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界,酆羅殿。
“這是一百三十七年以來,異動最強烈的一次,殿下,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恐怕……”
“……你們都退下吧。”
冥朔清冷俊逸的臉上,波瀾不驚。
“……是。”
神力豐碑的護衛官們欲言又止,恭敬地退下了。
冥朔知道他們在想什么,神力豐碑對冷熠的封印之所以松動,是因為冷炘公主的靈力在覺醒,如果公主死了,封印或許能夠重新穩固。
這種揣測,或多或少會出現在一些魔族人的想法里。
可他們頂多只敢心里想想,然后把它咽進肚子里去。因為他們懼怕冷熠重返異界,更懼怕魔族現在的王——冥朔。
前段時間,魔族一個頗有威望的兩朝元老,在議庭上提出了這個想法,被冥朔以忤逆罪,當庭斬殺了。
不僅如此,這個元老的黨羽連同“巢穴”也一并被鏟除,真是連根拔起,株連九族。
一百多年來,異世界在冥朔剛柔并濟的統治下,迎來了太平盛世。舒坦的日子過久了,讓他們差點忘記魔王狠厲的一面。
當年冷炘主動獻祭神力豐碑,用豐碑封印住了叛逆者冷熠,換來了魔族百年的太平盛世,如今,冷炘重生于世,某些忘恩負義者懼怕冷熠也重返異界,想要對冷炘不利,這是冥朔不能容忍的。
所以,他殺雞儆猴,倒也頗有成效。
此時此刻,在異世界這座懸浮半空中的大殿里,魔族最年輕的御前護將,穆風,關切地問:
“殿下……您還好嗎?”
“我很好……”
冥朔平靜地說。
“為了加固封印,您已傷了近一成神元,殿下……”
“……沒關系,休養幾日便恢復了。”
他似乎對此毫不在意。
自從冷熠蘇醒后,神力豐碑的封印很不穩固。而魔王可以通過傳世璽,將神元輸入神力豐碑,鞏固封印。
可那只是暫時的,如果最初封印之人,也就是顧曉幸的記憶和靈力徹底恢復,那么一切都會前功盡棄。
“傳令,加強戒備,除了欽點的護衛官外,任何人不許踏入神力豐碑領域半步,若有擅闖者,視作逆黨。”
冥朔威嚴下令。
“遵命。”穆風領命道。
在現世界,此時,已是艷陽高照的午后,顧曉幸懶洋洋地翻了個身,終于從冗長的睡夢中醒過來了。夢醒后,留下的是一片虛無。
不過,昨夜的事情,卻是真真切切地發生了,個中細節她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冷熠比想象中更厲害啊,竟連封印都阻擋不了他遠程操控別人的夢境。想到這里,顧曉幸覺得自己對睡覺都有陰影了。
……那畫面里的宮殿意味著什么呢?冥朔不許她看,是因為那會勾起她前世的回憶吧?那熟悉的殿堂,喜慶的裝潢,究竟都意味著什么呢?
顧曉幸的太陽穴又開始隱痛,她下意識地揉了揉。
她,冥朔與冷熠,他們三人之間,他們與整個魔族之間,究竟有怎樣的前塵往事,恩怨糾葛?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吧,該來的總會來,活在當下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她起身去廚房,打開冰箱門,在里面尋找食物來補充元氣。
盛夏之際,水上樂園原本就人山人海,再加上音樂節,現在,這里已經人滿為患了,不知道今晚會有哪些著名歌手前來助陣。
然而,對不追星的顧曉幸而言,音樂節只是噱頭,真正吸引她的還是那些驚險刺激的項目。
當她從近乎垂直的高滑梯上,直愣愣沖進泳池里,濺起一池水浪時,正巧三個面戴精致的銀色面具,身著白色巫袍,袍尾零星點綴著燙金符紋的人,悄無聲息地從旁經過。
他們的裝扮在水上樂園里顯得格格不入,卻沒有引來任何異樣的目光,就跟隱形人一樣。顧曉幸也沒注意到他們的存在。
演出定于晚上七點半開始,而現在,距離開場還有一刻鐘。
“小幸,我們來張合影吧。”茉莉拿起手機,和顧曉幸擺了一個Pose,而后按下快門。
“我能想象等會兒下餃子的場景了。”
沒入紛紛趕至造浪池的人群中,顧曉幸說。
“說到餃子,我竟然有點餓了。”茉莉為了美美地穿上比基尼,她把今天的晚飯都省了。昨天她慫恿顧曉幸買同款,可顧曉幸嫌太露了沒敢嘗試。
“要不,我們先去填點肚子?”
“算了吧,演出就要開始了。”茉莉猶豫地望了一眼對面的美食店。
“那怎么行,你在水里餓暈了咋辦?”
顧曉幸正說著,好巧不巧的,一對擼著烤串的父子從旁經過,飄香四溢。
她倆垂涎三尺相視一眼……
十來分鐘后,兩個女孩還是毅然決然地坐在了美食店里的餐桌前。
造浪池那邊音樂驟起,十響禮花“嗖嗖”躥向天空,在華燈初上的城市夜空繽紛炸開,瞬息變幻成七彩的流星雨。
“哇,那邊開始了。”茉莉大口喝掉了自己的檸檬汁。
“開場氛圍還不錯呢,咱們走吧。”
于是,她倆起身,匆匆趕往造浪池。
茉莉拉著她,穿過幾個大型的水上項目,沿著蜿蜒曲折的漂流池岸,小跑起來。
對面造浪池的看臺上不知來了何許人物,只聽池里一片激動人心的驚呼聲。
顧曉幸好奇張望。
“當心!”
“哎喲!”
不巧,一個迎面走來的人和她撞了個正懷。
“對不起,”她一邊揉著前額一邊抬頭看——“咦!江楓!”
一米八以上的個子,穿著一件藏藍色T恤,濃密的眉毛稍揚,眼如星辰,輪廓分明,笑起來時很陽光。
他比上次見面,增添了幾分成熟的味道。
“顧曉幸!好久不見啊!”高中三年的同桌——江楓,微笑著和她打招呼。
“是呢,自從上次同學聚會,已經四年了吧。我以為你還在柚州呢,沒想到會在這兒碰上你?”
許久不見他,顧曉幸也報以微笑。
從江楓的穿著看,他不像是來水上樂園玩的,早前聽聞他在柚州一家大型的文化公司里做得風生水起。
“你今天是來……”
“音樂節是我們公司承辦的一個項目,我來看看。”
“哦……難怪我會在這里碰見你。”
兩人短暫敘舊后,江楓彬彬有禮地轉向站在一旁的茉莉,“這位是……”
“我是莉莉。”茉莉主動自我介紹,和對方打招呼,“一起去那邊看看?”她指了指造浪池。
“我不去了,”江楓對她們說,“那邊人挺多的,建議你們別下水。”
“好吧,那……我們再見了。”顧曉幸說。
“再見。”江楓回應,“哎,對了,顧曉幸,你知道我們班還有誰在烊城嗎?”
“好像就我吧,不清楚,你可以在班級群里問問。”
“好主意……”
造浪池岸邊,人潮涌動。水池里黑壓壓一片,比下餃子還壯觀……
“我不想去池子里了。”茉莉悻悻地說。
“你想也擠不進去了呀,”顧曉幸踮起腳尖,望向池對面的看臺,太遠了,什么也看不清楚。
“要不……我們再去玩玩其他項目?”
茉莉臉上神采飛揚。
顧曉幸表示贊同,突然,她感到背后一涼,似乎有一雙眼睛在暗處觀察她,她回頭看,身后來來往往的人倒是不少,卻沒有看到形跡可疑的。
她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呢?這種感覺像根針扎了她一下,真切而短暫,瞬間又消失了。
“你怎么了?”見顧曉幸愣了愣神,茉莉問。
“我……沒怎么。”
難道因為最近的一些事,自己變得神經質了嗎?顧曉幸想。
此時,在樂園外圍一處隱蔽的樹林里,一個身著白色巫袍,面戴金色面具的人,倚靠在樹下,靜靜地等待什么。他的指端拈著一根黑色發絲。
又一個同樣衣著的人在樹林里憑空出現,他一邊警惕地四下環顧,一邊快速走到樹下那人面前。不同的是,他臉上戴著的是銀色面具。
“別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沒人看得見我們。”樹下戴金面具的人對他說。
“普通人看不見,她也看不見么?”后者問。
“放心,以她現在的能力,還達不到這水平。”戴金面具的說著,看向樂園里面,“況且她現在距離你有上百米遠……陣法布置好了嗎?”
“布置好了。”
“嗯。”戴金面具那人從巫袍里抽出法杖,然后用杖尖點向手里那根發絲,瞬時,發絲懸浮在了半空中,包裹著一層微弱的熒光,緩緩地吸入了杖芯里,他遲疑片刻,說:“別忘了,我們要活的。”
“明白……”