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季蔚冉和季晴趕到醫院的時候，季外婆已經蓋著白布被推出了手術室。醫護人員站在一旁小幅度的向季女士搖了搖頭，“節哀！我們盡力了?！?

季晴有些失聲，緩緩靠在季外婆旁邊，呆呆的。

季蔚冉覺得季女士現在好像一個小女孩，一個只是需要媽媽關懷的小女孩。莫名的，她覺得自己的鼻子有些酸酸，眼睛還有些痛……忍不住往天花板上望。

天花板好白好白，怎么那么像外婆身上的那塊白布呢!

“媽……“季蔚冉想安慰一下季晴，但是剛開口嘴里的哭腔就忍不住露了出來。

一瞬間，季蔚冉偽裝的平靜再也沒有辦法去維持，眼淚早已不受控制，順著臉一滴一滴落在地板。季蔚冉抽了抽了鼻子，把時間留給了她最愛的季女士和她再也不能見面的小老太太。

背靠在病房門外的季蔚冉沒等多久，門就開了，季女士久經商場的鎮靜在這一刻還是很好的發揮了作用。

“呼~沒事了冉冉，走吧，明天就能帶著咱家小老太太回家了?！凹厩缪杆僬{整好自己的情緒，招呼著季蔚冉回家。

沒人知道她在里面干了什么，也沒人知道她說了什么，更沒有人知道她在無人知曉的角落悄悄的給自己做了一場告別會，祭奠一場沒長大的自己的追悼會。

回家的路上很安靜。

車窗外的車輛川流不息，鳴笛聲斷斷續續，廣場上的老頭老太太扭動著身姿。晚上的世界也是熱鬧閑適的，跟白天莫名貼合。

世界不會因為少了什么而停止運轉，但世界上總會多幾個傷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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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死了，強健的小老太太死在了她討厭的黃昏。

從醫院回家的路似乎格外漫長，川流不息的人間總是忙碌，很少有人停下看風景。

季蔚冉有些羨慕那些走在街邊的小孩，身邊的長輩在側，關懷在耳，吵鬧聲不斷，又異常熱鬧。

小老太太也喜歡熱鬧，經常出門和隔壁小區的老人一塊打將，幾歲大的時候，小季蔚冉知道后經常跑到那邊纏著老太太要錢買棒棒糖吃，后來多了許靜秋，拉著許靜秋一起去找。找的次數多了，外婆知道了許靜秋，隔壁小區的老人也知道了季蔚冉，常常吆喝她們兩個，經常給她們帶好吃的。有次這些老人家還心血來潮想帶著兩個小朋友一起打麻將，結果被小老太太一頓輸出，輸了個干凈。

小老太太太可愛了！

小老太太喜歡一大早就出門，一般下午就差不多會回家，再晚也會在晚飯的時候回。

小老太太說她最討厭黃昏了，因為那樣有種她已經老了的感覺。

小老太太說，她還年輕還可以玩好久的。她還說她要當禍害，要活千年，活萬年，要活到那群老不死的都不在了再走。

小老太太還說她還要看見冉冉找到自己喜歡的人，要見證冉冉的幸福她才能安心。她說她從小就是看著冉冉長大的，也要一直護著小冉冉，直到她認為她老了！

可是小老太太食言了，小老太太突然就走了，小老太太沒打一聲招呼，小老太太說的話不作數……小老太太什么時候回來啊。

季蔚冉看著車窗上自己的一點點倒影，又看著外面的燈火通明。她有點想小老太太了，今天沒有小老太太的碎碎念了，也沒有小老太太和季女士的爭吵，今天好安靜，安靜得季蔚冉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漆黑的晚上，那個季晴剛剛把她帶回去，屋子里好黑，沒有一個人的時候。

曾經的小季蔚冉認為自己能從福利院出去就是有了一個家，因為每個人都說離開福利院就是有家的孩子了。可是當小季蔚冉第一次被帶走才明白，不是每一個被帶走的孩子都能有家。

當小季蔚冉被季晴帶走的時候，她已經學會了沉默，她也不知道她能在她家里呆多久，那一夜她抱著腿坐在沙發上一直等著天亮，季晴不在家，陪伴她的只有黑夜和未知的恐懼。當門口的聲響傳來時，小季蔚冉反而松了口氣。她想就算又被送回去也...也沒事，她會慢慢習慣的。

可是門一打開，出現的不是季晴，是個瘦小的小老太太。小老太太好像不喜歡她，但是小老太太會給她吃好吃的，會帶她出門，最重要的是，小老太太不會把她送回去。

路程在長也總會到站，只是中途可能會有人下車而已。

季蔚冉再一次擦了擦臉上的冰涼，深吸一口氣。她會適應的，適應以后少了一個愛吵鬧的小老太太。

等回到家的時候，剛坐下，季女士的手機就來電話了。

“您好死者家屬，我們是寧安派出所，關于張繡女士的案件我們需要您來做個筆錄，請問可以現在過來配合一下嗎？

“...好”季晴用沙啞的聲音艱難的吐出一個字，然后拿起鑰匙慢吞吞的走向門口，“冉冉，在家好好的，等媽媽回來。”

季蔚冉望著門口的背影，點了點頭。

“嗯”

想多年前的那個晚上一樣，季蔚冉窩在沙發里，環抱著雙腿，望著窗外繁星點的星空發呆，等著天亮。只不過現在的季蔚冉多了有一份期盼，她希望無數的星星當中有一顆是外婆的，好像外婆還在一樣，她也可以時常看見外婆了，外婆也就一直陪著季蔚冉，陪伴著這個孤獨的小女孩。

季蔚冉坐了一個晚上，終于等到天亮。

她等了好久好久，轉過頭期待的望著門口，仿佛下一秒門就會被推開，那個喜歡板著臉教育人，又愛開玩笑的小老太太就會出現。

很快，門口傳來動靜，可是進門的不是外婆，也不是季女士，是那個一直跟在季女士身邊的哥哥。

“季小姐，您好，我是季總的助理，張老夫人的葬禮將會在十一點后開始，現在是九點，老板讓我來接你去做準備。”

“知道了?！奔疚等降恼f，頂著一雙紅眼睛去了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