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斕坐在書桌邊,畫架支在他面前,畫中的花瓶惟妙惟肖,書桌上除了青花瓷瓶,還攤著一張肖像畫。
畫中的女人穿綢裹緞,手持雕花折扇,扇子的扇骨尖銳如芒。她被畫得栩栩如生,甚至能看清皮膚上的毛孔。
“親愛的,你想說什么?”沈星斕為花瓶補上最后一筆,它看著無比真實,給人一種能從畫紙中掏出來的錯覺。
言語間畫中的女人竟逐漸從平面轉化成實體,扒著畫紙從畫中鉆了出來。
那張肖像畫只有上半身,所以女人腰部以下的位置是灰蒙蒙的煙霧,如蛇尾般連接著畫紙。
“你之前賭氣發的誓…”女人貼著沈星斕的耳朵,笑得很柔情:“都不做數咯?”
沈星斕放下畫筆,“我確實說過不再參與王族的破事,”他為合上顏料收好筆,轉身看向女人:“隴川是你的故鄉,我覺得有必要…”
話說一半就被皮靴響亮的踏步聲打斷,女人匆匆溜回畫中擺回原來的姿勢,沈星斕則若無其事地繼續收著顏料。
沈卿慵懶地扶著門框,“我們發現了…”他看著畫中的女人,瞳孔收縮愣了幾秒,“我們發現了些有趣的東西,準備準備,晚上出發?!彼芸旎剡^神來,露出不易察覺的厭惡神色。
“對了…”沈卿拍拍門框走出房門,“你姐姐很想你。”沈卿插著兜轉頭就走,當沈星斕回過神來時他已消失在視野中。
“哎…”沈星斕皺皺眉,長舒了一口氣,女人從畫中探出頭,他寵溺地摸了摸女人柔順的發絲。
太陽掙扎著被拖下地平線,沈星斕坐著軍用吉普車行駛在封鎖的工業區。
所謂的封鎖不過是黑黃相間的膠帶配上“閑人免進”的表示,零星軍人正嚴肅的巡視著,寥寥幾十人看守幾平方公里大的工業區多少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動靜鬧得挺大,新聞到沒有報道嘛?!鄙蛐菙炭吭谝伪成?,他把名牌皮包放在腿上,兩只手小心地搭在上面。
“不會的沈星斕殿下,”軍官把著方向盤,抽出手扶正帽子,“我們對外宣稱這是一次全方位除蟲。”
車停在一處庫房前,軍車和臨時搭建的鐵網把這里團團包圍,庫房大門敞開著,里面一片漆黑。
沈星斕挎上包跳下車,沈卿帶著慕容齋從不遠處走開,他們已穿上輕甲嚴陣以待。
三人相顧無言,并排站在敞開的鐵門前,陰風穿堂而出刮得人臉上生疼。
一群士兵在他們背后集結,默默排成三個梯隊,二十幾人的隊伍散開后人數似乎翻了個倍,顯得沒那么勢單力薄。
“你知道嗎?”慕容齋拍著沈星斕的肩,“派進去的雜兵都沒了,所以需要我們出手。”他的語氣充滿戲謔,甚至夾帶著幾分驕傲。
“報告!三排就緒!”帶著鋼盔的士官歇斯底里地叫到,似乎大聲吼叫能減輕內心的恐懼。
“出發吧?!鄙蚯潆S意地邁出步子,徑直走向敞開的鐵門,凌冽的陰風絲毫殺不了他的銳氣。
幾十個手電同時點亮,燈光把黑暗撕得四分五裂,嘈雜的腳步聲引起了某些東西的強烈不滿,沉重的呼吸聲回蕩在空氣中。
眾人在一處岔路口停下,軍官吹了聲口哨,士兵們立刻訓練有素地散開,分頭探索這座陰森庫房。
沈星斕幾人帶著軍官和四人士兵自成一隊,士兵們打頭陣,軍官走在最后,他們攥著手電,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眾人沒走多遠就停下了,一個巨大的蟲繭靠在墻角,它在手電的照耀下煥發著詭異的白光。
“真臭…”不知哪個士兵小聲嘀咕到,沈星斕厭惡地扇著鼻子,這個繭讓他很不安。不止因為它滲著惡臭的黑水,更因為它看起來像個人…
“越看越像…”沈星斕摸著下巴想道,“像一個人靠在墻角。”
“喂,”慕容齋懟了下身邊的士兵,“過去看看?!?
士兵無奈地扶正鋼盔,抽出匕首小心翼翼地靠近,匕首在蟲繭上撕出一道豁口。
石油般的粘液決堤而出,士兵的手套上占滿了粘液,可他依舊像個沒事人般掰開豁口。
豁口被撐開,大批蜘蛛瞬間噴涌而出,跳在士兵身上,他又驚又怕,癱倒在地驚叫著翻滾。
剩下的士兵謹慎地舉起槍,眼神中透露著恐懼,其中一個年輕的士兵捂住嘴轉身便吐。
繭中那個可憐的家伙已看不出人樣,只能說是肌腱與骨頭拼湊成的一坨爛肉。成群的蜘蛛爬來爬去看得人密集恐懼癥發作。黑色黏液把蜘蛛和肉混在一起,燉成一鍋令人作嘔的濃湯。
“你看到了什么?”沈卿把陷入震驚的軍官拍回現實。
“一個…一具…尸體和…”軍官支支吾吾沒了神氣勁,“好…好多蜘蛛。”他捂住嘴勉強不讓自己吐得滿地都是,而那三個士兵們有兩個已經吐翻了。
“呵…”沈卿撇撇嘴,“沒你什么事了?!彼叩嚼O邊,在軍官莫名的注視下劃起幾滴粘液仔細觀察。
沈星斕抱起手站在一旁,慕容齋走到地上的士兵身邊,那人還在滿地打滾,他被蜘蛛嚇破了膽,毫無軍人的樣子。
“喂,我來幫幫你啊?!蹦饺蔟S壞笑著抬起腳,對著士兵就是一陣亂踢,蜘蛛沒踢死幾只,反倒把士兵踢得遍體鱗傷。
“切,你這鳥樣子,”慕容齋大發慈悲地停下施暴,“真是玷污了聯合王國的軍隊。”他轉頭把士兵拋在一邊,那個可憐的家伙從始至終沒有得到任何幫助。
“走吧?!鄙蚯浯笫忠粨],帶著隊伍前進,士兵們不論愿不愿意都只能繼續排隊頂在前方,地上的那位則被軍官拽起身,被迫在隊伍末尾殿后。
“他們看不見那些粘液?”
“嗯。”
沈卿隨意地嗯了一句便打發了沈星斕的問題,而躲在最中間的慕容齋還像個局外人般搞不清狀況。
越往前走繭就越多,一層薄薄的蛛絲如毛毯般覆蓋在地面和墻壁上,好在有前面的士兵開路,沈星斕三人走得還算輕松。
“額啊!”軍用對講機中猝然傳出觸目驚心的慘叫,嚇得軍官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救命!…一隊需要支援!這里是一隊…砰砰!…唔啊啊!…蜘蛛!好多蜘蛛!…”
槍聲,慘叫聲和求救聲此起彼伏,這一切持續了三秒左右,一切便再次回歸死寂。
“一隊,一隊?”對講機沉寂了兩秒,似乎是對面的人還沒反應過來,“…聽到請回答?!蹦沁叺穆曇粲行╊澏叮⒙暫苤?。
“繼續執行任務?!避姽侔褜χv機拿到嘴邊,用盡力氣屏出平穩的氣息。
對面又愣了一秒,不知是信號不好還是別的原因,他們最后回了一個“是”,平時跟著的“長官”二字不知去了哪里。
“走吧,等什么呢。”慕容齋把手放在槍袋上,黑暗中他的表情似乎有些異樣。
隊伍繼續前進著,地上的蛛絲越來越厚,之前像是毯子,現在幾乎成了棉被,士兵們舉步維艱,軍靴上纏滿了蛛絲。
兩邊的貨架和墻壁消失了,士兵們舉起手電試圖對抗黑暗。
微光在黑暗中劃過,照出一個布滿血絲的巨大的眼睛,沈星斕幾人謹慎地退了好幾步,可士兵們對此視若無睹。
“長官,”對講機里不適時地傳出了聲音,“我們修好電閘了?!?
屋頂的吊燈一盞盞亮起,面前的空地被燈光照亮,一只巨大的怪物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