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舊軍潛伏了起來，直到櫻院士被命運體處刑，我們再度出現……”軍長緩緩說道。

“為什么不救她？”紀信問。

“她是舊軍的光明，但也是命運體的夏娃，我們沒有能力救她……”

“這樣的舊軍能做什么？”

“尋找光明，我們一直在尋找櫻院士嘴里的光明，一直在尋找。”軍長說。

“光明……”紀信沉默片刻，“是我？”

“可能是……”軍長撐著桌子，看著講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舊軍的光明，但我愿意相信櫻院士的光明。”

紀信想到什么被觸動了。是啊，櫻慕空是舊軍的光明，但紀信才是獨屬櫻慕空的光明，他這么一個沒有亮點的人，也曾是一個散發萬丈光芒偉大人物的光明。

“一直光明光明，舊軍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光明是什么……”紀信問出了這個許久的疑問。

“其實了解了這么多，你應該猜到了吧，不敢置信？”軍長眼神思索，“在古書里，有一個故事，故事里有一個皇帝很仁慈，有一天他來到民間看到百姓疾苦，只吃樹葉雜糧，瘦的不成人形，這位皇帝很哀傷的說道……”

“何不食肉糜。”軍長攤開手，“皇帝的意思是這群饑民居然吃樹葉，為什么不吃肉糜呢？因為在皇帝的世界里，肉糜是最難吃的東西，他不知道這個世界上許多人連肉糜都吃不上……”

“很離譜。”紀信有些無語。

“是啊，因為觀念是很曖昧的東西，我們擅長用我們所知的觀念看待世界，但是世界并不以我們的觀念而存在……”軍長突然站起來，神情嚴肅，“你猜到了吧，你一直以為你活在地球上，實際你腳下的這片大地，是漂浮在空中的天空之城！”

紀信渾身雞皮疙瘩立起，震驚的看著軍長。

一座座天空之城立于蒼穹，被光罩包裹，紫氣隔絕在外。

無數皮包骨的尸體向天空伸出手，渴求光明與希望。

“真的……是真的……”紀信渾身戰栗，那天他看到的畫面都是真的，是存在的。

地面上仿佛被世界拋棄的人類在死亡中求生，天空一座座佇立的城市成了地球唯一干凈的生存區，命運體瞞住了所有人類，活在天空上的人類根本不知道地下有一群同類在等死。

“還記得剛剛的錄像嗎，那個從尸體堆里爬出來的少年。”軍長若無其事，“那個少年就是我……”

“活在地面的人類，是被這個世界拋棄的，他們依舊使用公元年計法，人均壽命只有25……”

“地球充斥著無處不在的毒氣，我們呼吸著毒氣強顏歡笑，每個人都渴求活下去的辦法……”

“為什么？命運體為什么要這樣做？地球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紀信難以接受，他的觀念在這一刻支離破碎，活了19年的世界，它真正的面貌第一次殘忍的揭開。

“兩百年前，也就是2033年，世界開始執行一份名為溫室效應的工程，致力于改變星球環境，恢復正常的生態圈……”

“但這份工程導致了地球反哺化……”軍長說道，“菊英應該跟你講了靈魂與肉體的關系吧，人類對于靈魂的認知就是從這一刻開始，覆蓋全球的毒氣的唯一作用，就是殺死靈魂。”

殺死靈魂。

“靈魂被漸漸殺死中，肉體失去神經意識的主觀判斷，整個軀體開始腐朽，最后變成一具具活著的干尸，最后無能為力的死去……”

“為什么命運體不將所有人類救上來……”

“因為這股毒氣，具備傳染性……”軍長低聲，“被毒氣感染后活下來的人，能覺醒自己的靈權，他們的后代也可以覺醒靈權，這種傳染病，被稱之為具備才能的人。”

紀信渾身一涼，按軍長的意思，他也是被傳染的人。

“這就是新人類與舊人類，命運體為了平衡與生態圈，放逐整個舊人類，除了少數具備才能的人，其余的人類只能等死……”軍長平淡地說：“幸運的是舊人類還沒死完，我們還在抗爭，在尋求希望……”

“現在明白了嗎？”軍長看著紀信，“我們舊軍所尋找的光明，其實就是舊人類活下去的希望，櫻院士之所以是光明，是因為她依靠她的能力，讓我們舊人類茍延殘喘的活下去了。”

“好了，現在知道這么多，你做出屬于你自己的選擇吧……”軍長看著紀信，“選擇加入，還是不加入。”

紀信低下頭。所以這一切的真相是這么殘酷嗎，他只是一個野狗而已，現在是具備咬人力量的野狗，他要面對的是這個世界的天空，是命運體，是拋棄了整個地面的權威，他有這個本事和心態去面對這些嗎。

是的，他有一個偉大的母親，母親為了舊人類付出了一切，但他能做到像母親一樣的事嗎？他真的可以替那群乞求光明的舊人類尋找希望嗎。

“如果我拒絕會怎么樣？”紀信問。

“回去你生活的地方，藏起你的能力，好好的活下去，就像櫻院士所想。”軍長說道。

“媽媽，那15年究竟經歷了什么？”紀信聲音很小。

“替命運體完成某項研究，并尋找我們舊軍的光明。”軍長保持站立的姿勢，沒有動過。

他曾經只是個野狗啊，需要人陪的野狗啊，19年的時光讓紀信明白茍且偷生的核心含義，他本質就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而已，怎么會為了一群不認識的人拼搏獻身呢，他并不偉大，只是一只野狗，哪有野狗不怕死的，都只是想活著而已。

但這只野狗現在找到主人了，不如說他一直都有主人，主人在某一天將他帶回了家，他終于感受到了家的溫暖和重要，主人去公園他去公園，主人去逛街他也去逛街，不用牽引繩他都不會離開主人，聽話的就像一只家狗。

這只家狗的主人現在死了，有人要挖開主人的墳墓抽筋扒皮，家狗怎么能忍呢？怕死不是本能啊，護主才是，家狗怎么能容忍有人朝主人露出獠牙？

“媽媽的事情，還沒做完……”紀信看向軍長，“總要有人做完沒做的事情不是嗎？爺爺沒做完的爸爸做，爸爸沒做完的兒子做，現在媽媽的事還爛在這里，如果我不做就會有人把家拆了，我怎么可以讓他們把家拆了……”

軍長表情莊重。

“我媽媽的尸體還在他們那里對吧？”紀信站起來，露出了這輩子第一次堅定的表情，“我總得給老人家收尸啊，死的不明不白的，我總得搞清楚原因……”

“歡迎加入舊軍，光明！”軍長伸出右手。

“我不是光明，我并沒繼承我媽媽的偉大思想和能力……”紀信握住了那一只手，“但我會尋找我媽媽堅信的光明，沒有我也要找出來。”

“好的。”軍長終于笑了，“一定可以找到。”

“嗯。”紀信用力點頭。

他突然想起那天清晨，醒來后他大哭大鬧尋找丟失的重要事物，有人從他腦子里刪除了他的記憶，現在他撿回來了，這只野狗從陳舊的泥土里叼起了項圈，將繩索的一端再次交到主人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