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烊城煥然一新,城市的霓虹燈點亮夜幕,也掩蓋了星月的清輝,將變幻的色彩投向天空。從高層的室內陽臺向外望去,天空朦朧,連黑也不那么純粹。
陽臺與客廳相連,帶有細閃的銀色幻境門還開著,像一面橢圓形的鏡子矗立在花架旁邊。顧曉幸今晚第十九次集中意念,練習完靈力控制后,從幻境里跌撞出來,趴伏在陽臺窗欞邊上略微喘息。她香檳色的真絲短袖下,緊致的胳膊有些發酸。
身后,另一個身影也隨之幻顯出來。熟悉的曦幽花香若隱若現,帶有薄繭的指腹撥弄她的發絲,磁性的聲音說:
“今天就練到這兒吧……炘兒?”
“冥朔,我……”
顧曉幸回頭,恰好撞進他黑冷的眸光里,這近距離的對視令她怦然一顫,細密的氣流溫溫熱熱,繚繞過鼻尖傳入心口里,酥酥癢癢的。
她長睫輕顫,目光在虛空中劃出細小圓弧,又很快收回,好像這樣就能釘住自己飄搖的視線,喉間的輕咽卻暴露了某種克制:
“我還想再試試呢。”
冥朔濃密的劍眉壓著寒星般的烏眸,睫毛如鴉羽覆下,在比霜瓷色略深的皮膚上投下陰影,一抹淺淡的柔和:
“好。”
他只說,掌心一劃又將她卷入了試練幻境里。
呼嘯的瘴氣流疾馳灌入,淹沒了目之可及的幻境邊界,鋪天蓋地席卷而來,顧曉幸努力穩住震顫的手臂,調動靈力蓄勢抵擋。
體內的能量一波又一波翻涌積蓄,比前兩次試練穩定了些,可滿目的瘴氣流體又隨之增強,像一頭不會力竭的猛獸橫沖直撞,不留情面恍如在真實的戰場。
只有逼真的情境才能訓練她對靈術的控制,冥朔滿足她這“討虐”的要求。
而這次,顧曉幸強撐著直至雙頰憋紅,指間的靈力因氣力不支才終斷輸出。這也是今晚,她的靈力調動最順暢的一次。
猙獰的瘴氣流體在她力竭收手的剎那,瞬間消散了,生怕遲撤半寸都會誤傷到她似的。顧曉幸又回到了自家客廳中,揉了揉胳膊跌進沙發里,內心卻因充實而感到空前的放松。
幻境門一轉,冥朔也再次顯現出來。他寬肩窄腰、挺拔修頎,黑色襯袖上的銀質袖箍勾勒出手臂的維度,看上去很有力量,典雅又張力十足,與這里的環境格格不入,不過他似乎毫不在意。
顧曉幸卻不由地正了正坐姿,輕拍身旁的墊子招呼他坐,眼里不經意流過拘謹的光影。
她這舉動倒不像是魔族的公主,也不像曾經那個親密無間,毫無束縛的戀人。她這發絲垂散衣著休閑,卻又端端正坐的模樣,像是一個沾染凡氣的小散仙。
散仙坐在自家16平客廳的沙發上,拿起一個茶幾上的油桃啃一口,又不忘遞給他一個。
“喏,嘗嘗。”
冥朔接過她手里的油桃,與她并肩坐著,緊實多汁的果肉咬在齒間,溢滿果香。
“剛才我的靈力調動好像更流暢了,我感覺得到。謝謝你,冥朔……這么耐心地陪我練習……”
她臉上揚著“小有成就”的滿足感,映在冥朔的眼里,卻是那么澄亮。
“你同我,不必道謝。”
他只答,不禁想這現世界的油桃只是普通水果,吃在嘴里卻異常可口。
夜風吹進窗戶,倆人又默默地咬了幾口果肉,一旁的花架上,那盆新換的洋桔梗輕輕搖了搖,對面電視機屏幕里的投影也跟著晃了晃。屏幕里沙發上緊挨的兩人像是花前月下,談情說愛的眷侶。
冥朔一時竟分不清那是真實的投影,還是虛幻的寫照。
“不好吃么?”
顧曉幸感到身旁他的手臂頓了頓,扭頭看向他手里的油桃,又轉眸看他。
“沒有……我只是想,這味道有點像異界的火靈果……”
冥朔繞開話題。
此時,一種類似于“舊罐里頭裝新蜜”的感覺在他心里升起,他只是有些恍恍然。
“是吧?火靈果只在黑海西岸的彩灘上有,那里還有很多天然的靈石很好看,我記得以前我們去過一次,當時你還挑揀了一顆這么大的靈石……回去做幸運石。”
顧曉幸比劃著一個大大的圓,眼里晃過回憶的光影,可只是短暫一瞬,靈動的眸光又垂落到手里咬缺的油桃上。
墻上的指針發出細微的“嘀嗒”聲。
或許因為她還記得一些“點點滴滴”,冥朔私心覺得知足。
他不能不知足。
“炘兒……”
“嗯?”
“如果你想,我們可以再回去看看。這些年,那片彩灘保護得很好。幸運的話,還能看見黑海上的蜃光。”
他濃密的睫羽下,烏黑的眸子里閃著細碎的光澤。
“好啊……”顧曉幸剎那間的反應是開心的:“那……我們過了這陣子就去,好嗎?”
她的情緒又忽然收了收,目光不由地瞟掠過手腕上的玉鐲。
“嗯,好。”
冥朔也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那上面附著的法力像是礙眼的警示,提醒著他有關那些事,確切地說,是有關當前她的處境。心里的漣漪一圈圈蕩漾,冥朔不禁伸過手去,手心輕輕疊握在她空著的手背上,十指交扣在一起。
顧曉幸倏爾一愣,覆在手背上的溫度點燃悸動的因子,危險而真摯。她抬眸,那對暗啞的寶石里正映著她的影子,帶著說不出的蠱惑,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靠過來吧,再靠近點……
暖色的燈光下,兩抹剪影僅隔幾寸,呼吸相聞間,似近非近。
她手中的油桃滾落在地。
“我……”
顧曉幸偏過頭去,倏爾錯開這親昵的相視,轉身去夠沙發角落的果子。
可她剛一起身,牽扯的力道又將她拉了回來,溫熱的指節扳過她的下顎,撫上她臉頰,滾燙的吻深印上去。
冥朔撬開她的齒列,逐獵般追找她的溫度,帶著清甜的果香,令她逐漸后墜到靠墊上至退無可退,強勢而又溫柔地,將她圈禁在這方寸之間,細細感受她每一個回應。
墻上的指針不知糾纏了幾許,花架上的嫩芽無風自搖曳。
深壓的滾浪反復波涌,交織的氣息克制而紛亂……
光影綽約,愈漸沸騰……
“冥朔……”
不知過了多久,顧曉幸微微側頭,才尋得一絲喘息。
她像是忽而想到了什么,又像是有意想轉移此時“升溫的焦點”,幾分認真地說:
“這些天……我時常犯困,這算不算是松玡說的后遺癥呢?”
冥朔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輕抬起她的下巴,拇指擦拭著她唇瓣上的水澤,眼里的暗火跳躍著。
“嗯,不算。”
“那……”
她紅暈繾綣的臉上露出別樣的神色,思維“跳躍”之快地說:“那明天晚上,我可以親自去操控那個假影嗎?”
她竟在這時提起了那個略微冒險的計劃。
“那會消耗大量靈力,不是已經安排好讓操控師去了嗎?”
冥朔的眸光凝了一瞬。
“可那假影畢竟是從我這兒分離出去的,還不同于上次在地下暗洞里你為我變出的那個。這次這個假影,如果能由我親自操控的話,契合度會高一些吧……我只是想……我們能順利地把那暗處的人引出來。”
那“暗處的人”,是指派彎刀臂怪襲擊她的幕后黑手。顧曉幸心里也擱著疑問,究竟是誰,出于何種目的要這么做。她已經排除了冷熠,因為他當時還要利用她破除封印。那……究竟是誰,不能容忍她的存在呢?
冥朔雖然“流程上批準”了她的計劃,但出于安全考慮,卻并不想她親臨現場。因此,他用權戒為她創造了一個“超高仿”的替身,由操控師操控,到時候替代她出行,而她只需遠遠地看著指揮就好。
這聽上去不錯,可她卻覺得并不妥當,因為對方尚未露面,能力、人數也尚且未知,替身由操控師操控,受限太多,能否成功引人上鉤,還是有很大成分靠賭。要是能由她親自操控的話,至少可以最大程度地提高替身的自主性與貼合度,增加迷惑性。
“炘兒,你的靈力還不穩定,這次就由操控師代勞吧……你的安全更重要。”
冥朔果斷說。
“那……我可以在操控師的結界里,看著她操控么?”
顧曉幸拉著他的手,像是退而求其次:
“到時候,操控師會在兩公里以外的結界里操作,我就在一旁看著,以防萬一,好不好?兩公里的距離應該很安全了吧,冥朔……”
顧曉幸眸光灼灼看著他:
“好不好嘛?好不好?”
她拉著他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晃動,像是在討要一個普通的權限,又像是為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執意力爭”。
可那是件很嚴肅的事,不過……
冥朔輕垂的眉睫微微顫動:
“五公里……”
“什么?”
“距離增加到五公里……把你的遁隱珠也戴上。”
他俊冷的眉眼間斂著柔光。
“這么說你答應了?”
“我不答應,你能安心待著哪也不去么?”
“這難說……我可不能保證……”
她竟直言不諱地承認了。
冥朔微壓著唇角,好看的面容卻也掛著幾分縱容。
顧曉幸坦然地看了他兩秒,不知腦袋里躥出怎樣的念頭,竟冷不丁撲過來環抱了他一下!擦掠過他腰間的溫軟猶如反攻的火力,暗火躥躍的身軀僵直一瞬。
這時,圈在他拇指上的權戒不合時宜地傳來了熱感!
冥朔閉了閉眼,在她“無心”的矚目下,看似“冷靜”地將注意力轉移到魔宮傳來的消息上。
“是發生什么事了嗎?”
顧曉幸見他摩挲著權戒。
“嗯,只是一縷能量在研析時出了點故障……”
他輕描淡寫地回答,也沒說那是什么能量。
“哦,那嚴重嗎?”
“不嚴重,已經有人在處理了。”
顧曉幸見他從容依舊的樣子,想來應是在他掌握之中,便也沒再追問。
“時間不早了……你早點睡吧。”
冥朔低頭溫柔地理了理她稍顯凌亂的衣領,眸子卻直勾勾地盯落在她臉上,看不出那里面的情緒。
顧曉幸轉向別處,飄閃的眸子瑩瑩流轉,耳根泛紅,腦海里全是剛才沙發上的親昵。
“好吧……那……預祝我們明天順利……”
她如若無事地說,空氣里的粉色泡泡時起時落,許久后才消散了去……
異界,魔宮的靈術研發院矗立在青灰色的日照里。這是一片座落北面,與其它殿宇單獨隔開的尖頂建筑群。它們靜謐地籠罩在高階建筑防護流霧里,謹防哪天,儲存在里面的樣本、材料或靈術源流等出現不可控的因素時,危害四處擴散。
當然,這些建筑防護流霧本身,也極大程度地削減了那些東西的不穩定性。
“嘭!”
幾道幽藍的暗能火舌躥出窗戶,暴躁地表示“抗議”,又在透明的流霧壓制下,“啾”地一聲消散了。
“這從能量漩渦里取來的暗能量,經過層層“分離”后,越發‘活躍’了。兩小時前,我們在完成最后一道魔抗測試后,這些黑色的靈液就從核心源流里滲出來,凝結成塊附著在暗能量表面上,阻撓我們進一步試煉。”
負責這部分的官員將暗能量重新放回層層防護的琉璃盆里,顧不及剛才因“鎮壓”它時,額角浸出的微微細汗,不失體面與恭敬地對前來的魔王說。
自新異界成立一百多年以來,冥朔鮮少因為這類事件蒞臨靈術研發院,即便這里時常進行著一些棘手又危險的操作,即便像暗能量一類高度危險物長期存放在這兒。底下的人就能擺平。
然而這次不一樣,因為這暗能量是從能量漩渦里割取來的,換句話說,這暗能量來自冷熠。畢竟只有他才能隔著封印,利用暗能量做那些事。這暗能量或多或少會沾有他的屬性。因此,冥朔才想試試看,把這縷暗能量層層分解了,能不能探究到冷熠的潛在力量,看他究竟有多大能耐。
這要擱在以前,還沒有相應的技術支持,可是今昔不同往日了。
當年,冷熠能承受住冥珠碎片里殘留的暗能量侵蝕,把它融為自身的能量,這本身就是一個迷。
“殿下,這靈液塊里有雜質,因為這些雜質,我們很難把暗能量‘清洗干凈’。而且這些雜質至少已沉淀了好幾千年……有七八千年吧,像是從那時候就融進了核心源流里……”
融進了核心源流里?也就是說,這些雜質已成了這縷暗能量的一部分了?這究竟是些什么雜質呢?
“用全屬性的靈力源石試過了嗎?”
“我們都試過了,殿下,可是它對那些靈力均有排斥反應,不過……不過源石上的靈力種類都有限……”
負責人微微抬起低垂的眉眼,短暫停留后又快速垂落。
冥朔明白他的意思。靈力源石是異界天然形成的石頭,具有與大多數魔族人相似的靈術屬性,常用于檢測、開啟一些奇珍異物等。但一些罕見的,或高強的靈術類別及屬性,卻很難在這些靈力源石中出現。
冥朔見琉璃盆里的暗能量被一層清亮無色的結塊包裹著,幽藍的能量光從底下透出來,狀似安穩地躺在那里。可只要有人想打開上面的結塊,它就會產生強烈的排斥反應。
冥朔略抬食指,試著將沾有自身屬性的瘴氣附著到那縷布滿結塊的暗能量上。
果然,那暗能量瞬間又迸發出幽藍的火花,“吱呀亂顫”以示“抗議”。然而這次,它只是“撲騰”了兩下子,便兀自消停了。
緊接著,那附著的瘴氣竟迅速被吸入了暗能量表面的靈液結塊里!
“殿下,看來您的瘴氣……能與這靈液結塊融合……”
負責人驚嘆。
“嗯……”
冥朔在瘴氣融入靈液結塊的剎那,心里閃過異樣的感覺。不同于敏銳捕捉到的危險信號,這感覺,更像是一種遺落角落已久后,又莫名拾獲的欣快感。
他停頓片刻。
“退后……”
冥朔冷靜地思考,向后擺了擺手:
“這里面有……”
可他話音未落,突然,只見那琉璃盆里的暗能量又活躍起來!幽幽藍光穿過表面的結塊屏障,迸發出一股扭曲空間的力量,將這間屋子的所有事物都凍結了!
冥朔回頭一看,這里除他以外,所有人也都像是被定格在了時間里,與外界分隔開來。而他此時,恰好聽見琉璃盆里傳來了一聲叮響,飄飄渺渺似在他腦中回蕩。
他依然確定,這里暫時沒什么危險,只是有股力量在腦中牽引著他,讓他上前一步,微微低頭往琉璃盆里瞧——
“唰”!
他感覺意識被突然抽離出來,猛地扎入了布滿結塊的暗能量里!
他仿佛輕而易舉就“穿過了”暗能量表面的屏障,隨著一股指引的力量,潛入了它的核心源流里。在這里,一些“漂浮”的碎片零零散散,若隱若現,自他“來到”這兒的那刻起,便開始繞著他旋轉!
這些旋轉的碎片很快粘合在一起,拼湊成了一卷巨大的動態影像。他只能通過感知才能“看清”這些影像的內容。
漩渦烏云擋住了天上那一輪青日,奇形怪狀的原始魔石堆砌成的龐大煉壇中,滋滋地燃燒著青色火焰。冥朔從這些影像中,又獲得了一些與之相應的信息。一股強烈的貼合感沖進他的意識里,他好像真的置身于這八千年前的魔域中。
這不是他的記憶,他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可這些東西為什么會存在這暗能量中?這股沾有冷熠屬性的暗能量里,究竟還藏有怎樣的秘密?這些秘密,冷熠知道嗎?
冥朔一邊理智地思索,一邊任憑那安全的指引,以第一視角代入進了“眼前”的遠古世界里。
他叫離夜,本不是這里的領主,只是一名胸懷抱負的魔域先驅,然而那庸碌的領主多年來分配不均,還畏畏縮縮,日漸保守,愈發撐不起這萬眾矚目的頭銜,因此,他厚積薄發,率領眾多“覺醒者”們,爭奪了此位。
現在,前領主已被他的人囚進了無境煉獄里。待他們撬出了傳世璽的藏匿點,逼迫這庸君將里面的魔璽之鑰“繼承”給他,讓他以領主的身份獲得相關口令,以及對法器的操控權,他將摧毀現世界的邊緣屏障,為貧瘠的魔域開疆拓土!
冥朔見自己,哦不,是離夜戴著神秘的面具,正站在眾人朝拜的煉壇前,見證那與他的靈血合二為一的圓形容器——冥珠的誕生!天空驚現狹長的裂痕,沖天煞氣撕開魔域上空的云層,像兇猛的翅猶發出震懾的嘶鳴,又兜兜轉轉,終是化為了祥鳥歸順收于他的掌中。
人們目睹這一切!這將是歷史性的一刻!
人們開始相信,他就是傳說中的天選之魔,他將帶領魔族掙脫兩界“平衡點效應”的束縛,為覺醒的魔族開辟新天地。
雙世的戰爭終于打響,現世界的資源比預知的更豐富,這里有明凈的天空,豐饒的土地……還有堪比魔參的凡人精魄!
那些凡人就該被圈禁起來,被馴化、飼養或宰殺,就像他們對待豬牛馬羊一樣,真是天然的資源啊!可是這樣就動了巫族的利益。現世界是巫族的地盤,他們混跡在凡人世界中,參與制定并利用凡人規則,為其所用。與凡人以為的巫不同,他們是這個世界真正的掌控者,巧妙地隱身幕后,享受凡人帶來的成果。
沒有后顧之憂,魔域軍團所向披靡、銳不可當,巫族負隅頑抗,愈漸疲憊,現世城池大量失守。然而這時,歸隱神域幾十萬年的眾神之長,竟然帶著預言顯世了。
神向來不參與紛爭,不介入因果,他們隔絕在遼闊的神域里,用與生俱來的神力維系著天地運轉、萬物規則。只有這一次,神出現了,因為那個預言昭示著世間毀滅,唯有兩界休戰,才能逆轉局面。
然而魔族也有杰出的魔占師,他們告訴離夜,永夜星河昭顯的是兩界歸一、萬物長存。
離夜不相信既定因果,只相信事在人為。在他眼里,凡事皆有契機,命運終能改變。他用冥珠吸收越界滋生的暗能量,半透的珠子里,暗藍的色彩越積越深,他的力量也越來越強大。
在這段記憶里,由離夜發動的雙世戰爭曠日持久。自那次神族預言后,兩界的生存環境果然開始惡化,氣候也驟變無常。有時,一場戰斗勝負未分,突襲的風雪夾雜碩大如山的冰雹,就能將戰場掩埋。
中立的神族,雖不能長時間脫離神域的滋養,離開神域,就像魔族也難以毫發無傷地踏上神域一樣,但神能干預萬里之遙的戰場。詭譎的天氣只是他們嘗試中止這場戰爭的方式之一,然而即便如此,這也只是在隔靴搔癢。對離夜而言,誰也改變不了他那吞并現世界的決心,他甚至不接受所謂利益的調和。
冥朔知道這段“遠古”歷史,但凡看過《魔族萬年歷》的都知道。然而在記載上,有關離夜的描述寥寥幾筆。人們對他的樣貌鮮少知道,對他的事跡更是眾說紛紜,褒貶不一。想不到,他的一段記憶竟殘存在這暗能量的“核心密碼”里。或許是因為,這暗能量追根溯源,還是來自冥珠里的吧。而冥珠正是離夜用自己的靈血煉造出來的遠古禁器。
冥朔一邊清醒地保持著自主意識,試探能“解鎖”這暗能量特性的“路徑”,一邊高度契合在離夜的記憶碎片里。
戰爭持續數千年,戰場早已不分邊界,除了與世隔絕的神域。
神域的氣云危險、神秘,不受絲毫外界污染,也透露著“生人勿進”。
一次,離夜在追逐一名潛逃的巫族將領時,卻因疲憊的鷹頭獅中了巫蠱,飛行中誤受磁場云干擾,將未及防備的他一并吸進了通往神域的氣團里。
而這氣團恰是天空中罕見的“捷徑”,他們一進入,就被瞬時傳入了神域外緣的氣云團里。
未進神域,已然讓人渾身灼痛。鷹頭獅因承受不住強烈的沖擊,在高空中猝死,離夜在混亂中控制下墜,又用強大的靈力護體,竭力讓自己不至于像劃破氣層的流星一樣,在這厚密的神域氣云中燃燒殆盡。
最后,他在一片混沌中墜入黑暗,而等他再次醒來時,已隔數十日。
或許,命運的轉輪是從這里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