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是你給老師說不跟我坐同桌了？”郭曉天扭頭看我，臉上掛著一副滿腹狐疑的表情。

“不是。”

話音剛落，我手中握著的筆突然蹦到了地上，它調皮的打了幾個滾后，就停在了我的腳下。于是我輕輕俯下身，慢慢撿起它。

“那老師怎么突然換座位？”

“我不知道。”

“………”

放學后的教室里還真是靜的出奇，雖說臨陣磨槍吧，可不亮也會光呀！放學鈴聲沒響幾分鐘，這一個個的都像腳底抹了油一樣不見蹤影，成績能提上去那才是會見鬼。

抬眼對上郭曉天雙眸的那一瞬間，我突然在想我什么時候能與郭曉天成為那種呆在一起不說半句話也不會尷尬的朋友，但現在看來，一時半會怕是不行了。

“來吧，先從英語開始。”

我一屁股坐在了王博的位置，掏出了英語課本，示意他打開書。

“為什么不坐過來？”

郭曉天還是后背靠著墻，右手搭在王博桌子上，看著我。

聞言，我輕輕點點頭，合上課本，起身，就坐到了他的身旁。

落座那一瞬間，時間就仿佛開始倒流，一直到一個月前停止，我與他做同桌的時候。

他一直盯著我，視線熱辣炙燙，像是帶著”三味真火”，盯得我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開始滾燙起來。所以我不敢刻意對上他的視線，就像緊繃著全身所有的神經，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一樣。

“不是要講課嗎？開始唄。”他左肘架在桌子上，左手拖著腮幫，仍然沒有挪開視線。

“好吧，”我沒看他，翻開書第一章，“先從語法開始。”

直到聽見旁邊郭曉天翻書的聲音，我才抬頭偷偷瞄了他一眼，他可算是收回了他那要命的“三味真火”，乖乖的翻開課本拿起筆圈圈畫畫起來。

都說男人在專心做一件事的時候最有魅力，所以我根本沒想到平時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郭曉天，此刻低頭聚精會神、下筆如飛的樣子，竟然也可以聚集到所有的陽光，讓我看到一片希望。

那晚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雖然疲憊不堪，可仍舊難以抵擋剛才補課的愉悅。所以我發覺自己又開始享受、甚至期待跟郭曉天獨處，即使那樣的機會短暫到轉瞬即逝，也可以讓我狂喜不已。

郭曉天的底子實在太差了，兩周時間就像西藥一樣”治標不治本”，數理化那些大題只能教他解題思路讓他死記硬背，倘若他思維不好記憶力還差，那我表示自己可真是沒轍了。

“趙倩，我覺得我沒希望了。”不知道是哪個補習晚上，郭曉天看著窗外發著呆，突然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窗外一片漆黑，天上布滿星辰，掛在樹梢的那彎明月透過樹枝將光線灑在教室周圍的階前那灘水上面，跟明鏡一樣閃閃發著亮光。

深秋的天氣已經很寒冷了，因為每晚給郭曉天補習完后，在回家路上就會被這輪月亮散發出來的寒光凍的不知所措，所以此刻，倒也不覺得它有多柔美。

“為什么這么說？”我很輕聲，極力不破壞這溫柔月光下的氣氛。

“感覺我太笨了。”

聽聞此言，我竟然控制不住內心想要調侃他幾句：“話說，你什么時候這么有自知之明的？”

“趙倩！”他突然轉過頭靜靜看著我，好不容易輕松的氣氛在他那雙清澈的眼眸下又變得尷尬起來。

“怎么了？”

我抬起頭，與他四目對望。

“噗嗤”一聲，郭曉天突然笑了起來，笑得我莫名其妙毛骨悚然。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趙倩！”郭曉天擺了擺手。

“那我應該是怎樣的趙倩？”

“這樣挺好，挺好。”

也不知道他要表達什么，前言不搭后語，鬼才能聽得懂他在說什么。

所以我白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其實我是真心感謝那段時光的，尤其是感謝那個讓郭曉天緊張的期中考，讓我補上了與郭曉天坐同桌時沒說過的話，做沒做過的事。

郭曉天其實并不壞，他只是比較活躍而已，思維比較開拓，也極度聰明。但如果他肯將自己的智慧用到學習上，我相信我絕對不會穩居年級第一。

時間過得恍恍惚惚，期中考如期而至。考試那天是周五，成績周一就出來了。想來學校為了打擊我們也是“不擇手段”，寧肯犧牲全校老師的休息時間也要拼命改卷子排名次，為了讓我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還真是煞費苦心。

周一的班會課上，我跟所有同學一起都緊繃著自己心中那根”透明弦”等著班主任公布成績，不同的是，其他同學是為自己，而我是為別人。一件打臉的事情，是從一開始自認為永遠不會跟郭曉天這種人有交集的我，此刻竟將自己整顆心都為他懸了起來。

所以突然覺得班主任手上那張成績單變得像陽光一樣刺眼，讓人不敢直視。上課雖然已有二十分鐘之久，但我的筆尖在完形填空的第一個空格上卻停滯不前，練習冊上面的英文字母仿佛又像千萬只螞蟻搬家似的亂爬亂跑，我無法定睛直視。

“好了，大家停一下吧。”

對了，等的就是班主任這句話。于是我迫不及待的停下筆抬起頭看著他，再次拉長耳朵生怕錯過每一個從他嘴里蹦出來的細節。

“這次期中考，我們班排名的變化不是很大，比較穩定，只有個別同學的名次跨度比較明顯，當然呢，趙倩同學還是我們年級第一，沒有變的。”老師說到這里，便向我投來欣慰的目光，臉上微微帶笑，讓人看著很舒服。

我禮貌性的回了一個微笑，雙唇并沒有分開。因為不想再浪費時間在這些意料之中的事情上。

”上次說過，我們班考試排名最后三名的三位同學，如果成績比普通班的同學差，將會被調出重點班，將普通班學習好的同學換進來。”班主任長舒了一口氣后將目光灑向全班，可班里卻是鴉雀無聲，卻前所未有的寂靜。

班主任指了指緊貼著黑板邊上掛著流動紅旗的旁邊，那個水平距離離我只有不到三米的空白處：“現在成績單在我手上，我貼在這里，下課來看，大家不要擁擠。”

所以這個看起來毫不起眼的教室門口，等會下課后就又會跟前幾次考完試一樣變得人山人海，同學們為了看成績就會爭先恐后像在趕集，而就坐在門口的我，連擠出去上個廁所都會成為妄想。

自習接下來的時間當然是自由安排，班主任大概故意留時間讓我們探討，他雙手背在身后就大搖大擺出了教室，任由同學們像蜜蜂一樣的“嗡嗡”聲不斷席卷著教室上方，將我原本安靜的心也變的焦躁起來。

“趙倩！”是后排同學的聲音，她用胳膊輕輕碰了我的背。

我轉過頭，看見了她手上的小紙條。

“我的嗎？”

“嗯。”

我從她手上接過，拆開來看，是郭曉天的字體。

“你看的見那張成績單嗎？”紙條上只有一行字。

我轉頭看了他一眼，很沒有默契，他沒有在看我。于是我抬頭瞪大眼睛差點將眼珠子摳出來，都看不見成績單上面郭曉天三個字。確切的說，是看不見成績單上任何一個名字。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拿起筆就想要回復他。可那一瞬間，下課鈴聲卻很不配合的尖叫起來，我突然忘記自己要干嘛，就被一幫“蜂擁而至”的同學打斷了思緒。

跟預期的一樣，排名表前那巴掌大的地方剎那間就被圍得水泄不通，我的課桌都差點被頂起來。于是我裝模作樣也站起身子伸長脖子，在腦中蹦出來的各種想法的驅使下，突然也想看看那張像藝術品般被圍得死死的成績單。

張望之余，是肯定要將眼神挪向郭曉天的。

但后面那個座位上的郭曉天早已不知所蹤，座位空蕩蕩的，桌子上連個書都沒有，像是被打劫了一樣。看來他對成績真是漠不關心，我苦笑一聲，真是枉費我那么費心竭力的苦苦”栽培”。

“我靠，郭曉天你還是人嗎？”聲音從我課桌前“那窩蜂”中傳來，我迅速轉過頭，是魏姍姍。

“我都說了，剛進重點班，怎么可能就直接出去！”郭曉天的聲音從人群擠出來傳進了我的耳朵里，可能要穿過的層層“屏障”太多，聲音傳到我這時，有點變味。

待他從人群出來，我看到他開始焦急的東張西望，眼神漂浮不定，像是在急切的搜尋著某一個東西。直到他視線停在我身上后，才露出了一個狐媚的微笑，嘴角勾起了一抹該死的微笑。

“第19名，不用去普班了。”郭曉天好像在跟我說話。

于是我輕輕“哦”了一聲，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生怕讓他聽出來我在顫抖。

可手上還緊緊握著他傳給我的紙條。

其實是想等他離開我的視線后再開心的，但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仿佛自己之前得了不治之癥沒錢看病，又突然像得知自己剛剛中了頭等彩票那樣看到了柳暗花明的未來，此刻的世界是五彩斑斕的，太陽是五彩繽紛的，似乎連跌倒都是掛著笑容的。

還未等他離開，我就不可自控的露出了笑容，發現發自內心的笑著的感覺真他媽爽。

在那一刻也才明白，原來世間最美的詞，叫做“虛驚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