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劉楓躺在地上,床下還有一灘膿水。他很恐懼,很害怕,害怕睡著再也醒不過來,害怕睡夢中自己就化為一灘膿水。
胡玲玉走了進來,這次她并沒有靠得太近,她也在害怕,害怕被傳染。她的手已經洗了很多遍,柔嫩的皮膚被搓得紅紅的。
紅紅的手很引人注目,劉楓盯著她的手,目光移向她美艷的臉。臉還是那么美,就連焦急,害怕時也顯得很動人,讓人看了就想憐惜。
“阿萱沒事,她傷口恢復得很好?!焙嵊裣乳_了口,她怕劉楓看出自己的害怕而多心。她雖然害怕,但還并不想放棄劉楓。
劉楓扭轉頭望向屋頂,“她沒事就好。方神醫怎么說?”
“他什么也沒說,他正在想辦法給你治療。”
“我想過了,最有可能的就是第一次路過葬魂嶺就中了毒。我如果死了,請你幫我查出害我一家人的兇手,不用替我報仇,只要在我的墳前告訴我一聲就行?!?
他說得很平淡,或許他已知道無藥可救,既然要死,何不坦然面對。
胡玲玉本該難過落淚,可是此時她卻很冷靜,或許他們原本就沒有太深的感情,或許劉楓只是她的一個玩具,一個玩具壞了,還會有很多,像她這樣的女人,永遠不會缺男人,各種各樣的男人。只要她想要,絕對能另各種各樣的男人為她臣服。
她望著他,半天沒說話。
劉楓等了半天,忽然轉過頭來望著她,“你是不是害怕了?你走吧。我不怪你?!?
胡玲玉咬了咬牙,她為了他差點失身受辱,差點命上黃泉,怎么能就這么結束?
“你不是說水中花也是神醫嗎?我去把他找來。”
劉楓眼中露出了亮光,水中花也許能有辦法,他不想死,所以他黯然的目光又燃起了渴望,渴望的目光望著胡玲玉,“路上小心?!?
胡玲玉沒有再說什么,也用不著再說,轉身就跑了出去。
此去潞州還有多遠,她并不知道,但她知道步行去,回來只能給劉楓收尸。
路上的行人不多不少,騎馬的一個沒看到。
清脆的馬鈴聲響起。她回頭就看到了那輛被丟棄的馬車。趕車的還是那個中年男人,她旁邊坐著小花。車簾卷起,里面坐著兩男兩女。
她臉色一變,轉身就準備躲起來。她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那四個人的對手,騎馬從他們身邊路過時,她就知道對方功夫遠高于自己。
“偷車賊!往哪里跑!”小花大叫一聲,身子掠起,同時一根九節鞭就向胡玲玉脖子卷了過來。
胡玲玉已轉過了身,聽到背后冷風突襲,忙低頭身子向前滑出躲過一鞭。轉回身時,九節鞭又橫著掃了過來,直襲她的細腰。她腳尖蹬地,身子就凌空而起,俯在空中身隨鞭轉,鞭子貼著她身下方掃過,她伸手抓住了鞭梢。
小花再想打第二鞭,發現鞭頭已握在胡玲玉手中。
胡玲玉無心戀戰,更不能戀戰,一招抓住了鞭梢,隨即攻出兩拳,小花被逼退數步,胡玲玉趁機躍上房頂,幾個起落不見了人影。
小花追出一段只得返回,重上馬車,卻發現車里少了三小姐。
胡玲玉回頭看到無追兵,便放慢了腳步,這時已跑進一個小巷,巷道偏僻,只有一紅衣女子背對著她站著。
“為什么搶我們的馬車?”紅衣女子沒回頭,也沒動,聲音很平淡,聽不出生氣還是沒生氣。
胡玲玉臉色一變,眼前的女子方才在車里,怎么轉眼到了前面?看來此人輕功也遠在自己之上。
“我只是救我朋友,并不想要你們的馬車,所以馬車就停在樹林里了,知道你們一定找得到。”
“不管你是為了什么,搶總歸是搶了?!?
“你想怎么樣?”
“你聽過江北四杰嗎?”
“什么江北四杰?還江南八熊呢。沒聽過!”
“看在你為了救人,今天就饒了你。你跪下磕頭認錯,再挨我二十鞭子就可以走了?!?
胡玲玉心說,讓我就這么跪下讓你打?可惜我不是劉楓。說道:“可以,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話音落,人已飛起,腳尖剛落在房頂,紅衣女子就到了眼前,一掌拍了過來。
胡玲玉知道對方武功高強,現在能與之一搏的只有內力了,今天起床她感覺自己內力又增長了不少,到底能不能接住對方這一掌,她心里根本沒數,只有拼全力一擊。
紅衣女子并不想殺了胡玲玉,用了七分內力打出了這一掌,兩掌相撞,一聲悶響,就如兩個大沙包撞在一起,掌與掌之間并未接觸,雙方內力已將兩人逼退四五步。
在胡玲玉看來,對方內力與自己旗鼓相當,內力也不占上風,只有想法逃走了。揚手一揮,叫了聲:“‘燕翎針’!”
紅衣女子忙提氣向旁翻處兩丈多遠,再扭頭,胡玲玉已經不見了行蹤。她沒有再追,從房上跳下來,臉部肌肉突然痛得扭曲成一團,緊接著一股腥苦的液體涌上喉嚨,一張嘴,一口血噴了出來。
華麗的馬車還停在原地,車里的三人還在等待,等待紅衣女子回來。等待的時間已經遠超他們的預計,三人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凝重。
“少爺,小姐,三小姐回來了?!毙』ㄅd奮的聲音傳了進來,從語氣就聽出小花也一直在擔心。
三人臉色立刻變得輕松,也有了笑容,就如同等待一起出去游玩的好友一般愜意。
紅衣女子上車坐了下來,嘴角還帶著血痕。
小花不敢問,也不敢看,伸手放下了車簾。
紫衣男人問道:“三妹,你受傷了?”
紅衣女子點點頭,“我輕敵了,如果不是我及時再補一道內力,她肯定就看出我受了傷,有可能就會殺了我。”
藍衣男子問道:“第幾招敗的?”
紅衣女子道:“一招?!?
三人大驚,忙把小花叫進了車里。
紫衣男子問小花:“你說你和那個女人打了幾招?”
小花說道:“一共有二十多招。”
白衣女子說道:“奇怪,小花能打二十多招,師姐怎么一招就敗了?還吐了血?”
紅衣女子說道:“她內功很強,如果論招式,不一定能敗?!?
藍衣男子說道:“知道她什么來歷嗎?”
紅衣女子說道:“不知道。不過,她用暗器,暗器的名字叫‘燕翎針’?!?
紫衣男子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么,說道:“這種暗器只有一個人會用,江湖上消失很多年了,難怪年紀不大,內力雄厚?!?
紅衣女子問道:“你說的是誰?”
紫衣男子說道:“謝媛。二十年前就名震江湖,只是后來不知為什么突然就在江湖上消失了。”
紅衣女子說道:“二十年前?剛才那女子最多二十多歲,難道是謝媛的徒弟?”
藍衣男子搖搖頭,說道:“我聽師父說過,這個謝媛不知服用了什么藥,盡管年紀增長,皮膚卻如少女細嫩,二十年前傳聞她已經三十歲,但是也有傳聞她那時已過五十,江湖中對她的傳說很神秘,也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有多大?!?
紫衣男子說道:“不錯,有可能就是她。就算她收了徒弟,內功也不可能勝過三妹,除非她徒弟和她一樣是個不老人。”
白衣女子笑道:“一定是練了什么歪門邪道的功夫,不過也挺好,咱們去抓住她,讓她說出不老秘密,我們以后也能青春永駐了。”
紫衣男子說道:“她偷了馬車為了救朋友,那朋友就是劉楓和他的妹妹,可是現在卻只有她一個人,那就是說劉楓和他妹妹就在這鎮子上,說不定就在哪家醫館治療?!?
白衣女子說道:“大師哥的意思是我們找出劉楓等待那女人回來?”
紫衣男子搖搖頭,說道:“他妹妹的傷很重,只有水中花能醫治,如果我猜測不錯,那女人肯定是去找水中花了。我們既然答應送劉楓去見水中花,就要把他送到。”
白衣女子說道:“大師哥,那我們到底找不找劉楓?”
紫衣男子說道:“他朋友都不帶著他了,我們為什么要帶著?肯定是傷勢過重經不起顛簸了。我們只有把水中花帶來了。”
白衣女子道:“那女人已經去了,我們還用去嗎?”
藍衣男子說道:“水中花這個人聽說很難請。別說請出潞州,她如果不愿意,就算讓她出個門都很難。”
白衣女子問道:“水中花是男的女的?”
藍衣男子欲言又止,看了看紫衣男子,說道:“大師哥,那水中花是男是女?”
紫衣男子沉默片刻,對小花說道:“告訴富貴,去潞州。”
小花應了一聲,起身出去了。
車子啟動,紫衣男子才緩緩說道:“這個問題很難回答。見過水中花的人有說是女的,有說是男的。也或許是兩個人。一男一女?!?
白衣女子說道:“兩位師哥,你們肯定還有沒說的。如果只是這樣,二師哥又怎么會那么為難?”
紅衣女子盤腿運功療傷,不再說話。
紫衣男子說道:“半路遇上那個找我們麻煩的人,你說是男是女?”
白衣女子說道:“那就是一個老頭,肯定是男的。”
紫衣男子搖搖頭:“她其實是個女人。之所以會變成現在的樣子,是她年輕時作惡多端,被師父給懲罰了?!?
“難怪那么狠我們,要報仇呢。她也挺可憐的,沒想到師父他……”
“不能說師父壞話,那都是她自找的。你要記住,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們的任務就是懲戒!”
白衣女子諾諾道:“知道了大師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