得回去幫幫?！瘎⒉萌灹俗趾蜕w完印章，將辭工書交回齊德勝手上道：‘‘東西收拾好了，再到保安室簽個名就可以離開了?！R德勝謝了一句，出了門。劉裁泉說要帶劉思允到去廠房看看流程，兩人便到廠房的產(chǎn)線上參觀，劉思允道：‘‘比起以前，工人少了好多，是招人難還是最近辭工的人多了？’’劉裁泉道：‘‘這么多年的廠子，要說沒點改變真開不下去。’’指了指旁邊正在運作的新機器，又道：‘‘你看那新設(shè)備，剛引進不久，一臺可以代替三四個工人，相比之下成本也不算高，所以現(xiàn)在自然不需要那么多工人了?！?

劉思允在車間辦公室見過了幾位管理成的人，出了廠房，轉(zhuǎn)眼瞥見在宿舍樓梯口的齊德勝拎一個紅色水桶和一個黑色大背包出來準(zhǔn)備離開。劉思允找了借口與劉裁泉分開，快步走到齊德勝跟前，道：‘‘現(xiàn)在就回去么？’’齊德勝道：‘‘今天去看齊祥他姑姑吧，可能明天才坐車回去。’’劉思允清楚齊德勝的經(jīng)濟現(xiàn)狀，道：‘‘子楣才剛上學(xué)，你現(xiàn)在辭去工作，回家里有什么考慮么？’’齊德勝笑道：‘‘回去種地，閑的時候去幫左鄰右舍殺豬賣肉?！瘎⑺荚蔬€想挽留，道：‘‘要不你這工作繼續(xù)做，我?guī)湍闳フf說?！褪强梢粤粝吕^續(xù)做這份工作，可這辭工書才剛簽了，如果仗著劉思允的關(guān)系留下，男人的面子和尊嚴(yán)上也掛不住，齊德勝想想都覺得她這話說得輕巧好笑，隨后轉(zhuǎn)移話題問道：‘‘我看見你坐老板辦公的位置上，你和老板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劉思允道：‘‘他是我哥?！R德勝不太敢相信，又問道：‘‘親哥？’’劉思允點頭，齊德勝笑道：‘‘以前從來沒聽見你說過你在城里還有個做老板的哥哥，沒想到你還是個老板娘了?！瘎⑺荚市闹R德勝去意已決，也不想再說其他話，道：‘‘你明天回到家?guī)臀腋R祥媽打聲問候，說我得空就回去看她?！R德勝笑道：‘‘這放心吧，我走了。’’劉思允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廠房后的街道盡頭。臨近中午下班時間，劉裁泉進來辦公室道：‘‘走，回家去吃飯。’’劉思允道：‘‘不在廠里吃么？’’劉裁泉道：‘‘我怕廠里的飯菜你吃不下，回家里吃好點，順便去接澹兒她們放學(xué)?！瘎⑺荚收f也好。

車子停在學(xué)校路口站牌旁的樹蔭下，外面艷陽高照，偶爾能耳聞幾聲蟬鳴，兩人坐車?yán)锏?，看了看表，還有六分鐘才到放學(xué)時間。偶然間，一片發(fā)黃的樹葉飄落在引擎蓋上，引起劉裁泉閑暇的目光，這個不經(jīng)意間，忽然看到馬路對面一家賓館門口出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黃甄貞，一同走出來的還有葉老師，兩人滿面春風(fēng)，邊走邊笑。副駕駛上的劉思允也看到了這一幕，再看劉裁泉，臉部肌肉緊繃，緊緊抓住方向盤的雙手因用力過度，手背青筋暴起。葉老師進了學(xué)校，而黃甄貞則停在學(xué)校門口樹蔭下，和其他學(xué)生家長一樣在等待自己的孩子放學(xué)。劉裁泉努力的壓住全身高升的血壓，啟動車子調(diào)頭徑直開到學(xué)校門口，停在黃甄貞旁邊。黃甄貞一臉若無其事的過來敲了敲副駕駛車窗，道：‘‘今天有空來接孩子了？’’劉裁泉回避著黃甄貞的眼睛似的，只看著前擋風(fēng)玻璃不答語，劉思允下車，故作自然地道：‘‘今天一上午不停忙，工作才勉強按點完成，餓得前胸貼后背，我嫌廠里飯菜不好吃，所以哥帶我回去吃，順路過來接孩子了。’’黃甄貞道：‘‘你們別太辛苦了，接孩子這事還讓我來就行了?！@時，學(xué)校里放學(xué)鈴聲響起，許多家長在門口招手，以便自己的孩子看見自己。黃甄貞身穿黑色包臀連衣裙和黑色高跟鞋，因常練瑜伽，身材性感高挑沒話說，是所有在這里的家長當(dāng)中最吸引眼球的存在，晴月和澹兒拉著手出到校門口一眼便發(fā)現(xiàn)了她的所在。直到家時，劉裁泉一路上只是沉默不語，最后以忘記重要工作資料為借口，沒有下車跟上樓，劉思允看在心里，也以有工作未做好為由留在車上陪著。車子重新開回城市直道上，沒有目的地的跑，還闖了一個紅燈，開了大約半個多鐘時間，轉(zhuǎn)到了一個城市邊緣的一個僻靜之路。這里的路很爛，到處是泥坑水洼，輪子陷在坑里打滑了。劉裁泉棄了車下來走著，前邊是一個魚塘，劉思允跟在他后面，只見他走到場邊上深深的吸了口氣，大聲喊著出自己的情緒，驚飛周圍樹上鳥兒，池中的魚兒也逃竄了。邊上幾個釣者都轉(zhuǎn)臉望來，呵斥道：‘‘你有病??！喊什么！’’劉思允趕忙來給抱歉，完了拉劉裁泉離開魚塘，到了上邊的溝渠里。劉裁泉坐水泥柱上，看著遠遠山頂上的風(fēng)車一言不發(fā)。劉思允總覺得說什么都多余，不如安靜一會兒。過了許久，劉裁泉似乎看開了所有一般，堆出笑臉說道：‘‘肚子餓了，走，吃個飯再回去。’’車輪在泥坑里打滑上不來，劉思允好言相待，叫了那幾個釣者過來幫忙推。兩人找了個飯店簡單吃過便回廠里繼續(xù)工作。

這晚，黃甄貞空手下了樓，回來時多了個黑色塑料袋，秦氏問下樓買了什么，只見黃甄貞從塑料袋里是兩雙拖鞋，回道：‘‘今天我才注意到小姑子和澹兒進出家門沒拖鞋換，所以下去買兩雙回來。’’劉思允笑道：‘‘還是嫂子想得周到，謝謝了?！S甄貞過來坐下道：‘‘家里保持著干凈，看了心情也舒適?！瘎⑺荚事犃诉@話很不舒服，只陪笑了一下。黃甄貞移到正認真看電視新聞聯(lián)播的劉石殷旁邊，道：‘‘爸，我想跟您說個事?！瘎⑹髥柺裁词拢S甄貞道：‘‘我想買輛小車?！厥系溃骸萌_有一輛了，再買一輛來干嘛？’’黃甄貞道：‘‘那一輛一直是裁泉開，我要用時都用不著，所以我想給我自己買一輛，我自己去哪里也能方便些，我接送晴月什么的也舒服?！瘎⑹蟮溃骸I便買吧，只是你平常開車少，買來上路接孩子可千萬要注意安全?！S甄貞得了劉石殷同意，轉(zhuǎn)身回房間去跟劉裁泉說這個事兒，可劉裁泉靠床上看書，沒作理睬。黃甄貞手搭他大腿道：‘‘我見你這一天都是這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是不是有什么事兒？’’劉裁泉一把推開她的手，冰冷說道：‘‘沒什么?！S甄貞感覺莫名其妙，不知哪來的無明業(yè)火，起身喊道：‘‘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什么意思，無緣無故又給我臉色看，一直這樣，你有什么事又不說出來。’’劉裁泉只字不吐，黃甄貞愈加氣憤起來，又大聲喊道：‘‘我受夠了…’’劉思允聽見聲音，忙趕來勸道：‘‘嫂子別生氣，說起來這都怪我，怪我?！S甄貞一時摸不著頭腦了，這和劉思允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劉思允拉黃甄貞回客廳坐下，說道：‘‘今天上午我在廠里派發(fā)錯誤的資料給客戶，下午客戶就生氣的回來取消了一筆重要的訂單，哥哥賠去不少違約金，現(xiàn)在他心里還在生氣，誰都不理，這件事都怪我?！S甄貞想說話，劉思允搶斷她說道：‘‘我也說了我勝任不了這工作的，明天我不去做了?！瘎⑹蟮溃骸ぷ魃嫌悬c錯誤也正常不過了，不要遇點困難就灰心，再說了這才多大的事?！厥系溃骸愀缡侵四惆帜贻p時的性子，把工作看的太重，以至于碰點兒丁點不順就氣惱，帶著工作上的情緒回家來就這樣?！瘎⑺荚实溃骸ぷ魃衔乙蚕胱龊?，可現(xiàn)在是做不來。’’劉石殷道：‘‘其實又不是缺錢用，工作做不做也沒關(guān)系，今后干脆在家陪我和你媽嘮嗑嘮嗑，這樣挺好?！?

黃甄貞重整了心態(tài)，懶待聽他們說話，遂去洗澡了，洗得澡，拿了一些照片來晴月房間。此時晴月正在練彈新鋼琴曲《風(fēng)箏飛》，黃甄貞過來把曲本合上，將一摞照片塞給晴月，道：‘‘照片給你洗出來了，看看?！缭卤е掌搅舜采?，一張一張欣賞，全是近期拍攝的，照片上有自己英倫帽下正對鏡頭的白皙甜美的笑臉、有拿玩具鏟在沙灘筑小沙堆的側(cè)影、有在淺灘中手抓雙馬尾辮裝的鬼容、有在棧道上瞇眼遙望黃昏日落的目瞳等各己顏定格的瞬間，照片上的自然花類也很多，有暖春園林中安詳?shù)哪档?、有熱夏泥池里脫穎的蓮花、有爽秋長椅下歸根的桂花、有寒冬土坡上獨傲的紅梅等遍及四季的花朵，另外還有多地城市的人造街景和自然景區(qū)的山河草樹，其中動物園里的獅虎豹熊，鳥猴猩鱷等珍惜動物也有。每一張照片，晴月都喜歡，而澹兒也看了，最為喜歡是大海和花朵。照片中事物狀態(tài)和角度被抓拍的恰到好處，每一張照片質(zhì)量都非常好，這也是得益于黃甄貞本人有過幾年攝影工作方面的經(jīng)歷。黃甄貞看著一張照直笑，晴月?lián)屵^來看，那是自己一周歲時在公園拍攝的比較搞怪的照片，照片里的晴月白白胖胖，身穿白色上衣和白色開襠褲，坐在一只花紋鯉魚座椅上垂手歪腦，小吐著舌頭，嘴角流的口水延綿到鯉魚大張的嘴里，驚萌的大眼睛看著鏡頭，呆呆傻傻的面容?？袋S甄貞還在笑，晴月便扔下照片，跳起來抱住她的脖子喊道：‘‘不準(zhǔn)笑了，不準(zhǔn)笑了。’’黃甄貞連連道：‘‘我不笑了，行不行？放手，脖子快要被你鎖斷氣了?！耗闷疬@張搞怪照片看了一眼，也不禁地笑了，晴月有點氣憤，放了黃甄貞后，過來搶了照片塞進自己的褲帶，還把澹兒的頭抱進懷里喊道：‘‘不準(zhǔn)笑，不要笑了?！S甄貞拉晴月坐下道：‘‘看把你急的，我們不笑了好不好，我們不笑了。’’黃甄貞在抽屜拿出相冊本，將照片一一幫忙放好，說道：‘‘先把這些照片收好了，以后媽媽帶你出去照更好看的照片回來。’’完了，黃甄貞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