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四季經由兩個輪轉,盛夏已至。
蘇菀的大學生活也將落下帷幕。
一眾好友在大排檔圍坐在一起,吹著晚風,吃著燒烤。
興致到了,幾個人開始玩真心話大冒險。啤酒瓶指向蘇菀的時候,蘇菀選擇了真心話。
一位男同學打趣問道,“大學四年都沒有談戀愛,不會是有喜歡的人了吧?”
蘇菀喝了酒,意識有些不清醒,她頓了頓,眼神暗下去,低著頭,過了幾秒后才說,“或許吧?!边B她自己似乎也不太確定。
眾人長長地“哦”了一聲,開始起哄。
“是誰?”啤酒瓶又指中蘇菀,眾人眼里閃著驚喜的光。
蘇菀搖搖頭,不愿再說,飲盡了杯中的酒。
入口冰涼,口腔中滿是苦澀的味道,她緊緊地擰眉,但還是喝完了。
時間過得很快,夏天也結束了。
*
冬夜,寒風呼嘯,蘇菀站在酒店樓下等車。
在此之前,她剛給客戶送完文件。客戶是前幾天飛來北城的,這幾天住在酒店,本該下班的蘇菀急匆匆地被領導使喚去送一份緊急文件,沒想到忙完天色就晚了。
平時坐地鐵的蘇菀決定打車,但這個時間段下班的人似乎還有很多,蘇菀的號碼前面還有好幾個人。
算了,等等吧,她想。
宋遠州剛剛參加完一場酒會,喝了不少的酒。
“宋總,我扶你?!眲倧碾娞莩鰜?,助理就準備攙扶他。
沒想到宋遠州擺擺手,松了松領帶,走得倒是很平穩,絲毫沒有看出醉意。
男人面容沉靜,西裝革履,皮鞋锃亮,踏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
蘇菀等了挺久,最終還是決定去地鐵站。
只是她還沒邁步,一只手腕就被捉住。順著手臂往上看,蘇菀一驚,宋遠州?
宋遠州站在她身旁,眼眸深沉,目光在她身上流連,最終回到她的臉上,十指緊緊抓住她的手臂。
她頭發披散,穿著大衣,露出一點裙擺,畫了點淡妝,好像變化不大,只是多了幾分從容。
一旁的助理看到宋遠州這樣的舉動,雙眼瞪得大大的,像見了鬼一樣,宋總不會是發酒瘋了吧!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上前道歉,“對不起,小姐,我們宋總喝醉了?!?
準備把宋遠州拉走,可宋遠州就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還加重了手中的力氣,讓蘇菀有些吃痛。
然后她聽到宋遠州開口,像情人之間的低語,無限眷戀,“蘇菀?!?
蘇菀“嗯”了一聲,回應他,“宋遠州,好久不見?!?
太久沒有見面了,在這個寒冷的冬夜,燈火通明的北城,他們再次相見。
可相隔三年,讓蘇菀感覺到有些陌生,所有的話語就像被哽住,甚至想逃離,于是她很不合時宜地說,“我還要去趕地鐵……”
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我送你?!?
“不用了……”
“我送你?!彼貜偷?,不容拒絕的口吻。
隨后,她被宋遠州拉上了車,關好車門后,宋遠州才放開她的手腕。司機和助理坐在前面,蘇菀和宋遠州坐在后面,大家都沒有說話,氣氛霎時有些凝滯。
“宋總,去哪?”司機問道。
蘇菀正要開口,卻被宋遠州搶先一步,“景府?!蹦鞘撬芜h州名下的一處房產。
“宋遠州,我要回家?!碧K菀有些急了,推了推宋遠州的胳膊。那個溫和有禮的宋遠州去哪了?
“乖,我有些難受,你今天先住我家好不好?”宋遠州摸了摸她的頭,語氣溫柔,帶著磁性,眉毛擰得緊緊的,好像真的很不舒服。
蘇菀能聞到他身上強烈的酒氣,心一軟,也不好再說什么,大不了到時候再打車回去。
宋遠州靠著車椅,雙眼閉著,好似睡著般。
蘇菀這才轉過臉去看他。他和初見時一樣,一身筆挺的西裝,裁剪合身,只不過領帶被他扯得松垮,三年的時光并沒有讓他的容顏有所改變,反而賦予他更加成熟穩重的氣質。
他好像瘦了,五官更加凌厲立體,和與她相處時不同,他看起來冰冷疏離而不近人情。
車子到了景府,蘇菀打開車門,下了車。
“扶我一把。”宋遠州剛下車,對蘇菀說道。
蘇菀走過去扶他,男人高大的身子貼著她,手環著她的腰,幾乎把重心都放在了她身上。
司機和助理露出了不言而喻的笑容,車子駛離景府。
到達住所時,蘇菀已累得一身汗。她脫掉大衣外套,把它搭在沙發上。
宋遠州順手打開空調,端了一杯水給她。
蘇菀坐在沙發上說了聲謝謝,喝了幾口就把杯子放在茶幾上。
然后,她看到宋遠州站在她面前脫了西服外套,把領帶扯掉,動作緩慢而慵懶。
而后,手移到領口,解開了襯衫領口的一顆扣子,緩緩地,再一顆,又一顆……停住了。
因著傾斜而下的燈光,他的面容并看不太清,可這也讓蘇菀更加關注他手上的動作。
他扯了扯領口,露出了性感的鎖骨和一點線條明顯的胸膛。
蘇菀就像被蠱惑住一般,死死盯著他。
宋遠州隨手端過茶幾上的一杯水,蘇菀忽然心跳加速了幾分,這是……她喝過的。
他一飲而盡,蘇菀能看到他滾動的喉結,有幾滴水順著他的嘴角流過下巴,流經喉結,落入胸膛……
蘇菀攥緊了身上的裙擺,不行,不能再看下去了。
“宋……”聲音頓住,宋遠州俯下身,雙手撐在沙發上,逼近她。
這次兩人距離近了,蘇菀能輕易地看清宋遠州的面部表情。
男人雙眼有些迷離,帶著醉意,卻很勾人,他薄唇輕抿,帶著細微的笑意。
呼吸間,蘇菀能感受到他噴薄的氣息,帶著醉人的酒意,熾熱得讓她臉紅。
蘇菀感覺自己也醉了,沒有了力氣,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微低著頭,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他性感的喉結和起伏的胸膛。
“宋遠州,你在干嘛?”她輕聲問。
回應的一聲宋遠州的輕笑,挨得太近,蘇菀甚至能感覺到他的胸膛在震動。
“你不知道嗎?”宋遠州湊得更近了,薄唇貼上她的耳朵,聲音喑啞磁性,帶著氣音,一字一頓,“我、在、勾、引、你。”
耳朵傳來酥麻的感覺,“哄”的一聲,蘇菀感覺自己的大腦正在放煙花,身體一陣發軟。她勉強用手支撐在沙發上,防止自己滑下去。
“你……”蘇菀瞪大了眼睛,震驚得說不出話,她努力想往后退,卻退無可退。
宋遠州扶住她的腰,頭往下,密密麻麻的吻落在雪白的脖頸上,變成了舔舐和輕咬,蘇菀頓時一驚,手忙腳亂推開他。
宋遠州一頓,微醺的眼眸捕捉到她眼里的驚慌,很快地抽離,帶著歉意說,“抱歉,我喝多了?!闭Z氣中是無奈與懊惱。
“我去洗個澡,很快的,你等會,我有話和你說。”他丟下這句話,急匆匆地去浴室,步伐有些不穩。
蘇菀糾結地坐在沙發上,想偷偷溜了,可雙腳又不愿邁開。
他剛剛說的話是什么意思?是說因為他喝多了才會有這種出格的舉動嗎?換作是別人,也會嗎?他想和她說什么?
無數的問題盤桓腦海,她大腦有些凌亂。
離開了蘇菀的可視范圍,宋遠州步伐變得沉穩,眼里一片清明,哪里還有醉態?
他快速沖了個澡,套上衣服走出浴室。
蘇菀看到他的時候,他正緩緩從扶梯走下來,穿的是一件翻領長袖和黑色長褲,有些眼熟。
她忽然想起,那是她在清源給他穿的,離開時索性給了他。
她知道他身份不凡,穿的衣服的料子都很好,可是沒想到一套普通的衣服,他現在還會穿身上。
宋遠州當然能看出她的眼神,他沒有說話,在她身旁坐下,似乎清醒了不少。
他開口道,“三年前,我在國外生活的祖父重病了,醫生說沒救了,我去國外看望他,一個月后,他去世了……”他頓了一下,口吻好像很平淡,“是在六月?!?
“回國后,我處理公司的事務,忙得晝夜顛倒,后來,去了一次清源,梔子花謝了,你們沒在家……”
蘇菀暗暗思索,那段時間,他們一家人去了父母工作的城市,度過了暑假。
“其實,蘇菀,”話題一轉,“我見過你一次,在南城。”
蘇菀的眼睛驀然睜大,可很快,就垂下眼眸,既然看見她,為什么不和她打招呼?
很快,宋遠州解答了她的疑惑,“我看到你身邊有個男孩子,和你相處很親密,我吃醋了……”
“于是,我走開了?!彼捳f得很慢,像是在剖白自己的內心。
“那是我表哥?!苯忉尩脑捗摽诙?,聲音有些急切。
宋遠州看著她笑了一下,蘇菀的臉有些發紅,垂下頭不敢看他。
“你要知道,你在我心里是不一樣的,我以為你有了男朋友,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著不打擾。”他低低地嘆息一聲,幾乎聽不見。
他還記得那天,是在晚上,風很大,吹得他心發涼,他看到蘇菀和那個男生挨得很近,兩人臉上都帶著笑容,他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睛,映襯著江邊璀璨的燈火,他沒有上前,或者說是不敢,握緊拳頭離開了人群……
這是另一面的宋遠州,在感情面前也會束手無措。他知道兩人的差距,他涉世已久,在商場上精明且虛偽,而她涉世未深,她的世界就像梔子花,是純粹的。他知道,小女孩的心思是容易變的,能很快地愛上一個人,又怕她很快愛上另外一個人。他怕她表現出的一點點心動轉瞬即逝,可他呢?他的情感埋于心,卻已泛濫成災。
所以,向來運籌帷幄的男人開始遲疑,自我否定,見到一點點不妙的跡象開始鶴唳風聲,將愛意轉為克制。
可是,情感面前,感性總是大于理性,于是,情感的困獸出了籠。
“我一直都在克制,可是現在,抱歉,我克制不住了?!彼盅a充了句,“僅此對你?!敝粣勰?,所以只對你克制。
仿佛內心深處的心弦被觸動了,蘇菀一時失語。
說不心動是假的,她想,在那個年紀,任何女孩遇到宋遠州都會心動,只是,恰巧是她。
可是沒想到宋遠州會對她動心,即使他對她很溫和,但她隱隱約約知道,他和她是存在距離的。
開始的相遇是驚艷的,也是短促的,分離的時候,她想,他們也就止步于此了。
隨口邀請他六月來看梔子花,那不算正式,所以她想他應該不會來的,只是她,還是會隱隱約約有所期待。
她原本可能會選擇去清源附近的小城鎮工作的,可因為他,她更想見識大城市的繁華,更期許能再見他一面,一面就好。
可三年過去了,她尚在北城立足,事業并不怎么順利,感情也沒任何進展,其實沒有刻意等他,只是遇到他后,再難心動。
蘇菀望著他英俊的臉龐,忽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兜兜轉轉,他們居然又走到了一起。
“蘇菀,上鉤了嗎?”
蘇菀猛地點點頭,再怎么樣,也要勇敢一次。
一個很輕的吻落在嘴唇上,呼吸交錯,蘇菀聞到他身上讓人安心的味道。
“宋遠州,六月的時候清源看梔子花吧!”
“好,”他低聲回答,“不過要換一種身份去?!?
月光照進來,他似乎看到,一大片盛大而飄香的白色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