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李塵封，你到底是誰？”顏秋沐問道，話語的溫度和抵在李塵封脖子上的斬馬刀的熾熱截然相反。

顏秋沐的問題讓李塵封渾身一僵。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百般防范讓自己不要過于顯眼，結果卻漏了顏秋沐這一茬。

不過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顏秋沐的反應弧居然這么慢，隔了這么長時間才發覺不對。

李塵封的大腦飛速運轉，分析著眼下的情形——此時顏秋沐應該還沒有掌握什么證據，只是憑感覺在懷疑，否則以她的魯莽性格肯定就直接將他拿下了。

想明白這一點后，李塵封決定先裝個傻、靜觀其變。他用困惑的語氣說：“代理團長，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不是李塵封還能是誰？”

“別想蒙混過關！”顏秋沐警告道，“之前我因為獵團還有兄長的事情腦子很亂，但等我冷靜下來重新思考了一下之后，我越發確定你和我認識的李塵封不一樣。我現在很懷疑，你是不是用了某種能易容的禁器裝成李塵封混進了獵團……”

眼看顏秋沐就躍躍欲試地要拿“逐日”去戳他的臉，李塵封連忙說道：“冤枉啊，我哪里不一樣了？”

“我認識的那個李塵封就是個榆木腦袋，雖然偶爾會有一些小聰明，但和你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顏秋沐說著，神情有些糾結，“我想要讓自己假裝沒有發現這件事，但我做不到。接下來獵團可能還會面臨比聯幫襲擊還要棘手的情況，我必須消除心中所有的疑慮才能完全信任你……拜托了，李塵封，讓我可以信任你好嗎？”

不知為何，李塵封隱約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哀求。他望著顏秋沐的雙眸，沉默了許久才說道：“那我要怎么證明呢？”

顏秋沐像是早就猜到了李塵封會這么說一樣，她握緊了手中的刀，說道：“如果你是李塵封的話，那你還記得那一個晚上的事情嗎？”

這一下子就戳到了李塵封的軟肋。他知道裝傻是行不通的了，可偏偏他又沒有從前任李塵封那里繼承有關顏秋沐的記憶。

李塵封陷入了沉默之中，這讓旁觀的阿米無比著急：“完了，她發現了！這咋整啊？要不滅口？！先下手為強，這破獵團不待也罷！”

李塵封沒有理會阿米的話茬，他一言不發地看著顏秋沐。顏秋沐的眼神中帶著探究和誓不罷休，很顯然如果他不能給出一個讓她滿意的答案，她是不會放棄。

李塵封長嘆了一口氣，隨后無比真誠地說道：“好吧，看來我也只能說實話了。”他頓了頓，露出了無比苦惱的神色，“其實，我……失憶了。”

“啊？失、失憶，是什么意思？”顏秋沐一怔，像是有些沒料到李塵封會給出這樣的回答。

顏秋沐的反應讓李塵封松了一口氣。不出他所料，在這個沒有狗血韓劇的年代，失憶已經成了一個相當陌生的概念。

——既然顏秋沐沒看過韓劇，那一切都好說了。

李塵封松了口氣，然后開始了他的表演。

“現在想想，多半是侯波下的毒手……”李塵封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我曾和侯波一同隸屬于第39小隊，自從和他成為隊友之后，我就感覺自己的記憶總是斷斷續續的，有很多事情我都想不起來了，所有的記憶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灰霧似的，亦真亦假。”

他臉上的痛苦讓顏秋沐下意識關切地問道：“為什么會這樣呢？他對你做了什么？”

“我嚴重懷疑是侯波用禁器消除了我的記憶，或者偷偷給我下了一些不知道什么的藥物，導致我的記憶出現斷裂，最終對他的話幾乎全都信以為真。”李塵封捶胸頓足，“唉，現在想想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沒有被侯波利用的話，一定能更早看出他是叛徒！”

“這也不能算你的錯……”顏秋沐又試探著問道，“不過，李塵封，你真的想不起來了？可你的性格——”

“我也很痛苦，甚至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已經不是自己了。”李塵封面帶糾結望著顏秋沐，“代理團長，你覺得究竟是什么構成了我們的自我？是靈魂嗎？是記憶嗎？那假如我失去了所有的記憶，那我還是我嗎？”

李塵封連珠炮似的問題反而把顏秋沐給問懵。她已經沒了剛才的氣勢洶洶，放下了手中的斬馬刀，撓著后腦勺有些遲疑地答道：“唔，應、應該還是吧？呃，記憶、自我什么的，我也不太懂……”

李塵封這招反客為主讓阿米看得一愣一愣的，見到危機就這樣被化解，它不禁感嘆到：“高！真是高！等我有朝一日回了惡魔位面，一定請你當講師開個‘人類忽悠班’！好家伙，惡魔都沒你會忽悠……”

眼看顏秋沐已經接受了這套說辭，李塵封決定乘勝追擊——這是她又一次提到了“那一晚”的事情，李塵封這次打算要問個清楚。

于是，他裝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望著顏秋沐，輕聲說：“代理團長，我現在很痛苦，我覺得我就像是個不完整的人……所以能告訴我那一晚究竟發生了什么嗎？莫非是我做了什么……”

“沒什么！你別問了，尸體和遺物我都處理好了——”顏秋沐的表情明顯一僵，她輕咳了兩聲干笑道，“真沒、沒什么，那個我想說……我想說什么來著？啊，對了！你剛才說你要匯報事來著？”

李塵封沒有被顏秋沐過于蹩腳的轉移話題給糊弄過去，他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

——尸體，遺物……難道說是顏秋沐殺了人？他目擊到了？還是……殺人的是他？

李塵封腦子有點懵。

他很想追問下去，但顏秋沐似乎打定了主意不想說，他只能先將這件事先壓到了心底，把從希諾口中問出的各種情況都匯報給了顏秋沐。

“一個獵團指使匪幫暗中對另一個獵團下黑手……簡直是聞所未聞！”顏秋沐義憤填膺地說，“什么狗屁騎士團！名字叫得這么響亮，結果凈干些見不得人的卑鄙勾當！他們的首領，那個叫斯瑪爾特的團長，每次見到我哥還笑嘻嘻的，真是個兩面三刀的小人！”

李塵封靜靜地等顏秋沐發泄完了才問道：“所以我們要怎么做？向獵團工會曝光？”

“如果我還是以前的我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這么做。不過現在的我是西龍獵團的代理團長，一舉一動都要慎重。”顏秋沐的語氣有些無奈，顯然此時她要考慮的比以前更多了，“這件事我要和凡妮莎還有弗蘭克、洛文他們商量一下……更何況，眼下我們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說著，目光瞄向了下方千瘡百孔的阿爾戈號，李塵封隨即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在消除了聯幫的威脅、奪回了阿爾戈號之后，西龍獵團終于又一次躋身獵團榮譽榜最后一名的競爭行列之中。

距離大天災來臨，只剩下最后的兩周半，這將決定無數人的命運。

李塵封看向遠方，突然笑了笑。

——黑羊騎士團，斯瑪爾特團長，就讓我們來看看誰會笑道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