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63章 春微(二)

  • 明月韶
  • 溫言北玉
  • 6519字
  • 2023-02-21 12:09:16

如鏡滿月垂掛于天際,繁花盛景環(huán)繞于碧塘,皇宮深音閣內(nèi),水榭上,亭檐下,隱約可見歌舞伎人翩翩起舞的身影。

…..

“大人,一早聽聞您要來宮中接任大司樂一職,姑娘們可都高興壞了!”

“是吶、是吶,論才華,論實(shí)力,誰能比大人您更適合這位置?”

“可見皇后娘娘慧眼識(shí)珠,是讓大家眾望所歸了!”

閑暇間隙,閣中姑娘們圍繞上上任伊始的男子,時(shí)有交錯(cuò)過嬉笑評(píng)議之語。此刻的徽玉滿心歡喜,意氣風(fēng)發(fā)。他披著外衫,赤腳倚坐于亭欄,手撫弄著懷中長笛,眼中盡含風(fēng)流神韻。

“大人,聽荼蘼姑娘說,您….可善胡璇?”

“這….可是真的?”

提議的女子話既出,頓引得周圍一片贊嘆連連。

“這宮中司樂所作舞曲枯燥乏味,我們….我們可都跳膩了。大人您…..”

“您要不教教我們吧。”

對(duì)于這男子不拘小節(jié)的一貫處世,舞伎們?cè)缫逊畔铝朔爆嵍Y數(shù)。其中更有大膽者搖上他的手臂,與他故作嬌嗔起來。

徽玉狡黠含笑,瞇著目光瞧向了眼前的一眾美人兒。

“行,讓本司教你們也可以。”

“不過…..”

“不過?”

…..

“不過你們得陪我…..”

見舞伎們睜圓了期待的目光,徽玉又故作神秘地?fù)P了揚(yáng)嘴角。

“玩游戲。”

“游戲?”

好奇的眾人不覺向前傾了傾身子。

“在下?lián)崆?.”

“你們猜名,若是能說對(duì)出處。”

“一并有賞!”

豪邁承諾既出,交頭接耳又此起彼伏起來。

“唉,司樂大人,您這是變著法考我們吶。”

“考就考,司樂大人若是輸了…..”

“把身上的東西賠給我們,今日…..”

“他可就別想著回去了!”

前面的年輕舞伎們相視嬌笑,話語更透過了絲絲曖昧。

“哎,我說…..”

“你們這些個(gè)小狐娘、不精進(jìn)技藝,哪里學(xué)來的油嘴滑舌。”

“待會(huì)兒….”

“你們?nèi)舸鸩簧蟻恚幢舅尽?.”

“怎么….收拾你們!”

就在徽玉接過拋起的長笛,不甘示弱反擊時(shí),重重人影外,一孤零零的身影恍然映入了眼中。

“哎,婉歌。”

“你…..怎么不過來?”

徽玉好奇地偏過了頭。

“我…..”

瞧見這閣中容貌出眾,歌喉絕妙的女子,徽玉想起自己入宮的這些日子,自己雖對(duì)其頗為贊賞,數(shù)番照拂,而女子卻始將自己的親近拒于了千里之外。

“大人博學(xué)多才,姐姐們…..”

“又愛熱鬧。”

“婉歌嘴笨,怕壞了大家的興致。”

見女孩低下頭喃喃抗拒,徽玉十分不解,更有些于心不忍。

“哎,其實(shí)…..”

…..

“大人,您….您吶,就別管她了…..”

只是自己的關(guān)心既出,旁人已生出了絲絲不滿。見眼前張張嬌容望向自己,徽玉不得不收起滿心在意,稍覺無奈起來。

“自她入我們深音閣,我們….可就沒瞧她說過幾句話。”

“若不是前些日子招待西夏使者的會(huì)宴上淑妃娘娘令她唱了曲,我們…..”

“我們…..都還以為她是個(gè)啞巴呢!”

舞伎們嬉笑諷刺的目光流入女孩的余光,只使得這形單影只的身影更加寡淡起來…..

此種情形之下,就算是平時(shí)玩笑慣了的徽玉,亦對(duì)其生出了絲絲同情。就在他躊躇是否要替她說些什么時(shí),水榭通往閣內(nèi)的廊亭處,一女子向這里緩緩走了過來。

“宛大人!”

熟悉的聲音劃過耳際,徽玉的目光從寡言的女子身上抬起,繼而看見了那故人身影。他釋然含笑,從亭欄上一躍而起。

“荼蘼!”

男子的熠熠目光落入周遭人的注視中,對(duì)于這得了圣寵女子,舞伎們皆后退三舍,對(duì)其十分恭敬小心。

“荼蘼姑娘。”

“荼蘼姑娘。”

年輕女子們黯然了神色,不得不紛紛起身行禮,而她們亦知此人與樂師為舊識(shí),識(shí)趣者更接二連三告退了下去。

“北….司樂大人…..”

“不知司樂大人,現(xiàn)在是否方便?”

…..

人群漸漸散去,待水里月光里散開了兩人身影,荼蘼坐于徽玉身邊,握上那人的手,一度哽咽盈淚。

“荼蘼?”

徽玉轉(zhuǎn)頭看向那心事重重的人兒,愧疚的目光躊躇了片刻,接而又回正了顏色。

“姐姐在宮中數(shù)年,遭到這般冷遇…..”

“其中苦痛,北玉何嘗不懂。”

“只是…..”

“只是現(xiàn)在時(shí)機(jī)尚未成熟,我…..”

“我也還有些事….未處理好。”

見荼蘼垂著目光黯然不語,徽玉甚是有口難言。

“如今…..”

“如今我雖成了大司樂,再不用偷偷喬裝入宮尋你。”

“但…..”

他回過目光,咽下了躊躇。

“但姐姐也知道。”

“姐姐并非普通宮人,而我….”

“我又是…..”

…..

“所以?”

女人紅著眼眶,抬起了濕潤圓目。

“眾目睽睽之下,你頻繁尋我,總歸不妥。”

“……”

見女人淚水順著面頰簌簌而下,徽玉惶恐了面色,不得不將醞釀好的推辭又咽了下去。

“其實(shí)…..”

“你也別多想了。”

他回握過荼蘼覆于自己膝上的手,竭力擠出了笑容。

“我說這些,也是無奈之舉。”

“待今秋宮中封禪禮后…..”

“我處理完手頭事,若尋到機(jī)會(huì),一定…..”

“一定帶姐姐出宮…..”

…..

“你看,這樣如何?”

…..

“北玉…..”

見這俊朗的臉龐上,一雙淺褐色瞳眸緊緊打量著自己,荼蘼掛著淚珠的嘴角微顫了顫,揚(yáng)起了些欲言又止的苦笑。

…..

圓月行至天際正中,于亭中一番敘聊的兩人又緩緩?fù)恐信膊搅巳ァ4兄粱沼穹壳埃D(zhuǎn)角處一人影恍過女人的余光,荼蘼停下腳步,惶惶不安地立在了原地。

“荼蘼?”

徽玉的溫柔回眸打斷了女人的思緒。

“時(shí)候不早了,今天…..”

“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含笑說罷,轉(zhuǎn)身便要入屋。

“北玉!”

推門而入時(shí),那人又道。

“你若在宮中需要幫助,盡…..”

“盡管開口。”

…..

“噢,嗯。”

徽玉笑了笑,萬般溫柔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北玉!”

再轉(zhuǎn)身時(shí),那人又行挽留。

“太子…..太子殿下身邊的成暨公公最近向松月閣的侍女們問過話…..”

“似乎….是在尋什么人。”

見徽玉愣怔了面色默不作聲,她又慌忙道。

“興許、興許是我多想了。”

“總之,宮中不如王府…..”

“人心惟危、波譎云詭。”

“以后…..”

“你務(wù)必事事小心。”

見徽玉不改溫和面色,不厭其煩地回點(diǎn)過頭,荼蘼方松了口氣,浮上了一臉依依不舍…..

…..

回到房中,待那人的腳步聲遠(yuǎn)去,徽玉背靠房門仰起目光,終放下全身戒備、疲倦不堪地深緩了口氣。

“依荼蘼所說,看來那臭小子…..還是對(duì)我起了疑了心。”

“這往后…..”

“我多少可得避著點(diǎn)他…..”

….

“咚咚咚。”

腦海飛速運(yùn)轉(zhuǎn)之際,一陣敲門聲劃破了屋中人的凝思。

“誰?”

此刻自己背脊溢汗,聲音亦有些不自然地沙啞起來。

“司樂大人,是我….”

“婉歌。”

“婉歌?”

聽見女孩自報(bào)名諱,男人方稍緩了警惕。他側(cè)去身,打開了一道門縫…..

“司樂大人,婉歌方才偶遇張?zhí)t(yī),太醫(yī)大人說…..”

“數(shù)日前您染上風(fēng)寒,至今還未好全。”

“加上今日稽古辛苦,婉歌….”

“婉歌做了些百合銀耳羹…..”

“大人…..大人若是不嫌棄,我放下即走。”

門后的男子愣怔了許久,滿眼皆是詫異。

“這….這些雜活,你交給旁人做便是,何必…..這般親力親為?”

徽玉敞開門,尷尬地立于門前,全不忍拂了她的一片好意。

“自大人入宮,總是處處替婉歌說話,其實(shí)…..”

“其實(shí)這些,婉歌都記在心里。”

“大人…..大人也曾說過…..”

“婉歌雖嘴笨,但瑕不掩瑜。”

“長于人處一定會(huì)被賞識(shí),被認(rèn)可。”

“比起沉溺于惡言中一蹶不振,婉歌如今只想秉承內(nèi)心…..”

“做好自己…..”

見內(nèi)斂的女孩低下了微紅的臉,徽玉一時(shí)心軟,為她的坦誠深感欣慰。

“你能如此想,我…..”

“也就放心了。”

他打開門,接過女孩手中托盤,沖來人溫柔地笑了笑。

“哎,你這手藝看上去不錯(cuò)。”

“是跟誰學(xué)的?”

“是…..是跟我娘…..”

“倒是看不出來,你這廚藝還挺有一手的。”

“哎,你….要不要進(jìn)來一起吃?”

“這,這夜都深了。您…..我…..”

“怕是,怕是不太方便。”

….

“婉歌…..婉歌先告退了。”

女孩將案幾塞至徽玉手中,接而便提上衣裙,紅著臉匆匆退了下去。徽玉抬頭看那身影遠(yuǎn)去,低頭瞧過手中熱騰騰的羹點(diǎn)和茶水,嘴角又揚(yáng)上了些忍俊不禁。

“這小丫頭,沒想到…..”

“倒也有可愛之處…..”

…..

徽玉回到屋內(nèi),于桌邊落坐,一時(shí)間又對(duì)著桌上吃食出起了神。

“荼蘼說…..這宮內(nèi)人心叵測(cè),萬事需得小心。”

“只是我這深音閣,在宮中好似與世隔絕,可也會(huì)…..與那前朝后殿一般…..”

“藏污納垢,不堪入目?”

男子想著笑了笑,端起羹湯,垂下了目光。

“這世上,能親手給自己做羹湯之人。”

“除了義父,竟也有旁人…..”

“如今想來,竟如此不可思議。”

“也罷…..”

“待明日…..”

“我再回她好意。”

一番簡單想罷,勺中香甜可口的湯羹便被這率真之人毫無防備地送入了口中…..

…..

翌日清晨,荼蘼梳妝后又與往常一樣憑窗遠(yuǎn)眺去了松月閣的滿園春色。她想起那至尊之人對(duì)自己的哄騙,信任之人與自己的疏遠(yuǎn),陣陣苦澀又漫溢上胸口…..

“北玉她…..”

“雖與我親密無間,無話不談。但我卻時(shí)不時(shí)…..”

“在意她笑容里流露出的心事重重…..”

…..

“而且昨夜…..那深音閣的人影…..”

想至此處,荼靡顰眉轉(zhuǎn)過了目光。

“北玉雖頗費(fèi)口舌,勸說與我…..”

“但…..”

“但我卻還是在意….”

她難耐心中不安,迎著晨光緩緩站起了身…..

…..

待滿腹心事的女人又一次踏足去了深音閣,此時(shí)晨曦籠罩下的臨水樓臺(tái)、亭廊閣院,儼然陷入了一片令人目瞪口呆的混亂光景…..

醫(yī)者提著藥箱匆匆離去,而宮人們則皆覆面紗,正里里外外做著清掃。

荼蘼心生疑惑,繼而邁入廊亭,向清掃的小宮女謹(jǐn)慎打聽了起來。

“哎,今日這深音閣是怎么了?”

“怎…..來了這么多人?”

“姑娘有所不知,今早兒,這深音閣的大司樂,不知怎得,突發(fā)了惡疾。”

“聽說…..太醫(yī)院遣人去時(shí),那人瘡疹遍生、癜斑盡浮…..”

“還未等醫(yī)者細(xì)看,這人,這人就休克昏死了過去……”

一瞬間,荼蘼目光凝固,自己向侍女說了些什么,耳中仿佛已不可聞…..她失魂落魄地回過頭,扶著欄桿步步回挪時(shí),那與宮人的對(duì)話方一遍遍回蕩在了腦海中。

“這司樂大人可是得罪了什么人?方入宮幾日,不是身染風(fēng)寒,便是患上了這般疾癥。”

“要知道這宮里頭,就算是身份低微的嬪妃主子,得了這號(hào)病,人都是直接往宮外送的。”

“那….那…..你可知道,這人,給送去了哪里?”

“這…..”

“既然這司樂大人是荊王府的人,這人…..”

“這人送去哪里,自然…..自然會(huì)問過趙王妃一聲吧。”

小宮女無端的猜測(cè)下,那一刻的自己已泣不成聲。

“趙王妃…..”

“趙….王妃…..”

想起親手將送自己送入宮的那個(gè)女人,荼蘼委屈難耐,悲痛更是吞沒了心房。

“如今,我…..”

“我被困在這深宮之中……”

“而皇上介懷我的身份,不僅未兌現(xiàn)承諾,更我將我拋去了腦后……”

“就算我再求他,也只怕他未必會(huì)放在心上…..”

“那日,太子來我住處,向我…..”

…..

“對(duì)、對(duì)了。太子殿下…..”

一瞬間,病急亂投醫(yī)的女人眼中閃過了一絲希望。

“聽聞太子殿下曾于趙王妃膝下?lián)狃B(yǎng),而太子殿下…..未必不能遣人出宮。”

想到這里,荼蘼懷揣著最后一絲氣力,趕忙往天章閣磕磕絆絆地走了去…..

….

清冷的月光透過高臺(tái)的鐵窗,在覆滿青苔的磚地上灑下了一地霜白。緊貼在茅草上的臉側(cè),水滴聲揉雜著沉重的呼吸,漸漸清晰在了耳邊…..

“我….”

“我這是…..”

“在哪里?”

此刻陰濕的牢房內(nèi),徽玉倚靠在角落里,努力將頭瞥去了一邊…..他喉中發(fā)不出聲音,更覺難以喘息。片刻過去,待他稍振精神,將目光落去自己布滿疹瘡的手臂時(shí),褐色的瞳仁突而凝滯了起來…..

“我….”

“我這是怎么了?”

“昨夜…..”

“昨夜進(jìn)了婉歌送來的那些吃食,我便覺得渾身奇癢,難以喘息。”

“到底…..到底是她在那湯羹中做了手腳,還是…..”

“還是我真得了急疾,就快一命嗚呼了?”

昏沉的意識(shí)中他多少記得自己昨夜是如何被人發(fā)現(xiàn),如何被人抬上杠車,如何送出了宮外。只是自己體力不支,后來的發(fā)生的事,自己已不能詳記。

“她…..她為何要這樣做?”

“我的身份,難道…..難道被那個(gè)人識(shí)破了?”

“不…..不,若是那個(gè)人,他….他大可將我直接于宮中除之而后快。”

“而….而將我?guī)е链颂幹耍率恰?.”

“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

可惜此刻自己別說起身,就連挪動(dòng)已是困難重重。他咬緊牙關(guān),支起手臂,卻是數(shù)度嘗試,又?jǐn)?shù)度摔回了茅草之上。最后,這奄奄一息之人仰著斑駁的臉龐,疲憊地看去高墻墻頂,任由淚水翻涌出了眼眶…..

“難道…..”

“難道我…..”

“真的就要淪為那些人的階下囚…..”

“接受命運(yùn),喪命于此?”

他凝起微顫的眉頭,拼命忍著眼中泉涌。

“爹、娘…..”

“玉兒不孝…..”

“玉兒不孝…..”

“玉兒,未能在有生之年…..”

“替你們….報(bào)仇雪恨……”

“玉兒無能…..”

“玉兒無能…..”

“玉兒…..未能替你們,替邢叔叔們,替澄碧姑娘…..洗去冤屈…..”

…..

“那日……”

“那日,若不是你們將我連夜送入國公府,將我…..推入了他人之手。”

“那夜,我…..”

“我多希望…..”

“多希望…..與你們…..”

漸而無聲的控訴回蕩在空曠的心中,遍體鱗傷的痛楚漸漸淡去,周身仿佛只剩下了淚水劃過臉頰的灼熱。

“可惜…..”

“可惜…..”

“一切…..一切都結(jié)束了。”

“我…..”

“我再也不能…..”

干涸唇口不斷啟合著,殘缺意識(shí)中,一人影從昏暗墻角處秉燭而來,在自己身邊停下了腳步…..

抬手的恍惚火光照亮了自己閉目痛楚的臉龐,那人似乎饒有趣味地俯下了身…..

冰冷的手順著額頭的發(fā)絲緩緩游移去臉頰,那人細(xì)細(xì)打量著,細(xì)細(xì)撫摸著,嘴角揚(yáng)起了絲絲笑意…..

她的手極涼,觸摸之際,徽玉不由痛苦地蜷縮起了身體。

“你…..”

“可也是…..”

….

“那人棋局中的…..”

“一枚意外?”

她抬著嘴角,拂去他額頭凌亂的發(fā)絲。掛至腰間的花白覆發(fā)則隨著低沉的笑聲而微顫了起來…..

徽玉恐懼難抑,欲從女人壓抑的夢(mèng)境中掙脫,只是此時(shí)自己游離于生死,身體已是使不出氣力。

一番糾纏后,微弱的抵抗似乎讓那人把玩的好奇消磨了去。幽怨之人露出一邊血絲遍布的眼眸,手一把掐過徽玉的脖頸,任由急促呼吸呼嘯去了耳際…..

“你可別忘了…..”

她鼻嗤笑道:

“是他們…..”

“殺了你至親…..”

“是他們….”

“奪去你所有…..”

“你為何…..”

“心懷仁慈?”

“你為何……”

“遲遲不動(dòng)手?!”

肆意諷笑中,徽玉雙手攥上那欲置自己于死地的手,微弱的心跳仿佛隨著眼前人激發(fā)出的悲憤而漸漸強(qiáng)烈了起來….

“殺了他…..”

“殺了他們…..”

“殺了他!”

“殺了他們!!”

女人的怨念一遍遍強(qiáng)斥進(jìn)腦海,奔騰的涌血又一次滿盈進(jìn)了身體。

“殺了他!”

“殺了他們!”

“殺了他!”

“殺了他們!”

終究,瀕臨絕境的極痛涌出了奇跡之力,這力量將女人的一腔執(zhí)念舉過頭頂,更將那怨靈抽離出了身體…..

….

恍惚間,手抵之物煙消云散,身若懸浮間,夢(mèng)中人恍然睜開了雙眼…..

…..

微弱的火光中,方才的白發(fā)女人不知何時(shí)已不見了蹤影。虛弱側(cè)目里,一老嫗的佝僂背影恍然映入了視野。

“司樂大人?”

那婦人似發(fā)現(xiàn)了什么,突而停下手中動(dòng)作,緩緩回過了頭。

“你…..醒了?”

她的目光閃過了些許不可思議,但很快,這躲閃眸光又趕忙掛上了盈盈笑意,她將燭燈和案盤放去地上,挪過身體扶自己起了身。

“這…..”

“這…..是哪里?”

驚魂未定的自己氣息未定,被那人扶于手臂中,抬起了虛弱的目光。

“大人病得如此重,不記得來路也是人之常情。”

“這里…..”

“是那水螢山中的水清宮。”

“水清…..水清宮?”

一瞬間,真相似乎正中了自己的猜測(cè),病中人的情緒有些失控起來。

“大人您…..”

老嫗將人扶于膝上,轉(zhuǎn)身將托盤中的藥湯濾去藥渣,緩緩斟進(jìn)了一旁的碗中…..

“既然已身在此,老身……”

“自然無需隱瞞…..”

“您吶,就該在王府里安分守己。”

“非要惦記著前朝那些犯上作亂之人。王爺…..”

“怎會(huì)放任你們胡來。”

…..

“是他……”

“果然是…..”

無名怨怒沖上心頭,徽玉徹底明白了些什么,他一把扯過婦人衣襟,手卻止不住顫抖了起來。

“大人,聽老身一句勸。”

“喝了這藥,養(yǎng)好身子。”

婦人撫上那只手,將它緩緩放回膝上,接而端起熱氣蒸騰的湯藥,送到了掙扎之人的唇邊。

“贖清罪孽,放下執(zhí)念。”

“待你想明白了…..”

“王爺自會(huì)還你自由,放你出去。”

看著婦人揚(yáng)起嘴角,端碗之手微顫。膝上人仰起的眸子凝固了片刻,喉中又咽下了幾分苦澀。

“來,我扶你….”

眼看湯藥將入唇口,一陣巨大的痛楚襲上心頭……淚水并著湯藥沿嘴角而下,膝上人含憤抬手,霎時(shí),掌落之間,持碗落地,地上蹦開了一地殘?jiān)?.

“又…..又想誆我?”

“就憑…..就憑你…..?!”

徽玉一手抹去嘴角湯藥,拼盡了全力欲起身。那人眼見行事暴露,頓放下慈祥姿態(tài),嗔目灼灼,用懷中不知何時(shí)摸出的匕首,抬手就要向身下人刺去。

徽玉翻滾在地,靠著余力掙扎躲閃,卻是躲過數(shù)回,還是不及眼前人殺伐決斷的契而不舍……逼至墻角處,一刀直入腰間,瞬間血涌而出,殷透了半邊衣衫…..

吞噬了意志的巨痛下,徽玉悲屈地放大了瞳仁,卻再無躲閃之力。他喘著氣,眼睜睜目睹著抬頭立影又一次抬起了持刀之手….

生死間,孤苦之人握緊藏于腰間的玉笛,屈憤地閉上了雙眼……

…..

“住手!!!”

血色彌漫的空氣里,一道清澈疾呼劃破寂靜、威震而來…..

主站蜘蛛池模板: 和平县| 宝丰县| 泽库县| 万全县| 泗阳县| 天门市| 栖霞市| 宁德市| 乡宁县| 体育| 北京市| 万山特区| 乌苏市| 泗水县| 新河县| 堆龙德庆县| 泽普县| 贡嘎县| 宁德市| 沙雅县| 江华| 陆河县| 措美县| 慈利县| 汉沽区| 内黄县| 西华县| 富源县| 邯郸县| 高雄市| 夹江县| 东莞市| 陆丰市| 德保县| 保亭| 康保县| 巴东县| 专栏| 宜都市| 台江县| 鄂托克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