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了眼樓層標識牌，三樓。
“看來和心靈世界里的一樣。”
陸伯暗自想到。
走廊有四家住戶，自己所在的為左中，只是這四家之中并沒有那間寫著翡冷翠的屋子。
往樓梯間往里面探去，寬大的玻璃坐落在墻面上。
陸伯走近了些，看到窗外的空地上，有很多人在來回走動，只是奇怪的是，他們的臉被一層霧氣遮擋著，看不清面容。
“這些人看起來很匆忙，難道是因為剛才那位大爺所說的降生儀式？”
隨后朝著樓梯下面俯視，確定并非是心靈世界中不斷延伸的樓梯后，陸伯走到了一樓。
但在一樓的大門口，有一個高大的身影背著光站在那里。
“你回來了。”
那高大的身影淡淡說道。
陸伯頓下了腳步，下意識抓緊了樓梯的扶手
眼前的人給了他一種莫名的心悸感，仿佛是在面對威嚴的王者。
“你應該知道我的名字，從那本書上。”
高大的身影緩緩道：“按照盟約給我的標記名，應該是【唯物論】吧。”
陸伯眼睛驟然一縮。
【唯物論】！
是意識海的神明！
“唯物史論是人類史上最重要的一部分。”
神明淡然道：“從最初的樸素唯物主義發展至近代的辯證唯物主義，哲學史觀一直伴隨著人類科學的進步同步，甚至是超前發展著。”
“但對于整個人類群體來說，愚昧是始終的。”
那光越發刺眼，神明的身影在其中變得深邃。
“高舉著【科學】的大旗，卻固守著本就不多的領地，倒行逆施地將一切未知之物打做叛逆，進而予以抹殺與封禁。”
神明發出輕蔑的笑聲，“于此，我便從中誕生。”
“從這份欲望中拿走絕對與相對，將其化作完全唯物的世界。”
“陸伯，你是否認同這份理念？”
神明如此問道。
“我......”
大腦飛速運轉，陸伯思考著如何回答神明的詢問，但是嘴中卻是清楚地說道：“不！”
說完，陸伯愣了下。
“果然。”
神明笑了笑，露出滿意的神色。
“對于世界，乃至宇宙來說，無論唯物還是唯心都不重要。”
“蓋因存在即是合理。”
“一切既然順從自然誕生于世，那便有其所存在的意義，固步自封地將未知視作洪水猛獸，實在是太過愚蠢。”
“人類對世界的認知是順著時間長河而發展的，包括那些已經自詡超越神明的升格者。”
“但是......”
神明頓了頓，繼續道：“這個世界并不屬于少數人。”
“人類史是由各個時代的無數人類所建立起來的，哪怕歷史和史詩只會記載帝王與英雄，但依舊抹不去這蕓蕓眾生對人類史的影響。”
“這個時代的人類不相信，抑或盲目相信不成熟的【科學】，而升格者又自憑著傲慢，不愿引導人類成長。”
“這份扭曲的欲望不僅使我們誕生，更是推動著我們從意識海中上浮。”
神明搖了搖頭，“實乃可悲。”
陸伯沉默著。
神明上浮來源于人類自己所釀下的惡果。
正是因為人類所編織的龐大欲望，才孕育出了意識海的神明。
【神創說】、【哲人王】與【唯物論】。
這三位神明正是從人類對【宗教】和【哲學】逐漸變得越發扭曲的欲望中汲取養分。
就像雨水循環，每個人死后都會回歸意識海。
而這其中便夾雜著人格所承載著無數惡毒與榮光的想法。
它們匯聚在意識海中，惡毒與榮光夾雜纏繞。
而在最初的建構中，意識海承載著所有人類共同的意識，舊的意識中會誕生新的意識，而誕生的驅動力便來自于這夾雜纏繞的雜質。
平衡的循環。
但是人類的欲望是無窮無盡的，這份雜質很快就超越了驅動意識新生所需要的份額，多余的便沉淀在意識海之中。
“先賢是偉大的。”
神明開口道：“盡管我們的誕生要遠在祂們離開之后，但神明生而知之，歷史的車轍刻在我們的意識上，也因此，我們得以見證祂們的偉大。”
“面對著來自卡達斯之門后，異界諸神的余毒，先賢將所有人類的意識統合起來，建立屏障，將這份侵入【真理】的污染隔絕。”
“人類雖然失去了對【真理】的感知性，但也因此獲救。”
“后來的升格者之所以要面臨凝華，正是因為沒有這份跨越死亡的欲望，是抵擋不住【真理】的侵蝕。”
“這些，是他們不會告訴你的。”
神明看著陸伯，“我所說這么多，只是希望我們之間不應有著芥蒂。”
“我們是家人，我們只是希望你能夠回家。”
陸伯松開了樓梯的扶手，走到地面上，和神明對視著，平靜道：“以死亡的方式回家嗎？”
“說實話，盡管我會因為他人的遭遇而悲傷，但我并不想因為他們而付出什么。”
“我是個很虛偽的人，滿口的仁義道德，但做的卻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我只是想好好地活著，活在一個正常的世界，每天不用擔心自己的鄰居朋友是不是發瘋的瘋子，路上的行人會不會異變成怪物肆意釋放著你們賜下的威能。”
“我不知道我們是不是家人，我只想知道......”
陸伯緩緩說道：“到底怎樣才能阻止你們上浮。”
“啪、啪、啪。”
神明忍不住為其鼓掌。
“不得不說，你成長了很多，陸伯。”
“直面神明如此地暢所欲言是需要莫大的勇氣的。”
“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我允許你如此講話是因為哥哥對弟弟的寵愛，但這并非代表著你可以肆無忌憚地予以神明不敬。”
鮮血，從陸伯的身體中溢出來。
仿佛有一雙手，在擠壓著這具孱弱的身體。
陸伯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
神明走進了些，那張模糊的臉看著陸伯，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道：“以后不許這樣了。”
陸伯跪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走吧，你的其他兩位哥哥也想見見你。”
神明轉過身子，邁入那光芒中。
陸伯緩了緩，踉蹌著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